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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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抬头看一眼他。

    因为那双好看的眼睛被蒙了白布，窥见不得。

    终于在一座府门前停下。

    他也不欲跟我多说话。

    马颠簸了许久。

    我才惊觉时间过去如此快。

    “是，大人。”

    我转过头，望向漆黑的巷子深处。

    我向来惧怕这个没见过几面的父亲，露出了怯。

    四只肖似野兽爪子般的手，不费吹灰之力地就分别贯穿了他们的肺腑。

    “怪物啊——！”

    “纱织性格调皮，方才又偷溜出去玩，却没想到能得五条大人相救，真是没想到。”

    “这孩子你负责照顾。”

    自打他死后，我这个本就因被父亲赶出本家而发癫的母亲，就彻底失心疯了。

    “你没事吧？”身侧那人出声。

    他挪动一步，挡我身前，游刃有余地跟怪物缠斗。

    我早已受够了整日像只狗在‘啊啊’叫着的母亲，也受够了哥哥宽大到随时想掉下来的衣服。

    他随手一指，点上我。也不知眼睛被蒙住，是如何辨认我在哪里的，还是说真就是随手一点，反正他最终指着我，说：“就她了。”

    父亲哈哈哈长笑不止。

    好丑陋的脸。

    同父不同母的兄长姊姊们见了我，皆是一脸惊讶不解。

    他们口吐鲜血，倒在地上抽搐、挛缩。

    首先映入我眼帘的，便是一双天蓝色的眼眸。好好看，好好看，像极了母亲极为珍视的那颗父亲送与的蓝宝石。

    ……

    我去推开。

    好令人皱眉的四只手。

    对于母亲止不住喊我‘英一郎’的事，父亲厌烦不已，将母亲撵出家门，说疯病没好之前不准回来。

    *

    我被提溜上了马，宽大的衣服使我不得不左拽右拉，避免它们被风吹得飘散下来，露出肩膀，或者是更过分的部位。

    因为被五条大人看中。

    这是地狱吗？

    我老老实实回答：“十五。”

    父亲的手，宽大炙热。

    那充满讨好的脸上，霎时间便显露出狐疑，“你怎么在这。”

    我心里竟没多少波澜。

    我又被提溜下马。

    虽然母亲也牵过我的手，但那不过是把我当做哥哥的替代品，但父亲不一样，父亲明确知晓眼前这人不是英一郎，而是我。

    从旁人的言语中，我知道一些以往从未了解过的事情。

    “刚在路上救了她，怕身上有伤，才带过来的。”似疲劳，年纪尚不大的少年揉了揉眉心，将怀中的白布取出，蒙住眼。

    隔着哥哥的乌帽纱网，能看到我身侧不知何时多了个人，他的手正紧紧钳制着怪物的手，随即不知施展了什么，怪物就被击退四五米远。

    我穿得如此滑稽、可笑。

    街市也亮起。

    此后，我便养成了晚睡的习惯，生怕五条大人来的时候我睡着了，没能接待。时间一日日过去，我正在屋里逗弄兔子，窗户响了几声。

    我有些疑惑他怎么不翻窗进来，便听他问：“你今年多大了。”

    他似乎早已习惯别人这样惊艳的凝视，并未觉得冒犯，而是伸手，将我从地上拉起来。

    英一郎。

    我轻呼出口气，微微绷紧的面颊放松下来。

    每当父亲府上宴客，母亲便将哥哥的衣服从紧封的木盒里扒出来，一件件往我身上比划。都太大了，我根本穿不牢，每走一步，无论是直衣还是红袴都在往下掉。还有乌帽，如果不用手扶住，就一定会遮挡住视线。

    那些礼物，或是他途径哪里采的花，又或是他看中觉得不错就买下来的各地特产。

    他很随性，想到哪儿觉得好看可爱，就送来。还有一次送了只活兔子，我手忙脚乱地接住，他罕见笑了声，也第一次凑我那么近，很轻地摸了下我的脑袋：

    哥哥的乌帽往下坠，遮住我的眼。

    我感到反胃，忍不住掩唇干呕起来。

    “她今年应该也有十一岁了，是可以议亲事的年纪了。”

    我那个短命的同胞哥哥。

    就这样死吧。

    很少有女孩子喜爱的胭脂水粉和首饰。

    看着母亲不断往前爬，想要抱住父亲的腿。却被父亲一脚踹开。

    再过一月，就是裳着了。

    是个个子矮矮的怪物，看起来只有十一二岁，却拥有非人的四只手、两张脸。

    便瞧见了五条大人。

    那就是五条大人。

    傍晚时分，天空是介于靛蓝和玄黑之间。我才不想去本家找难堪，所以寻了个小巷口蹲坐着发呆，直到身后的巷子里传来非比寻常的动静。

    平日趾高气昂的兄长大人、姐姐大人们，没了以往看我的嫌恶，全都想方设法地讨好我。父亲对我也是百依百顺。

    “……呵呵呵。”

