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条人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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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晚上不睡觉，干嘛呢！”宿管问。

    “这是我花钱买的。”陆水特意强调，“不是你买的。”

    跳水池炸鱼，水花有两米多高。

    少之又少，极有可能完全没有。

    “准备让你先上单人项目。”顾风低着头在笔记本上画画，不动声色地描了一笔鱼尾，“我和教练商量过。”

    陆水愣住几秒。

    顾风把快餐盒拿出来，放他桌斗里。

    顾风连眼皮都没抬。“大学没有替补。”

    拎着这些东西，陆水悄悄地跟上了顾风的脚步。

    水泊雨和汪在晨正在和他核对二次训练赛的顺序，抬头叫了他一声：“顾风，你去哪儿？”

    半晌，快要上课了，两个人还持续着这场无言的拉锯战，陆水没办法了，这才松开双手，却给顾风的手腕留下两圈箍痕。

    双人跳水是一项拒绝独美的竞技，多少运动员能上单人但是上不了这个，个人特色越突出越上不去，因为男双除了技术分

    发丝按照发根的方向生长，柔软顺滑，陆水干什么都一副很沉迷的样子，无论是从小练习跳水还是玩扑克，或者是现在打游戏。

    生椰拿铁8块，拿铁6块，他不舍得多花两块钱。

    究竟因为什么原因“疯掉”的，顾风不得而知。但是他相信确实有一些事情发生在四水的身上。

    “不碍事。”潘歌捏了捏他的脸蛋，接过了微微发热的手机，同时也替陆水的状况担忧。

    在他的回忆里，好像是初一那年，也就是从那年开始，队里很多孩子都说陆水疯了。

    游戏还在进行中，顾风顺着这个姿势闭上眼睛，右手撑住右太阳穴。困意再次袭来，走廊里不算凉爽，他想，四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对劲的呢？

    室友们纷纷点头。

    怎么会和师体院刘波的纰漏如出一辙？

    陆水的手还在点屏幕，他不喜欢这种游戏模式，也搞不懂为什么大西瓜只能一个一个合成，但是又停不下来。游戏不难，只需要掌握顺序，再来就是多一点的运气。

    现在陆水采用迂回战术，拿起饮料杯，掀开盖子，再次故技重施：“请你喝。”

    结果顾风就像醒着睡觉一样，沉默是金。

    今天刚好是路乐的工作日，北体院开学就集训，4所大学的跳水顶尖新人都在他眼前。

    107B，向前翻腾三周半屈体，207B，向后翻腾三周半屈体，407B，向内翻腾三周半屈体，407C，向内翻腾三周半抱膝。

    陆水坐下后先把一杯咖啡放到他桌上，然后拿出一个快餐盒，不管不顾地往他包里塞。

    陆水松了一口气：“你吃我东西。”

    可是顾风一字不说，保持安静，只是按照他的要求替他合成大西瓜。

    “你不说，我不知道你想要什么。”顾风又说，“你小时候就很爱说话，想干什么都会直接和我说。”

    为事业充值完毕，陆水去买了一盒奶黄包，还有一杯拿铁。

    宿管顿时气到无话可说，这帮大学生真有毛病。

    底下有人吹口哨，哪怕是外行都能看出这一跳基本废掉了。但陆水不为所动，他从池底上浮，上岸，冲水，爬梯，再次回到10米跳台。

    陆水静静地走到邻窗上铺，将手机还给潘歌，轻声说了句：“对不起。”

    “以后任何人都不能再教他玩游戏。”顾风站在屋里强调。

    谁和你聊天了，我可没聊。陆水连忙躲到他身后，又变回沉默寡言的超级怪小孩。

    台上训练的人多，需要一个个来。陆水穿连身泳衣走上台阶，成了在场唯一的异类。所有人的注意力集中到这里，他漂亮地起跳，几秒后一声巨响。

    “我不喝咖啡。”顾风却回答。

    “这边没太阳。”汪在晨也抬起头，指了下最右侧的后排空位，“咱们坐这边吧。”

    陆水再拿出来，重新塞给他。顾风又要退货，他赶忙抓住他手腕不放，仿佛只要他收了自己的早餐就等于收了贿赂。

    纸上的墨水没了，同时被吸走的还有陆水连日来的顾虑，原来自己不是被放弃，而是战术调整。他一动不动地坐着，全身心得到放松，突然把顾风桌上的咖啡拿了回来，又把他咬过的奶黄包放回餐盒。

    第二天，陆水又挂上黑眼圈，整个人显得很憔悴，蔫蔫的。

    陆水呼吸一顿。“可你吃了我的东西。”

    又一次游戏结束，只合成了1个，陆水重度不满，将手机往顾风那边塞。

    “这个很贵，我留着中午吃的。”陆水喃喃自语，时常空洞的眼神不知不觉注入了少见的神采，笑着看向了同桌。

    陆水凑近来看，嫌他把手机拿远了还拽近一些，时不时指点一下，时不时抢着点两下。他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熄灯之后霸占队长睡觉的时间，这不对。可是他今晚有些失控，因为以后自己霸占他的机会不多了。

