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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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着就命人将药端了过来：“国公府百年余威，宫中娘娘贤名远播，断不能因你这贱人坏了国公府的清誉，你若还有些许骨气，便自个儿喝了这药，落个干净，方不堕这世子夫人的名头。”

    四巧战战兢兢的走上前来，看着血泊之中的苏暮烟，面上略有不忍，随即又恢复如常劝道：

    寒风肆虐，廊檐处飘摇的白灯笼在夜色下越发惨淡。

    香织见状顾不得脱鞋袜，忙将苏暮烟扶到床前坐下：“奴婢身强力壮，这点风雪冻不着，倒是您得顾好肚子里的小世子才是。”

    苏暮烟捡起地上书信，竟全是自己与兄长同窗萧柏初的来往，其中不乏隐晦暧昧之意，更有言及孩子出世后的安排种种。

    “大嫂，药凉了可就不好喝了，要过年了，你就不要再给府里添麻烦了。”

    苏暮烟见着香织进来，忙起身拿手炉给她。

    苏暮烟给倒了杯热茶递了过去：“说是怀萱找她画个鞋底花样子。”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主仆二人惊愕不已。

    李氏轻飘飘的甩过来几封书信：“你还好意思惊动老太太，也不看看你做下的这些腌臜龌龊之事。”

    苏暮烟腹中疼痛非凡，却依然是风姿傲骨，不曾堕落半分，眼神凄厉恍如厉鬼临世。

    苏暮烟怒目如火：“李氏，我跟你到底有何冤仇，你容不下我腹中之子，要如此置我于死地，我要见老太太，老太太怎会容你如此欺辱未亡人。”

    李氏皮笑肉不笑的：“大嫂自己写的字不会认不得吧，难怪大哥死后你隔三差五的就去皇若寺，可不就为着与奸夫偷会么。”

    遥远的塞外疆埸，一人挥刀将对面将士砍落，热血扑面却是全然不顾。

    赵怀安安慰她两人年轻，孩儿必然会有的。转头却依然听从老太太的话，纳了妾有了庶子。

    苏暮烟又气又急：“二弟妹你给我住手，你什么意思？莫名其妙冲到我房里拿人，你这是打量着夫君不在了，国公府便可由你为所欲为了嘛！”

    “今日我苏暮烟不明不白的死在这国公府中，便是下了黄泉碧落，我也要找阎王也问个究竟，既是冤死，我便要你赵府中人，子嗣男奴女娼，断子绝孙满门俱没！”

    李氏看着苏暮烟摧心剖丹的样子，有些骇然却又有些欣然，面面俱到的世子夫人如残喘的猫狗，往后再无人讲：那二房李氏固然贤惠，可终究不如世子夫人啊。

    “你说啊，是不是他们逼你的，你好好告诉我，我不会怨你的。”

    复又厉声喊道：“四巧，四巧，你给我去请老太太过来，我还不信了，老太太竟是连着夫君的亲身骨肉都不要了。”

    赵国公世子赵怀安于九月出征，未料冬月里就传来噩耗，赵怀安追敌深入中了埋伏身亡。

    太阴神煞遇红砂子午，大凶！

    那字迹赫然就是自己的，而萧柏初的字她早年间也见过不少，自是认得的，这究竟是怎的一回事？

    那人心中一悸，随后朗声道：“儿郎们，这天佑我大昭，与我将这蛮夷之族歼灭，以祭这皓天满月！”

    婆子一阵胆怯，竟是身子一软坐在了血水之中。

    李氏冷笑：“你是不见棺材不死心啊，四巧，你主子可叫你半天了，你来给她说道说道吧！”

    突如其来的晴天霹雳，让一向坚强的苏暮烟倒了下去，醒来方知自己已经有身孕两月有余，

    苏暮烟神魂俱裂看着四巧：“你五岁时遇家中族人逼的父母双亡，是我带你回了苏家，这些年待你如亲妹一般照看，何故如今这般污蔑于我啊？”

