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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03:“???”

    刚刚那副模样明显是不对劲的。

    抓住他的手是灼热的,烫的楚倦动作微顿:“这也是他的心魔?”

    毕方俯身:“内君攥着九龙果,怎么也不肯松手,灵官说是内君执念不肯松手......”

    那晚月色清寒,落在谢沉鹿俊秀的眉眼上,他的眼帘极薄,唇色也薄,此刻失了血色,像是落着一捧将碎的雪。

    那是一株遮天蔽日的雪树,树冠犹如天穹,遮掩了世事,无数面冰镜让一切犹如一场幻梦,清晰残忍又迷幻。

    游奕灵官把该交代的都交代完了,丹药也都挨个放下,这才跟毕方一起出去了,偌大的宫殿只剩下楚倦和谢沉鹿两个人。

    系统都不知道的事还来问他,楚倦无语了刹那,从容起身:“他到底是自欺欺人还是心存一线希望,谁又知道呢?”

    浑浑噩噩的人浑身都是一僵,突然睁开双眼,眼前不知何时已经一片血红,整个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冰原凭空出现一把万丈庞大的长剑,削开冰雪,刺破雪原。

    一只伤痕累累几乎只剩下森森白骨的手猝然扼住了身后精怪的咽喉,他一寸一寸抬起头来,似乎裂开了一个笑:“你,再说一遍?”

    他仿佛痛苦到了极处,甚至想掐死面前的人,又硬生生忍住,忍到不能忍下去,终于一口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臂,刹那间鲜血淋漓。

    楚倦看了他一阵,忽而伸出一只手去落在他仍在渗血的脸侧,平静道:“你从前,不也是这样对孤的吗?”

    精怪嬉笑着问他:“你不回头看看吗?”

    “你家殿下和其他人成婚了。”

    “殿下,为何这样对我......”

    楚倦随手把九龙树果放在桌案,那果子在桌上滚了几滚,险险落在桌角的位置,差一点就要掉下去。

    一步一叩首,心诚则灵,扣到天地为之动容,开天地一隙。

    精怪嘻嘻的声音带着刻骨的嘲讽:“你家殿下不要你了,另寻新——”

    他的剑尖滴落鲜血,不知是他自己还是旁人,就那样一路滴上了古神台,连冰雪也无法冰冻鲜血的温度。

    然而下一刻偎在楚倦怀中的人却缓缓滑落了下去,直至轰然坠落,大片大片的鲜血透过衣衫漫入雪地当中,犹如雪中红梅,艳丽的刺目。

    003连忙爬出来查探了一下:“梦见他去取药,回来你和凰奕睡在一起了。”

    知道九龙树的灵果根本不能修补龙角。

    “这世上根本没有东西能替代真龙龙角,也没有任何宝物能使真龙龙角再生,”上好的丝料断裂的声音像在黑暗中拉开一条看不见的深渊,“如果不是非真龙龙角不可,他当初又怎么会忍辱负重与我缔结婚约。”

    紧握的手终于还是缓缓松开了,惨白的嘴唇颤抖了一下,那双手刚松开果断就攥住了楚倦的衣袖,找到了下一个目标,这下是真的死也不松了。

    楚倦温凉的手指滑过昏迷的人眉心,不知想到些什么。

    一丝一缕的龙气盘绕着碧绿色的果实,那灵力化成的龙仍在凶悍的啃食谢沉鹿的掌心。

    “住手!”

    他不由得往旁边看了一眼,空荡荡并没有人。

    003想了想:“应该是一部分。”

    古神躯体雪原之灵,侵入人心则为心魔,这世上怎么会有人能亲手诛杀自己的心魔?

    就是因为这是世上唯一且没有替代的。

    不,不可能,自己最讨厌梧桐树,殿下绝不可能种。

    楚倦的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拂过谢沉鹿染血的长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昏迷中的人仿佛做了什么可怖的噩梦,突然伸出手,死死地抓住楚倦的手臂,贴在他的掌心上:“殿下,别走,别抛下我......”

    似乎急于证明自己所言非虚,树前升起十丈庞大的巨大冰镜,冰镜当中云雾缭绕,很快散尽,出现一个背影。

    树由盘古大神精魂所化,千年一开花,万年结一果,据说与真龙一族同宗同源,这世上除了天命之子谢沉鹿没人能拿到。

    丝丝缕缕的灵力顺着谢沉鹿耳侧渗入,谢沉鹿抓住楚倦的手臂不由得攥的更紧,隐隐的渗出血迹,半晌才不甘心的闭上眼,重重的倒了下去。

    身后是婆娑的树影,一树梧桐在月色当中摇曳。

    谢沉鹿走了一段很长的路,长的不见尽头,这一路上他三拜九叩,千阶台高至云顶,不可窥其尽头,不见任何杂色,连天一色的白几乎耗光了他所有精力。

    003吓的虚拟数据都运转的快了一些:“宿主!那可是九龙树果!”

