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炮灰太子又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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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凰弈看见楚倦的那一刻鼻子是酸的，仙者寿数恒久漫长，几百年的闭关都是寻常之事，可那三百年对于楚倦来说是生死转圜。

    他一字一句，沉沉如不见底的深渊，青衡端着茶杯的手蓦地一紧，他一寸一寸抬起头。

    想当年，天界太子也是肆意妄为的人物，直到后来他遇见谢沉鹿。

    良久，他感受到有人抚过他的凤羽，一下又一下。

    凰奕有点怕人跑了，翻一阵就抬头望望，白衣仙者就坐在那里，仰头望着满天星辰，很像他们刚刚成年的时候，年少无知别着一把剑出去闯荡天下。

    楚倦无言以对。

    他认识楚倦数百年，也是那一刻他才知道，原来再高傲尊贵的人，在遇见心上人以后也会卑微进尘埃。

    凤凰眼睛一瞬发红，片刻后他伸出手状似无意的道：“那本君就勉为其难载你一程吧 。”

    他本来就是一只鹿啊 。

    “什么？”

    过了好半晌那偷酒凤凰终于抱着两坛子酒跑出来：“你喜欢的玉泉酿，来——”

    “楚倦，他到底把你折磨成了什么样子——”

    楚倦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可能在骂人，却也只是掀起眼帘喝了口酒：“灵鹿难道不走畜生道吗？”

    说到这里他语气一顿，他治好了青衡神君的顽疾，却赔上了自己心爱之人的一条命。

    凰奕怀疑自己听错了：“你竟然骂他是畜生，想我当年骂他——”

    凤凰想，是啊，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平静的没有波涛，不记得那些痛彻心扉的爱恨，也不记得那些历久弥新的过往。

    没折磨成什么样子，也就是骗心骗感情完了，死了犹嫌不够还要把人从棺材里捞出来继续祸害罢了。

    “毕竟，他是沉鹿的命。”

    凤凰眼眶都是通红的，却到底还是放缓了步伐，攥着楚倦的手带他穿花拂柳 。

    ——你的内君为了谁抛下你眼巴巴的跑过来。

    楚倦苦笑了一下：“我想去也去不了。”

    凤凰一下子怔住，那一刻他捉住柳枝的手都骤然松开，纷纷扬扬的柳枝柔软的垂下来，有光影落在楚倦的脸上，让他疑心是什么错觉。

    如果楚倦没有在003开挂听见谢沉鹿的声音，他大概真的会以为那是一对璧人。

    凰弈看着他，经过这数百年的时光隔着一层面具看着这个人，笑的简直跟哭差不多，却还是坚持说：“你不想去看看你的内君抛下你去见谁了吗？”

    在无道天内没有任何人的速度能够比肩凤凰，绚烂的鸟羽在风中翻飞，带起一痕风迹，他的真身漂亮的晃人心神，他却还在懊恼今天出门的时候未曾好好打理羽毛。

    凰弈在酒窖里面翻的灰头土脸，楚倦就坐在酒窖外头，像是在给他放哨，酒肆是一只青头鸟开的，大概不敢反抗这位凤凰一族的老祖宗，一声都没吭。

    “我看见你时，你在看天是吗？”也许喝醉了胆子也会大些，凰弈突然出声，有些替楚倦不值的，又觉得自己好像没有立场去生气，只是哑声问：“他到底把你变成了什么样？向往天空的人，永远失去了遨游四海的能力。”

    面前的凤凰还是多年前的模样，一身红衣张扬肆意，在遨游四海的凤族天之骄子。

    他清了清嗓子，给自己安排了一个合适的身份：“你的至交好友。”

    当年他执掌在野，而谢沉鹿是天地间诞生的仙鹿之灵，天生地长，开启灵智，都是在野滋养。

    青衡慢慢露出一丝笑来，手中棋子落地：“可若是本君说，本君顽疾未愈呢？”

    过了许久，凤凰才沙哑着声音开口：“你再也不能飞了是吗？”

    近在咫尺的杀意让青衡眼眸微动，却依然不曾动作，他不相信谢沉鹿当中会对他动手。

    凤凰在靠近一处结界时化成人形，几乎只是一道风过就闪身进入，只有守在入口的白鹤惊疑不定问身边的青牛：“你看见什么东西过去了没？”

    三百年过去，一条命都搭进去了，凤凰以为他会说什么的档口，楚倦看了回过头问：“那是谁？”

    凤凰拉着他出去在无道天找了一处酒肆。

    楚倦把这八卦听了一耳朵就撤，003悄悄跟他吐槽：“官配怎么就这么拆了了！”

    杯底灼烫掌心，谢沉鹿蓦地抬眸。

    他仿佛是叹了口气：“你忘了当年在野......”

    ——

    楚倦暼了一眼凰奕，就在凰奕以为他会为自己心上人辩解一下的时候，就听见楚倦欲言又止：“可他本来就是......”