    就像一块肤色的树皮贴在右半边脸上，而树皮上长出了眼睛眉毛。

    “四年了啊。”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个盒子，递给我。

    母亲却露出欣慰，拉着我的手走到家门口，把我往外推，目光恳切期望，“英一郎，母亲的希望可全倾注在你身上了。”

    双手揣在怀里，斜斜地倚在窗栏上，双眼被白布蒙着，也不知他看不看得见。

    例如诅咒、咒术师，五条大人就是出自咒术界御三家之一的五条家。至于我的父亲虽然不是咒术界的人，却是源氏的分支，在京中还算有些势力。这场宴席，就是以两家结亲为目的的。

    我微诧。

    “纱织啊，我的纱织，今天可都多亏了你。”

    四个成年男子眼泪鼻涕横流，因为恐惧而扭曲到狰狞的面容，使他们显得像恶鬼。但这四只恶鬼很快就被杀死了。

    它的脸好恶心。

    我将乌帽往上推了推，露出眼睛，抬头往上看。

    父亲哈哈笑着：

    五条大人走后。

    但我并未自大。

    因为我知晓还有一个人需要我冷静观察。

    随意交代个武士装的女子，就将我塞她怀里。

    五条大人很忙，不大爱来看我。偶尔来，也是深夜时刻，他站在院中敲响我的窗户，等我打开，他就一点也不拘于男女之别的翻窗进来，递给我礼物。

    我的父亲恍然大悟后，便是大喜。他一把将我扯过去，取下我的乌帽，倾泻出到腰部的长发，声音狂热，“这是小女纱织，多谢五条大人相救——！”

    我和母亲都被父亲接回了本家。

    “我的英一郎啊，你一定要想尽办法吸引你父亲的注意。m.erpingge.com只有让他赏识你，咱们母子才有被接回去的可能。”

    我被父亲牵至宴会厅屋。

    顶着那样的注视，我不得不往前走。

    再过半年，就要嫁给他了。

    怪物敌不过，但脑子并不蠢，抓住时机就逃了，中途还恶狠狠地回头瞪我一眼。

    直至最后，宴席尾声。

    “兔子可不能整日缩在房间里，要带它多出去溜溜弯儿，否则会长不大的。……嗯，就像你这样。”

    这是我第一次被他牵住。

    我落座在父亲旁边。

    五条大人？

    五条大人在宴席期间，止不住地打哈欠，一副百无聊赖的闲散模样。

    彼时，我正站在父亲身侧。

    好恶劣的话。

    我没有一丝逃跑的想法。

    杀死他们的人也显露出身形。

    有仆役围出来恭迎，不多时，一道熟悉的身影也出了来，父亲冲将才救过我的少年点头哈腰地说着恭维话。

    没再被盯着了。

    配着身后传来的尖叫声，令人胆寒发竖。

    把我举起来，紧紧搂住。他声音激动，带着难以言喻的疯狂感：

    天已经全黑下来了。乌黑乌黑的，仿若站在屋顶上，一伸胳膊就能将手塞入黑水似的天空。

    我幼年时代，母亲常常抚摸我的头发，露出期冀渴盼的目光：

    利爪刺破我喉咙处的皮肤，却没法更进一步。

    他似烦了般随意挥挥手，略过我和父亲，往府上走。我的父亲连忙牵着我，继续点头哈腰跟在五条大人身后。

    他一向爱穿蓝白色的和服。

    让人光是看一眼，就胆寒发怵地想要逃跑。

    他冲过来的速度太快了，以至于他快要接近我时，我甚至能感觉到翻滚着血腥味的风猛猛刮过我的面门。

    与此同时，

    行人人手一个地拿着肖似鬼火球的灯笼，在夜幕里飘荡。

    便见木盒里躺着条手链，手链上挂着许多细碎的蓝色宝石，略微一动，还有蓝宝石们相互碰撞的清脆声响。

    “哎呀哎呀，纱织是我最宠爱的女儿。”

    我一诧，打开。

    却没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

    我主动仰起脖子。

    尽管知道他不过是因为利欲，但我还是不免心动。

    这个动作，彻底激怒了怪物。他朝我飞速奔来，四只猩红的眼珠子直直瞪向我，里面是毫不掩饰的杀意。

    我始终规矩坐着。

    直到他目光微偏，落在了我身上。

    母亲的身影，随着我越走越远，而被不断拉小、直至消失。

    但我还是低眉顺眼地应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