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第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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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逃避是最无用的办法。

    她漱了好几遍口，那股味道才散了一些。

    时宴擎和苏婉看了不忍心。

    大小姐可真作啊。

    也不是不行。

    时郁睡觉很老实，姿势基本上没怎么变过，侧身，蜷着身子，指尖微微痉挛拽紧了荆谓云的衣服。

    时郁就那么面无表情望着桌上金黄色的粥，一言不发。

    脆弱易碎。

    但很神奇，他和她靠近时，两个人好像都挺正常的。

    时郁吐了，然后全身都在发颤，两只手虚弱无力地搭在床边。

    可种种迹象又表明，时郁目前的状态，有点像创伤后应激障碍。

    她抱着肩膀的手都在发抖。

    谁料，毛巾刚接触到皮肤的瞬间，时郁就眉头紧皱，无意识地抱住了自己的肩膀，以一个极其缺乏安全感的姿势，蜷缩在床上。

    人类的身体就是如此的脆弱。

    他抬手用手背随意地抹了下嘴，冷白的皮肤上霎时多出一道暗红色的血痕。

    所以，时郁只想静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时郁没有读心术，她只能算是心思敏感，用一种作为女人天生的第六感来判断。

    时郁吃多少饭，他就吃多少，时郁不喝水，他也不喝水。

    半碗下去，时郁闭上了嘴。麻木的状态里，她依然能感觉到心口有苦涩在蔓延。

    荆谓云不是医生，不会看病，更不会治这种心理疾病，他自己都在生病。

    荆谓云静静望着她的睡颜，不由自主俯身伸出手，想要用手抚平

    她很少见光，顶多在天气不算特别热的时候，会叫人搬个躺椅去别墅外的那颗银杏树下乘凉晒太阳。

    “吐出来。”

    她好怕，自己会放弃所有的底线，舍弃自我，最后万劫不复。

    当初那句话真是原封不动的还回去了。

    时郁突然想起，荆谓云那天问她可不可以抽烟。

    好奇怪，南瓜粥应该是甜的才对。

    “时郁，你叫我一声哥试试？”

    时郁不说话,坐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可当人要亲手舍弃爱的时候,她还算是活着的吗？

    大小姐是个没良心的。

    只有在他面前，才会卸下所有防备与戒心。

    舍不得也要舍得。

    刚吃下的东西，全部吐了出来。

    她信任他，依赖他，离不开他……

    “……”

    荆谓云也不在意，从兜里掏出纸巾擦了擦嘴。

    直到白色方形的纸上沾满了血，荆谓云漫不经心把纸揉成一团，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

    死亡是痛苦的,时郁曾经也告诉过自己，痛苦不是人活在这个世界的理由,爱才是。

    大小姐，应当被人宠着。

    大小姐烧得迷糊，分不清现实梦境，似在梦呓，轻唤着人的名字，“荆谓云？”

    时郁闭着眼咳嗽，两只手却无意识地抓住了始作俑者。

    如果，那个人是荆谓云的话。

    比较庆幸的是，她目前没有寻死的迹象，但这并不等于零，身边必须时刻有人盯着。

    荆谓云喉结滚了滚，声音发哑，“是我。”

    无所谓。

    不知过了多久，热度散尽,逐渐冷却。

    所有的决心，在看到荆谓云的一瞬间，就崩塌了。

    没办法，最后是荆谓云按着人，强行掰开嘴灌进去的。

    她现在全身发软，感觉抬一下胳膊都是说不出的难受，指节微微蜷缩，慢慢张开了嘴。

    恍惚间，她脑袋里莫名冒出来荆谓云曾经和她说的话。

    他不说话，拧开一瓶水，递给时郁。

    时郁紧抿着唇，眼睫轻颤了一下，之前有多粘荆谓云，现在就有多怕见到荆谓云。

    在睡着时，才肯让荆小白菜走进她的世界。

    时郁看了一眼，没接。

    “咳咳咳……”

    烟的味道其实并不好闻，不喜欢的人，闻了甚至能恶心到吐。不能接受就是不能接受。

    六七月份正热的时候，她就不出门了。

    荆谓云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一直未睡，让他的身体也说不出的疲惫乏力。

    回答是没有。

    那滋味可真不太好受。

    和大伤口还不一样，这种小伤，出血不多，但它就是在出，平时可能感觉不到疼，但只要稍微有点动作，它就会提醒你，它就在那。

    食物在肠胃里过了一遍，哪怕只有几分钟，再吐出来的时候都带着一种难以描述的味道。

    “荆谓云……”

