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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百年前的那场灾难,本由五蕴子结束,可他却没有。本该成为诛灭妖魔的关键的五蕴子,他却背弃了苍生,对妖族动了心,护着他的妻儿,隐藏佛子的身份,并你藏在九重台,我本不该出现在这里,但我想教公子明白。”

    “滚开。”

    陈静瑄也察觉到了关键所在:“为什么青丘国会答应,那不是传闻中最暴虐凶狠的九尾一族吗?”

    “还有半个魂体,被青丘国主利用禁忌之法塑回肉身,需得千年后,才方可复活。”

    “原来是因为我还活着吗?”

    单薇子因跑得太快摔到地上,陈静瑄的脸孔已然有了失控之色,所有的神色在确定眼前乱象结束时终于慢了下来,陈静瑄大恸,坐倒在单薇子身边,手臂撑着已经崩溃的脸。

    姬安隔着不远的距离一直跟在队伍后头,同时也要躲避着来找他的陈单二人,一路狼狈。

    他很怕痛,但这是他最勇敢的一次,咬着汗涔涔的唇,朝前迈出了一步。

    后面是迟迟赶到的单薇子和陈静瑄,以及神殿之中急急赶到的一干人等。

    那些泥泞脏污沁入,直到每一寸夜里都填满了焦黑腐烂,尸骸遍地,沧海横流,天有轰雷惊蛰,白月堕世。

    下了一场大雪。

    祈求了上千万次的轮回,终于伴着时间停下来。

    他又望望底下,害怕到眼泪直流。

    他却犹如疯子那般大笑着,坐在那把龙椅之上,将酒倾倒在地上:“如今天下大同,师父,你们的心愿,我都达成了。”

    那一夜姬安喝了很多酒,他醉醺醺地站在月光下,心头从未有这般畅快过。

    那雪掩住了潮湿的腥气。

    陈静瑄:“为什么?”

    七年冬。

    尽头是一片白。

    身后那具身躯却扑了过来,如同无数次梦中演习过的那般。

    姬安:“尚大夫?”

    就仿佛多年来积压在心头的谜团完全解开了。

    血池前倒映出姬安的影子。

    惊悚大厅中,针落可闻。

    他照常牵他的马,却在某一日再要走时,眼前跪倒了一个人。

    北边的铁骑南下,占据大片城池,整个天地宛如人间炼狱,却直直将疆域扩展到了史无前例的程度。

    他温柔地望着那把剑,将剑高举起来,剑身如雪白毛发般在光下熠熠生辉。

    “十三国之乱,停在那一年。”

    从齐营里出来时,姬安的脚步略微浑噩,仿佛没有听到那些声音,他心想,自己之前那些话是不是太过分了,伤到齐婴了,所以他今日才会那样,说出这般话。

    单薇子深吐出一口浊气:“青丘的族长重塑了公子的肉身,封在冰棺里,当时在北夷边境里,公子给了他一半的妖丹才得以救活他,半枚妖丹加上逆天道而行的禁忌之法,虽能重塑肉身保着魂体不灭,但是施法者则会永坠入无边地狱……”

    下,白衣菩提,虎口的佛珠一颗颗尽数滚落于人间泥潭里。

    那把血淋淋的剑,染红了白衣,犹如谪仙染杀孽。

    “我只是觉得,你应当得知此事。”

    “是啊,你不是一直都知道的吗?”姬安说,“怎么了?”

    “因为那是假史。”单薇子轻轻地说,“因为他篡改了历史。”

    回应他的,是一道冰冷的目光:“不可以。”

    郁青山人提着剑,去斩那曾经要屠龙却成为恶龙的少年。

    “如果我们赶不及,会怎么样?”