    一个一个小水果在他的操作之下变成了大水果。

    顾风这才将手机关上。“你说。”

    顾风缓慢地咀嚼着，眼下也有黑眼圈，眼睛里却有笑意。“那你报警吧。”

    他轻度不满地观察着顾风，队长肯定懂自己的意思。

    顾风从睡梦中被吵醒，眼睛半睁，眼皮很沉重的样子。他接过手机，点入游戏，新一局开始。

    坏心情消失了，之后两天的训练陆水格外认真，又过1天的下午他重新遇上了刘波。

    顾风摇摇头，走向最靠左的那一排独自坐下，抬手将窗帘拉满。光线变暗，第一节课还没迎来热度的炙烤，他拿出书本后没多久右侧就有人来。

    宿管才不信。“真当我好骗啊？聊什么呢！明天找你们教练去！”

    “我睡眠时长正好。”顾风的嘴角微微一动，“就昨晚差了一些。”

    陆水想了想，放弃了饮料投喂，拿出快餐盒里的奶黄包，一分为二，直接往他嘴里塞。顾风挡了一下，刚好老师进来了，陆水直接忽视老师的存在继续塞，他不得已才咬了一口。

    手指冰凉，手腕也冰凉，陆水连续试了几次，最终他的贿赂都没送出去，原封不动退回来。

    陆水张了张嘴，不懂他为什么总要自己说话，他明明什么都明白。

    屏幕上已经出现两个西瓜，陆水挨着他身体的侧面，攥住他用来点击屏幕的食指。陆水完全操控了它，时不时加重力气，暗示对方现在自己很不高兴。

    “你又不嫌晒了？”水泊雨放下运动包，笑了笑。

    于是陆水停下来，开始怒视他。

    想到这里，陆水又凑近一些。他想问为什么要换掉自己，可是又不愿意开口，他希望顾风能懂，也希望他能主动和自己解释。

    “训练赛表现好的话，有计划让你上双人。”顾风取出一张纸，将笔尖多余的墨水吸走了，“你早说我就早告诉你了。”

    “你以前可比现在大方多了。”顾风拿过咖啡喝了一口，在陆水的怒视下继续完成他的作品，时不时活动一下腕关节，缓解被抓疼的手腕。

    “你们先坐。”顾风却看向另外一个方向，“我坐那边。”

    “喝吧。”陆水急了，“队长，你睡太多容易引起新陈代谢的减慢，喝咖啡有益于加快血液流动。”

    “聊关于我是射手座以及B型血这件事。”顾风回答。

    顾风摇了摇头，笑着活动手腕。

    两人擦肩而过，刘波去跳台，陆水去排队，目光交错还是敌意十足。不一会儿陆水站在跳台的下方，安静观察着刘波的动作。

    陆水只是听着，他不想让哥哥再对队长有不好的看法了，所以决定不告诉哥哥他们晚上在楼梯间里玩了游戏。他继续低下头合成大西瓜，顾风无奈地叹了一声，看着他头顶那个很听话的发旋。

    这个学生通过认真的观察和优越的肌体调节进行了完全复制，他在用这种方式重现别人的失误。如果自己推测没错，这个学生是跳台男双的绝佳苗子，水感好，能够在1秒之内调整动作，观察极其入微，更难得的是他可以模仿。

    两个人给宿管写过保证书这件事才算落定，陆水被顾风带回510时已经快12点了，而宿舍的人都没睡。

    几秒之后，水面又炸了。周围开始有了笑声，原来北体院的跳水也不过如此。只有台下的助教路乐没有笑。

    他皮肤白，虽然没有顾风那么白，但有点黑眼圈就会很明显。他想给一卡通充值，可是又不想，哥哥给的每1分钱他都不想花，可是一想到今后不能再当替补了，还是咬着牙充了100块。

    陆水揉着手指关节，糟糕，原来自己说过的坏话都被队长听见了。

    不可能，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连犯错的顺序都一模一样，卡得正正好。莫非他不是在自由跳，而是在复制？

    “我可以报告我哥。”陆水憋了好几天，终于把心里话憋出来，“除非你让我继续跳替补。我哥很爱我，他会生你的气。”

    小时候……陆水回忆着小时候的事，很多事情他不愿意再想起来，突然，一道笔直的手电筒光晃到他们脸上，随后是脚步声，陆水吓得一哆嗦，立刻站了起来，眼前的正是宿管。

    顾风刚给A队开会完毕，一行人往教室移动。他习惯坐教室右侧的位置，不晒。

    跳水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内卷天花板项目，奇才英才遍布全国，注定是荆棘之路。他看了陆水几个来回，保温杯差点掉落。107B，起跳不充分，207B，连接转体时间早，407B，下肢松，407C，转体分腿。

    他是一个镜面选手。

    “聊天。”顾风也站起来。

    陆水很生气，但还是打开了《人类观察手册》，认真记录下自己的暗恋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