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第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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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答是没有。

    过了一会儿，时郁忽然弯下腰，全身止不住地发抖，脸色苍白的没有一点血色，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不知道为什么，在话音刚落的瞬间，颤栗不安的少女，呼吸渐渐平稳下来，仿若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定感，铺天盖地压了下来，从四面八方温柔的包裹住她。

    时郁没有读心术，她只能算是心思敏感，用一种作为女人天生的第六感来判断。

    荆谓云喉结滚了滚，声音发哑，“是我。”

    病房里，从天花板到墙壁再到地上的瓷砖，都透着可怖的白，仿佛在那片白的后面藏着一只只狰狞的怪物，随时可能冲出来，裂开巨口，把人吞下去。

    在睡着时，才肯让荆小白菜走进她的世界。

    她信任他，依赖他，离不开他……

    好奇怪，南瓜粥应该是甜的才对。

    她抱着肩膀的手都在发抖。

    细软的黑发随意地铺洒在枕头上，皮肤白如霜雪。

    和大伤口还不一样，这种小伤，出血不多，但它就是在出，平时可能感觉不到疼，但只要稍微有点动作，它就会提醒你，它就在那。

    她发烧了。

    时郁吐了，然后全身都在发颤，两只手虚弱无力地搭在床边。

    荆谓云也不在意，从兜里掏出纸巾擦了擦嘴。

    人类的身体就是如此的脆弱。

    所以，时郁只想静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仿佛在那冷白的皮肤下，藏了无数伤痕，日日夜夜折磨着她。

    就连温热甜腻的粥经过嗓子眼的时候，都如同针扎一般的疼。

    大小姐烧得迷糊，分不清现实梦境，似在梦呓，轻唤着人的名字，“荆谓云？”

    逃避是最无用的办法。

    脆弱易碎。

    荆谓云想。

    舍不得也要舍得。

    荆谓云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一直未睡，让他的身体也说不出的疲惫乏力。

    比较庆幸的是，她目前没有寻死的迹象，但这并不等于零，身边必须时刻有人盯着。

    六七月份正热的时候，她就不出门了。

    时郁突然想起，荆谓云那天问她可不可以抽烟。

    大小姐可真作啊。

    荆谓云弄了条湿毛巾，想要帮她擦一下脸。

    许衡又询问了下，时郁曾经是否有目睹过人死亡，或者自身曾受到过濒死的威胁。

    他从不怕黑暗,自出生起他就在黑暗中沉沦,失去自我。他可以在那里万劫不复，大小姐却不行。

    这是一种应激反应。

    许衡建议不要让时郁一直住院，哪怕是个正常人，长久的面对医院，也会生出压抑的心理。

    闭上眼睛都能感受到来自全身的不适，四肢酸痛僵硬,大脑意识浑浊,无法思考，无法言语。

    时宴擎和苏婉看了不忍心。

    谁料，毛巾刚接触到皮肤的瞬间，时郁就眉头紧皱，无意识地抱住了自己的肩膀，以一个极其缺乏安全感的姿势，蜷缩在床上。

    她好怕，自己会放弃所有的底线，舍弃自我，最后万劫不复。

    荆谓云也不逼她非要吃完不可，默不作声坐在旁边，把时郁剩下的粥都喝完了。

    她漱了好几遍口，那股味道才散了一些。

    “……”

    她嗜睡不假，但无论再嗜睡的人也有睡不着的时候,那时候又该怎么办呢？

    直到白色方形的纸上沾满了血，荆谓云漫不经心把纸揉成一团，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

    真难受啊。

    她很少见光，顶多在天气不算特别热的时候，会叫人搬个躺椅去别墅外的那颗银杏树下乘凉晒太阳。

    且烧得很厉害。

    当初那句话真是原封不动的还回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热度散尽,逐渐冷却。

    “叫我哥。”

    荆谓云给她递了一瓶水，这回她接了。

    所有的决心，在看到荆谓云的一瞬间，就崩塌了。

    大小姐，应当被人宠着。

    也不是不行。

    但很神奇，他和她靠近时，两个人好像都挺正常的。

    还需要再观察一段时间。

    时郁说不上来喜不喜欢，她没抽过烟，但她知道，她不讨厌荆谓云抽烟。

    如果，那个人是荆谓云的话。

    荆谓云不是医生，不会看病，更不会治这种心理疾病，他自己都在生病。

    半碗下去，时郁闭上了嘴。麻木的状态里，她依然能感觉到心口有苦涩在蔓延。

    他抬手用手背随意地抹了下嘴，冷白的皮肤上霎时多出一道暗红色的血痕。

    他和她都喜欢作践自己。

    时郁睡觉很老实，姿势基本上没怎么变过，侧身，蜷着身子，指尖微微痉挛拽紧了荆谓云的衣服。

    “荆谓云……”