    瞳孔里倒映出血海间透明起伏的灰烬,连同苍白肌肤都浮起一层薄光。

    青衣书生的头颅深深叩到了地上,砸得鲜血横流。

    郁青山人踩着无数具尸体,在昭宫的城墙之上找到了那个人,彼时齐婴一个人,背后拖着一个打开了的棺椁。

    她的眼睛黑而大,徒显露出一种无助之感,陈静瑄是第一次在单薇子脸上看到这般恐惧之色,她一直望着远处,落到那只昏迷的狐狸身上,眼泪却怔怔地淌下来。

    “他一个人躺在自欺欺人的幻梦里,残暴地让所有人配合他演那场戏,就仿佛公子那时并没有铸剑,并没有因这苍生而死。”

    他不明白,只是一直往前走却不肯离开这里,脸孔憋得通红,手里牵着一匹马,远远跟在军队后面。

    在寂静得让人连呼吸都不敢加快的惊悚大厅里,众人清晰地看到。

    齐婴死死抱着怀里的狐狸,满是青筋的手背压着地面,抓到狰狞。

    十三国之乱,最终终止在一柄血剑下,最后一国的国君,玉玺被一双血手摔碎成粉末。

    无数次重复的噩梦终于凝固在这一秒钟。

    棺椁里静静躺着一个冰封住的尸体,在漫天脏污里,散发出纯粹盈透的光,前襟赫然塞着一块通透雪白的红豆骰子。

    火池里的那柄剑烧得鲜亮,仿佛端在他的喉头,照着他发亮的瞳孔。

    “长陵——”

    “你知道为什么如有那本记载青丘的册子是截断的吗?为什么公子明明从未去过青丘,上面却写着公子如何在青丘中的生活,如何成为青丘国君。”

    姬安被一双手拎了出来,哧溜一下,眼前便是变化之后的斑斓色相,怔怔飞出狐眸里。

    姬安就站在那几寸的火海边缘,摇摇欲坠,但却勇敢地张开朗双臂。

    “不用管,他自然会走的。”

    “他逼着那些史官一字一句编造,骗过了所有人,也骗过了他自己。”

    “所以姬安没死是吗?”

    那双惊骇的瞳孔却被一道迸出的鲜血占据,直到完全淹没。

    姬安原本抬起的手怔怔放了下去,他没有听明白那话的意味,甚至显得有些茫然。

    “因为公子的死,放出了一个史无前例的暴君。”

    何人痛哭如孩提。

    “你怎么了啊?”姬安的声音慢极。

    深陷的头颅,满面骇然的泪。

    野草横生的山顶,连草尖都是鲜血裹着流光火色,他醉倒在风谷里,颓唐如玉山将崩。

    像当年那个小小的孩童笑着与山人说。

    由于被人提溜着两只狐耳朵,悬空的四爪软绵绵垂下来,姬安无端瑟缩了下,就对上齐婴怒红的双眼。

    “姬安!”

    “殿下。”

    姬安大笑,他从未这般高兴过。

    底下兵戈交织,雨声嘈错,砸到一张张鲜活冰寒的面孔上,又顺着额发淌了下来,变成一张张死不瞑目、沾满血污的脸孔。

    姬安看着齐婴,狐狸眼里装满了困惑,可是齐婴没有再看他,便离开了,独自留下他一人孤伫在这里,直到外面的烟飘散进来。



    姬安眼前倒映出一张张苦难的面容。

    哨兵几次三番都注意到了这个情形,便将此事上报了。

    所有幻影在瞬息间熄灭成泡沫,碎裂在光影里。

    齐婴却笑得更疯,右手死死抓着剑身,被剑气刺破的手指鲜血横流、皮开肉绽,剑吮着血,泛出惊人的红光。

    他大醉在雨夜里,无人能帮他解惑,天星璀璨,像昔年佛子站在朗照的光

    “大荒黎民千万,便是死于妖孽,妖魔肆虐,残害忠良,从来都是不共戴天。”

    山人轻声:“你疯了。”

    “而且,你是个妖怪。”齐婴说。

    他恍然大悟,那些前程往事尽数抛在眼前,一道道变成殊途。

    “愿世上再无战乱纷争。”

    尚乐南的话久久回荡,分明很轻,却几乎将他震麻。

    他一身白衣似雪,背着永远洗不清的罪孽,背着故人的棺椁,踩过人间最肮脏的角落。

    罪恶满盈者,终落无边地狱。

    “软弱与妥协永远无法统一的国度,只有鲜血和铁蹄可以。”

    但这一次,身后再也没有人拦着。

    姬安被那道暴怒的声音吓得一哆嗦,他生怕回头会后悔,便不再犹豫,忍着钻心的疼痛,张开双臂,跳下这片火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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