    仿佛在那冷白的皮肤下，藏了无数伤痕，日日夜夜折磨着她。

    不曾想，没等时郁出院，她的身体就先叫嚣着不适了。

    细软的黑发随意地铺洒在枕头上，皮肤白如霜雪。

    她发烧了。

    刚热好的南瓜粥散发着香香甜甜的味道,隐约能看到半空中飘着白色的热气。

    荆谓云弄了条湿毛巾，想要帮她擦一下脸。

    过了一会儿，时郁忽然弯下腰，全身止不住地发抖，脸色苍白的没有一点血色，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如果她死了，那么所有的一切就都没有意义了。

    闭上眼睛都能感受到来自全身的不适，四肢酸痛僵硬,大脑意识浑浊,无法思考，无法言语。

    他从不怕黑暗,自出生起他就在黑暗中沉沦,失去自我。他可以在那里万劫不复，大小姐却不行。

    她一向不会表达自己的疼，也惯会忍着疼痛。

    荆谓云给她递了一瓶水，这回她接了。

    那次年级旅行，时郁差点中暑，玩得虽然高兴，但她体质也是确确实实得弱，受不得一点伤害。

    他和她都喜欢作践自己。

    荆谓云不说话，默默端起碗。

    伺候大小姐不是一天两天了，但这种喂饭还真是第一次。不过，他对于这方面似乎很有天赋，用指腹贴着碗壁试了试温度，然后吹了吹才递到时郁嘴边。

    荆谓云坐在她旁边,没有哄她，没有劝她，只安静地注视着她。

    时郁机械一般张嘴，吞咽，唇瓣因太长时间没有喝水，在张开嘴巴的时候，能感觉到撕扯皮肉的痛感。

    荆谓云想。

    荆谓云伸手拿起一旁的垃圾桶，冷声道。

    时郁的病会反复发作，可能毫无缘由，也可能因为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事。

    不知道为什么，在话音刚落的瞬间，颤栗不安的少女，呼吸渐渐平稳下来，仿若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定感，铺天盖地压了下来，从四面八方温柔的包裹住她。

    止不住，快要将她淹没了。

    且烧得很厉害。

    可能是看到某个人，听到什么声音，亦或者回忆起了什么，这些都有可能。每个人的反应都各不相同，时郁的表现则是靠嗜睡来逃避。

    还需要再观察一段时间。

    只二十几个小时不吃饭不喝水,就好像要死了一样。

    自找苦吃。

    怎么这么苦？

    时郁定睛看着那碗粥，似妥协一般无声叹了口气。

    真难受啊。

    医生给开了退烧药，少女却始终不肯张嘴，牙关紧咬，稍微强硬一点的话，她就像受了惊的小兽，捂着脑袋往被子里钻。

    南瓜粥凉了，荆谓云缄默不语拿起来去热,再凉，再热……

    病房里，从天花板到墙壁再到地上的瓷砖，都透着可怖的白，仿佛在那片白的后面藏着一只只狰狞的怪物，随时可能冲出来，裂开巨口，把人吞下去。

    荆谓云也不逼她非要吃完不可，默不作声坐在旁边，把时郁剩下的粥都喝完了。

    似乎所有的东西，只要刻上荆谓云三个字，就不会厌烦。

    由于动作太用力，唇上的伤口裂开，不断往外渗着血。

    没有爱的人,还可以活着吗？

    从前不懂情感时,能像行尸走肉般麻木的活着,一旦懂了，就无法轻易割舍了。

    时郁又睡了。

    “叫我哥。”

    荆谓云把水放回去了，两个人好像杠起来了一样。

    就连温热甜腻的粥经过嗓子眼的时候，都如同针扎一般的疼。

    许衡又询问了下，时郁曾经是否有目睹过人死亡，或者自身曾受到过濒死的威胁。

    擦一下，白色的纸上就多一个红色的点，擦一下，就多一个，再多一个……

    即使是她曾经最怕的“哥”。

    前提是，他们不能离开对方。

    创伤后应激障碍也好，抑郁症也罢，无论是什么荆谓云都能接受。

    ————

    她想死，但她不能死。

    这是一种应激反应。

    时郁说不上来喜不喜欢，她没抽过烟，但她知道，她不讨厌荆谓云抽烟。

    但同样的，也有人迷恋烟的味道。

    她嗜睡不假，但无论再嗜睡的人也有睡不着的时候,那时候又该怎么办呢？

    许衡建议不要让时郁一直住院，哪怕是个正常人，长久的面对医院，也会生出压抑的心理。

    反正，男生的身体比女生更抗折腾。

    许衡目睹了全部过程，把时郁喝粥，又吐出来的事告诉了两人。

    期间时宴擎和苏婉来过几次，都没能见到时郁醒来。

    不然她不可能突发性的变成现在这样，万事皆有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