    烟的味道其实并不好闻，不喜欢的人，闻了甚至能恶心到吐。不能接受就是不能接受。

    时郁紧抿着唇，眼睫轻颤了一下，之前有多粘荆谓云，现在就有多怕见到荆谓云。

    时郁又睡了。

    只有在他面前，才会卸下所有防备与戒心。

    荆谓云把水放回去了，两个人好像杠起来了一样。

    那次年级旅行，时郁差点中暑，玩得虽然高兴，但她体质也是确确实实得弱，受不得一点伤害。

    荆谓云静静望着她的睡颜，不由自主俯身伸出手，想要用手抚平

    “时郁，你叫我一声哥试试？”

    那滋味可真不太好受。

    怎么这么苦？

    可能是看到某个人，听到什么声音，亦或者回忆起了什么，这些都有可能。每个人的反应都各不相同，时郁的表现则是靠嗜睡来逃避。

    时郁不说话,坐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

    许衡目睹了全部过程，把时郁喝粥，又吐出来的事告诉了两人。

    从前不懂情感时,能像行尸走肉般麻木的活着,一旦懂了，就无法轻易割舍了。

    “咳咳咳……”

    荆谓云伸手拿起一旁的垃圾桶，冷声道。

    伺候大小姐不是一天两天了，但这种喂饭还真是第一次。不过，他对于这方面似乎很有天赋，用指腹贴着碗壁试了试温度，然后吹了吹才递到时郁嘴边。

    恍惚间，她脑袋里莫名冒出来荆谓云曾经和她说的话。

    但同样的，也有人迷恋烟的味道。

    如果她死了，那么所有的一切就都没有意义了。

    创伤后应激障碍也好，抑郁症也罢，无论是什么荆谓云都能接受。

    时郁就那么面无表情望着桌上金黄色的粥，一言不发。

    刚吃下的东西，全部吐了出来。

    自找苦吃。

    反正，男生的身体比女生更抗折腾。

    没有爱的人,还可以活着吗？

    可当人要亲手舍弃爱的时候,她还算是活着的吗？

    刚热好的南瓜粥散发着香香甜甜的味道,隐约能看到半空中飘着白色的热气。

    医生给开了退烧药，少女却始终不肯张嘴，牙关紧咬，稍微强硬一点的话，她就像受了惊的小兽，捂着脑袋往被子里钻。

    时郁的病会反复发作，可能毫无缘由，也可能因为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事。

    时郁定睛看着那碗粥，似妥协一般无声叹了口气。

    大小姐是个没良心的。

    似乎所有的东西，只要刻上荆谓云三个字，就不会厌烦。

    荆谓云坐在她旁边,没有哄她，没有劝她，只安静地注视着她。

    可种种迹象又表明，时郁目前的状态，有点像创伤后应激障碍。

    时郁闭着眼咳嗽，两只手却无意识地抓住了始作俑者。

    前提是，他们不能离开对方。

    无所谓。

    她一向不会表达自己的疼，也惯会忍着疼痛。

    不然她不可能突发性的变成现在这样，万事皆有因。

    “吐出来。”

    时郁看了一眼，没接。

    没办法，最后是荆谓云按着人，强行掰开嘴灌进去的。

    荆谓云不说话，默默端起碗。

    南瓜粥凉了，荆谓云缄默不语拿起来去热,再凉，再热……

    她想死，但她不能死。

    死亡是痛苦的,时郁曾经也告诉过自己，痛苦不是人活在这个世界的理由,爱才是。

    他不说话，拧开一瓶水，递给时郁。

    即使是她曾经最怕的“哥”。

    食物在肠胃里过了一遍，哪怕只有几分钟，再吐出来的时候都带着一种难以描述的味道。

    不曾想，没等时郁出院，她的身体就先叫嚣着不适了。

    时郁吃多少饭，他就吃多少，时郁不喝水，他也不喝水。

    时郁机械一般张嘴，吞咽，唇瓣因太长时间没有喝水，在张开嘴巴的时候，能感觉到撕扯皮肉的痛感。

    她现在全身发软，感觉抬一下胳膊都是说不出的难受，指节微微蜷缩，慢慢张开了嘴。

    由于动作太用力，唇上的伤口裂开，不断往外渗着血。

    擦一下，白色的纸上就多一个红色的点，擦一下，就多一个，再多一个……

    只二十几个小时不吃饭不喝水,就好像要死了一样。

    期间时宴擎和苏婉来过几次，都没能见到时郁醒来。

    止不住，快要将她淹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