    可这个人就是这样,一个一个将所有心魔杀的干干净净,然后提着剑一步一步登上古神祭台。

    霜白的月色照下,地上蜿蜒着血迹,随着月亮的痕迹一直蔓延到窗外,血迹斑斑,而在谢沉鹿伤痕累累的手中,是茕山最为珍奇的九龙树果。

    哪怕是谢沉鹿也要徒步走万里路,跪千阶台,三拜九叩诛杀守护神兽以后才能拿到,楚倦拨开他散乱的长发,额心已经血肉模糊,是叩拜不下万次的结果。

    无论他是呵斥还是诱哄,该不松就是不松。

    哪怕003是一团没有实体的虚拟数据,在此刻都由衷的感到脊背一寒。

    那声音是骗人的温柔,隔了三百年又两个月,重新抵达他的耳边。

    他说谎,都是谎话。

    楚倦正和003说话毕方就走出了来,颇为难的看着楚倦,楚倦微微颔首,简洁利落:“说。”

    楚倦伸手将谢沉鹿死死拽住的袖子从袖口处连根切断,声音淡漠:“那又如何?”

    除了他自己,没有任何人知道。

    那是......殿下的声音。

    谢沉鹿闯入碧霄殿时动静太大,只见一抹血光闯入楚倦寝殿,游弈灵官和毕方已经连忙赶了进来,来时正看见谢沉鹿蜷缩在楚倦手臂旁,而楚倦修长的手指落在谢沉鹿发上,眸色晦暗。

    谢沉鹿已经靠在他的肩胛骨上,呼吸微弱如鹅羽坠落,楚倦突然开口:“这就是他的心魔吗?”

    直至失去所有听觉嗅觉视觉,仍然在叩拜,膝盖骨已经残破,额心血肉和冰雪粘粘,不断有精怪侵扰着他,啃食他破碎的血肉,吮吸他伤口里流出的鲜血。

    “太子殿下......”毕方和游弈灵官连忙一拜,声音有几分急。

    低沉的呼唤突然响在耳边:“凰奕......”

    常穿的青衣已是一片破烂,鲜血浸透了衣衫又慢慢干涸,无数的伤口裂开已经没有灵力治愈,他伏在楚倦的榻边仰起修长的脖颈,像一只濒死的鹿,又像一只孤注一掷的狼,阴桀的盯住他的猎物。

    003虚无的身体趴在楚倦肩头,偷偷窥着楚倦的神色:“宿主,你这是心软了吗?”

    谢沉鹿确实是死也不肯松手的,五指几乎陷入药材里,楚倦过去也不肯,后来楚倦想了想俯耳过去凑到他身边换了个语调:“沉鹿,是我。”

    楚倦狐疑的的暼了003一眼,顺手呷了口茶。

    大雪纷飞让人看不清是在哪里,楚倦一身黑色大氅环抱住一个人,那是亲昵至极的姿势,依偎在他怀里的是一个身着青衣的青年,像是累了被心爱的人珍惜的抱在怀中。

    树有灵而受缚于地,根本抵不住这人满身煞气,忍不住瑟瑟的抖,却依然强忍着护着唯一的果实。

    楚倦的手还覆在他发上,鲜血沾染了他的指尖,血腥气冲的呛人:“他陷入什么幻境了?”

    ——

    他的话没有说完,一把剑已经捅破了他的躯体,雪原精怪愕然的看着那把剑没入躯体,似乎看见了什么荒诞已极的事 。

    可他满手毒刺扎破的伤,九龙树果旷世珍奇,需得好好保存,万一出个岔子就是叫天不应。

    不能回头。

    一旁守候的仙娥都忍不住低声笑,用果子换了个人来,他谢沉鹿倒是死也不肯吃亏的主。

    楚倦这才收回手来,游奕灵官为谢沉鹿看诊的时候楚倦坐在殿外瞧外头初开的红莲,青年长身玉立,哪怕只是单单坐在那里都自带几分落拓不羁。

    楚倦:“.......”



    九条雪龙环绕着巨树,或靠树而眠,或仰天长啸,或游走飞舞,而在九龙之顶结着一颗碧绿的果实,是整个苍茫白色当中唯一一点鲜活的颜色。

    “是一只凤凰,一只五彩凤凰,还种了满院的梧桐树......”

    003:“......”

    楚倦:“......”

    最后他踩着雪龙所化的风雪即将摘下那果实的那一刻,突然有一道尖厉的声音喝止住他。

    苍翠欲滴。

    锦衣碎裂,留下一道丑陋的裂痕,003窒了一下才小心翼翼的问:“那,谢沉鹿知道吗?”

    茕山万重,据说其中凶险无数,谁也不知道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他咬完自己仿佛终于清醒了一点,披散着长发艰难的撑在楚倦身体两侧,一身煞气犹如入魔,每一个字都宛如凌迟心脏。

    谢沉鹿伸手的手在风中顿了一顿,剑尖半抬,骤然阴沉:“你也要拦我?”

    “你会后悔的——”

    不,都是骗我的。

    “他跟那只凤凰进洞房了。”

    他一条一条把九条雪龙挨个斩杀,那是地脉之灵,杀一条就消散一条,至少百年以后才能再从龙树上重新化形重新诞生。

    谢沉鹿瞳孔一缩,那是,楚倦的背影。

    003突然有点不好的预感,下一刻果然就听见楚倦幽幽的声音:“你说,如果他噩梦成真了呢?”

    整个巨树发出颤抖的声响,树长万年已生灵智,舍不得这唯一一个果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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