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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幸福。

    那时他看着簇新的世界,以为未来将美丽而无限,每块面包都有不同的滋味,每个人身上都闪烁着不同的色彩。

    何世文忍不住笑她:“这么早就在储备客户了?我的生意经全让你学走了,幸好你不想开面包店。”

    星星会模模糊糊喊妈妈的那一天,兴奋不已的何世文说,等星星再大一些,要让她为面包店起个新名字。

    但爸爸把店里最好吃的面包都拿了一圈,装在大大的盘子里,放在那个客人面前。

    所以他向眼前的客人招招手,如儿时那样:“快进来坐,店里有新品,应该很合你的口味。”

    他越来越喜欢这家面包店,不仅仅是因为面包。

    [他的人生好幸福。]

    日光落在活泼外向的小女孩身上,在玻璃橱窗上影影绰绰地闪动,时光回溯,与很多年前那个在店门外张望流连的小男孩渐渐重叠。

    每一样新品都特别好吃。

    “写完啦,你随便检查。”

    何星星想了想,仔细打量他的发型,认真评价道:“你的发型看起来不错哦,很适合你,蛮帅的,我会记下这个发型。”

    爱凑热闹的何星星立刻转头望过去,看见爸爸领进来一个陌生的客人。

    “跟陌生人聊天多有意思。”何星星撇撇嘴,又看向裴言,语气老成,“你不开心吗?不开心可以找人聊天,比如我,我很会开导人的。”

    “等你长大了,可以来找我剪头发。”她说完,又自己摇摇头,“对不起,我不小心说反了,是等我长大了。”

    何世文没有回答,他的脸上划过一丝怅然,拍拍女儿的脑袋:“你作文写完了吗?”

    他在日记本里写下了一个简短的梦想。

    何世文尝试让气氛好起来,转移一下这位老朋友的注意力,他翻看着女儿的作业本,才读了一行就笑了:“你想成为一个每天一边跟客人聊天一边做出好看发型的理发师……这么长的定语?”

    他该回到的是这一天。

    街道两旁的店铺常常更迭,时代与风潮总在变化,而这家小小的面包店始终待在原地,没有搬走,没有扩张,没有加其他经营项目,唯有店里的陈设变得愈发温馨。

    他看起来不像是来买面包的。

    她有一个童话般的名字,星星。

    “干嘛,不可以吗?”何星星瞪他。

    [开面包店好幸福。]

    有时候他会犹豫,剩下的五块钱是买面包,还是去买游戏卡牌?

    徘徊的次数多了,年轻的店老板记住了他,时不时会请他试吃新品。

    [今天的豆沙好好吃。]

    何世文看着他失魂落魄的神情,原本喜悦的笑容敛去。

    [想成为何叔叔那样快乐的人。]

    可到最后,他的眼前只剩一副静止的油画。

    站在旁边啃着豆沙馅面包的裴言,不禁傻笑着想,那一定会是个可爱的名字。

    如果时间能重来,如果真的能回到过去。

味道很好。

    冷冽的镀金画框里凝结着优美盛大的风景,其间却不再有人的踪影。

    可面包是主食,导致裴言经常以吃饱了的状态回家,又不敢告诉母亲,只能硬撑着继续吃晚饭。

    而写有幸福的那页纸已经被人丢弃。

    橱窗里透出橙黄色的灯光,温暖芬芳的气味令人魂牵梦萦。

    结果他还是常常不能抵挡美味面包的诱惑。

    “当然啦,我这么聪明,以后肯定会比你厉害。没听过那句话吗?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在班上同学们还在用笔画简单的“开心”的时候,他已经在日记本上,端端正正地写下了“幸福”。

    在裴言开始收到《智慧与探索》的那一年,何世文与一个常来店里的顾客恋爱结婚了。

    在罗秀云照着书单为他买教辅的那一年,何世文的女儿出生了。

    在街上行走的人们,总会在某个不经意的片刻,就流露出这样不堪一击的脆弱。

    父女俩平常地拌着嘴,裴言却听得出了神。

    他用最直白的词语记叙。

    何星星随手把作业本递给爸爸,然后拿起收银台旁的抽纸盒,放到裴言面前,这是她对陌生人惯有的关心。

    有时候他会掏出零花钱偷偷买一个。

    他走过香味丰盈的面包店,亲笔写下有关幸福的这一天。

    [何shushu说下个月有xin的口味。]

    等何世文恰好走过她身边的时候,何星星伸手拽住他的衣角,小声问道:“爸爸,那个哥哥是谁?为什么表情这么难过?他要哭了吗?”

    无忧无虑的少女正站在面包店里,拥有一种让她眼眸闪闪发亮的憧憬与想象,一点一滴都属于她自己。

    母亲看着他扭扭捏捏的样子,无奈地叹口气,把他碗里的米饭挑出一大半倒进自己碗里,然后揪揪他的耳朵,说下次不许再这样了。

    裴言收到过那份装满甜蜜的喜糖,他见过那个笑起来很可爱的大姐姐,也见过在她怀里睡得香甜的婴儿何星星。

    可裴言真的很喜欢这家店里出售的面包的滋味。

    裴言怔怔地听着父女俩的对话,没有立刻开口。

    裴言声音干涩地对她说了一声谢谢。

    “你没有说反。”裴言深深地凝视她纯粹的笑容,“是等我长大。”

    放学后,他总是会在店门外磨蹭半天,才肯回家。

    多年以后,裴言站在相同的位置,回忆起写下幸福的那一日。

    后来亲戚说要少吃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罗秀云便不敢多买了,最多隔两周给他买一次。

    “可以可以。”何世文连声道,“我就是有点好奇,去年你说想当理发师的时候,还只是想做最漂亮的发型,今年又多了一个细节。”

    每次吃到新口味的面包,他就会写在日记里。

    他的眼眶酸涩,泪水几乎要夺眶而出。

    不是正常,不是富有,是幸福。

    风铃叮当作响。

    店门口悬挂的风铃陪伴他整个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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