    不过片刻，苏暮烟便觉得腹中犹如钝刀刮肠，疼的冷汗淋淋，而身下血水淙淙弥漫内室。

    苏暮烟听着心中一惊，随即捂着肚子，生怕惊吓了腹中孩儿，复而失笑，不过是块血水尚未成型，如何知道惊吓。

    苏暮烟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暗自沉思：是啊，肚子越来越大，可是国公府里的人从开始的关怀备至，到现在奴仆怠慢跋扈，要说没点异常是不可能的，送回娘家的信也是迟迟不见回信。

    四巧啜泣：“没人逼我啊，夫人，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有些事是瞒不住的。”

    管事嬷嬷一怔，面上不由有些害怕，李氏嗤笑：“怕什么，她肚子里哪里是什么大哥的遗腹子，七年不曾有孕，大哥身故之后立马就有了，这分明就是个孽种。”

    霎时间，喊声震天，一片哀嚎四溢，满月之下如修罗屠场。

    苏暮烟在柔和的烛火下缝着个小儿肚兜，安静而恬雅。

    如今赵怀安已经不在了，又有了这腹中骨肉，便是拼了自个儿的性命，也得把这孩儿平平安安的生下来。

    “夫人，你就认了吧，你未出阁之时便与萧公子多有来往。世子身亡之后，你借着去寺里与世子请香，与萧公子来往不断，如此有了身孕，萧公子都认了，你又何苦咬着不认呢？”

    那人抬头见原本暗沉的夜空，原本的淡月孤星，此时九星夺目连成一线，那原本赢弱暗淡的皓月也随之银光大放，如烈焰炫目瞬时照亮整片天地。

    “四巧呢？”香织捂着手炉缓过气来问。

    苏暮烟肝胆欲裂，顾不得自己怀有身孕，冲上前去就要抢回香织，被李氏身边的管事嬷嬷狠狠推到一边，撞到了一旁的桌角。

    香织便在此时踩着积雪匆匆的跑进屋里，怒吼的寒风也顺带夹着雪花扑了进来。

    忽听屋外“吱嘎”一声，随后似有重物落地，一阵沙沙作响。

    苏暮烟沉声：“休想！我嫁入国公府十年，这十年来我兢兢业业打理这诺大的府邸，今时今日，你们不问青红皂白，弄些莫须有的罪名就要我母子性命，我怎会甘心？”

    香织低声埋怨：“也就夫人你心底好，总体谅着她，如今身边就剩我和她两人，她这三天两头不见人影，您这肚子越来越大，以后可怎么办？”

    李氏命婆子端药上前，两个健壮的仆妇上前按住苏暮烟的双臂，苏暮烟看着李氏睚眦欲裂，死死咬紧牙关，却被婆子狠狠捏住双颌，苦涩的药水顺势而入，一阵烧灼窜入腹中。

    成婚十年，因着国公府诸事，每每怀胎却又意外流产，为着子嗣让苏暮烟疲惫不堪。

    隆治十八年腊月初十。

    李氏却置若罔闻：“把这贱婢拖下去，直接乱棍打死！”

    正在苏暮烟兀自感怀的时候，屋外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香织正待出门看看是何状况，二房的李氏却已经带着一众人急急冲进内室，不由分说就让人绑了香织。

    李氏恨恨道：“该死的贱人，要死了还要诅咒我赵家子嗣，委实可恨，扔到乱葬岗喂狗去吧！”

    香织边拍打着身上的积雪边将食盒放在暖炉旁：“这雪下的可真真大，院里那颗老梅树，竟被压断了枝头，差点没打着我。”

    阴云密布的赵国公府内。

    苏暮烟觉得腹中一阵绞痛，接着就有殷红的血水顺着裙角溢出。

    两个收拾尸体的婆子闻言俱是身子一抖，堂堂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如今竟落得如此下场。

    李氏瞥了一眼，稍有不虞，又想着而后这国公府终究是自家的天下，自家的儿女必是有着锦绣前程的，复又忍不住满心欢喜。

    李氏听得背脊生寒:“还不速速堵住嘴。”

    忽有士卒大喊：“九星连珠，天降异象，天佑我大昭啊！”

    屋外传来打更之声，正是三更子时。

    婆子踩着血水上前，未等伸出手来，苏暮烟已经嗬嗬笑着，随即倒地没了气息，那双眼却怒目圆瞪看着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