    他损伤了一只先天龙角，整个人跟凡人也差不了多少，他再也不能遨游四海了，因为他无法飞起来。

    凤凰嫌不能刺激楚倦似的，一边拂开柳树一边咬牙切齿：“你知道这是谁的居所吗？”

    楚倦落地的时候略有不稳，凤凰搀扶了他一把，额心凤凰火焰还在灼灼燃烧着，他想拉住楚倦的手，最终只是隔着袖子攥住他的手腕：“跟我走。”

    他以为此生此世都见不到这个人了。

    可楚倦只是看着，没有任何动作。

    “当然走！”凰奕笑的愈发肆意，张扬的尾羽都要翘起来，半晌他突然转过头去，舔了舔自己的

    “上来。”

    他用左侧凤羽迎接风刃，右侧好好的护住里面已经再不能飞的龙，巨大的凤凰眼眶酸涩，他在风中哀鸣，于是整个天际的飞鸟都随之低泣。

    无道天独立于六界之外，其中鸟族栖息，虽有仙人驻扎，里面鸟族却更贴近于凡人，酒肆饭馆矗立在悬空的浮岛上。

    面前的青年依然是当年模样，是原野上树林里骄矜俯身饮水的鹿，也是为他烹茶制药的医者，现在，他站在他面前说旁人是他的命。

    然而事实上，谢沉鹿的阴森冷沉的站在青衡身后，手中灵力逼近青衡心窍：“神君若是还有其他动作就不要怪沉鹿不念旧情。”

    楚倦抬头看他，头顶星空朗朗，映照着颠倒的日月，一切都朦胧又不真实。

    远处水榭上的人影，一个清冷温润，一个上神威严，无论是谁来看都是极其相配，他们靠的那样近，宛如情人间的耳语。

    这一次楚倦没有说话，只有呼啸的狂风途径耳侧，带走了所有的不可言说。

    “太子殿下，你我也曾遍历过山川，也曾快意恩仇，在梧桐树上痛饮过好酒.......”

    好像就是一晃眼，就已经是沧海桑田。

    他不知道那是谁，却也不再为谁去伤心。

    他连忙住嘴，想当年他骂谢沉鹿是畜生差点和楚倦打起来，那都是些什么破事。

    听见在野两字谢沉鹿眉目微沉：“当年沉鹿初开灵智，渡劫将死蒙神君一滴灵水救命之恩，于神君而言自然只是随手而为，但沉鹿一直谨记在心，这些年为了神君奔走数年，也医好了您的顽疾。”

    这是一处格外幽静的院落，坐落在无道天某个偏僻角落里，外界罩着一层结界掩人耳目，跟粗狂豪放的无道天迥然不同。

    他的神情是淡漠平静的，凤凰自动读出了平静下的绝望，他一瞬间就又心如死灰，是啊，楚倦好像永远都是这样，哪怕谢沉鹿做的再过分，他都这样纵容。

    他一开始走的太快，楚倦如今的身体有些受不了，跟了几步后开始咳嗽，凤凰不得不停下脚步，额心的凤凰火焰痕迹简直要烧破肌肤。

    最后两个人挂在梧桐树上喝酒，凰弈大概是喝醉了，抱着酒坛子躺在梧桐上盯着楚倦的眉眼看，好像要看看这个人到底是不是真的，到底是不是真的死而复生。

    他问楚倦：“你是真的不记得了吗？”

    “我迟早有一天要扒了那只鹿的皮，把他赶进畜生道——”

    凤凰看了一眼就转过头望着楚倦，凤凰火在掌心凝聚，如果楚倦想，他现在就冲上去替他把俩烂人揍一顿，哪怕他可能打不过谢沉鹿那个疯子，哪怕他千百年的修为敌不过青衡上万年的积累。

    面前的人摇摇头，喝了一口酒，百无聊赖的看着天空，不知是说记得还是不记得。

    都是谢沉鹿，想起谢沉鹿，凰弈额心的凤凰火顿时燃烧的愈发热烈起来。

    好像纷纷乱乱几百年的光阴就这样散去了，他在楚倦脸上第一次没有看见悲痛隐忍的神色，他只是平静的问，那是谁。

    “神君顽疾已愈，你我因果已断。”谢沉鹿不动声色，斩钉截铁。

    凤凰扔给楚倦一坛子好酒，定了定心神朝他介绍自己：“我叫凰弈，凤凰的凰，对弈的弈。”

    他俯身一拜：“前尘往事已经一笔勾销，我欠神君的点化之恩已报，以后再无瓜葛，也请神君不要再靠近太子殿下。”

    “哪有啊，你这老白鹤眼睛瞎了吧？”青牛哼哼两声，他这种地上跑的尤其嫌弃这个天上飞的。

    故意隐去了曾经有联姻婚约这一条，生怕楚倦对他有戒心。

    凤凰带楚倦走的时候楚倦还是回头望了一眼。

    天界的太子和凤凰的少君，两个人不打不相识，酣畅淋漓的打完一架在星野下喝酒，他偷酒楚倦放哨，最后在人家酒窖里放足灵石。

    青衡一瞬间觉得荒诞可笑，他问：“那本君呢？”

    楚倦接了两坛子酒，无道天以凤凰为尊，里面遍植梧桐树，酒肆外面就是一棵，凰弈熟练的翻身上树，而后才向下伸出一只手来。

    柳枝拨开，里面是一个小湖泊，春水碧绿，柳枝盈盈半垂在水面上，水榭上青衡神君负手而立，谢沉鹿站在他身侧，突然倾身靠近，那距离几近于暧昧，呼吸可闻的范围。

    彼时楚倦正抬眸看着头顶天空，无道天万物悬浮，凡人仙者尚且不能驻足，所以这里归属鸟族，无数飞鸟在风中游弋，听见声音他顿了一下，这才回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