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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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得到林夙的回复，电话那头殷望秋继续说道，“可能你已经听说了，赵悦程即将成为我们公司合伙人。这意味着，你在花海的所有人脉和成果都将转移到他的手里。”

    可他有头疼的资格吗？

    “把你的位置发给我，就近把车停下，等着。”

    就在林夙有些走神的时候，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把他拉回现实当中。他偏头看着窗外，习惯性地按下了接听键，看也没看来电是谁。

    他仿佛被之前在周家爆过的粗口打通了任督二脉，冷声回道，“殷望秋你听好了，我不管你想做什么，我不要什么狗屁机会，请闭上你那张只会恶心人的烂嘴！我林夙，自问从来没有任何事对不住你，既然事已至此，你要么狠狠心整死我，要么滚蛋！”

    林夙下意识地以为是殷望秋气不过，换号跟他算账。

    他……怎么敢再打电话过来？

    秦闻站在周家的顶楼露台上，夜风簌簌吹动周遭树木近乎光秃的枝桠，整个人仿佛融入了萧瑟里。但在听到林夙声音的一刹那，他幽暗的眼眸里突然翻涌上了一股亮色，在萧瑟中抽出了一抹春色。

    说起来这位雪上加霜的刘总，也是林夙的老熟人，他跟两任小太太的婚礼都是林夙做的策划师。

    说到这里，声音戛然而止。

    现在，他就站在被这座城市扫地出局的边缘，岌岌可危，下手的人还用了那么卑鄙的方式。

    “秦先生。”透过半摇下来的车窗，林夙冲秦闻打了个招呼。见秦闻冲副驾驶扬了扬下巴，他从善如流地开门上车，顺手系好了安全带，然后问道，“我们去哪儿？”

    华灯初上，川流不息的车辆在他身边驶过，不远处的建筑群即将灯火辉煌，林夙看着夜景，心里一派苍凉。

    秦闻不多废话，一脚油门到底，踩得非常霸气。

    只是这么一会儿的分别，秦闻已经有些想念了。

    “无妨。”

    林夙几乎咬碎了牙，喉间翻涌着铁锈味儿的血腥。

    可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就没眼力价地再度响了起来，是陌生的电话号码。

    “林夙，你之前合同违约需要赔偿的事情已经谈的差不多了，但是有些东西还需要你出面确认签字。你确定好时间后打电话给我。”

    “去你妈的既往不咎。”林夙一字一顿，情绪饱满，咬字清晰。

    “林夙你在哪儿呢？！你知不知道公司已经决定要加赵悦程为合伙人？他们简直欺人太甚！”

    原本他也把儿子刘宇的婚礼交给了林夙，只可惜发生了……那样一件事，让林夙和刘宇之间结下了解无可解的梁子，也让刘家在C城变成了笑柄。

    他仍旧喋喋不休地规劝道，“小夙，你知道我的心意。我对你不是玩玩而已，我是真的喜欢你。所以我愿意再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答应我，之前的事情我们就既往不咎……”

    殷望秋。

    说实话，他做婚礼策划师那么多年，永远都是为了服务甲方的各种要求忙得焦头烂额。没想到，这一次居然颠倒过来了，奇怪但贴心的甲方总能打出恰到好处的辅助。

    听他这么一说，林夙忍不住失笑。

    秦闻想了想，找了一个及其恰当的理由。

    “两件事。第一，是想确定你有没有安全到家。第二，我刚刚找到了距离这里最近也是最好的绣娘，她今晚有时间。我想如果你也恰巧合适，不如我们一起去看看。”

    所以，觉得周家这场婚礼有问题又能怎样？

    “林哥，公司法务说总是联系不上你，麻烦你听到了之后给他们回个电话。大家都是给老板打工的，共事的时候也都很和睦，别难为我们……”

    所以经殷望秋这么一说，前因后果变得非常明了——先前大伯电话留言说迁坟，就是因为刘氏企业度假村项目的开发，所以让他们迁去专门的公墓。

    而在黑色越野扬尘离去后，地下停车场门口的一辆灰色小车也随之驶离。这辆车略微有点吃力地跟前方的越野保持合适盯梢的适当距离，跟出一公里后才打通电话。

    关于为什么家族的祖坟会突然要迁走，林夙一直没来得及细查。

    “小夙，你还好吗？日子不太好过吧。”

    “妈的，你最好给老子乖乖滚出C城，要不然老子早晚找人废了你！敢动老子的人，你他妈真的活腻了！”

    “……”电话那头稍有沉默，赶在林夙挂电话前出了声，“什么叫，我想怎么处理我们的事情都可以？”

    先前的语音信箱里，就有刘宇日常打过来骂娘的一条，让他滚出C城。

    只是没想到，秦闻来得非常快。

    刚刚缓和了一些的脸色，却因为这个声音瞬间一变，握在方向盘上的手指也跟着颤抖。

    他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有眼下这短时间狼狈，钱、朋友、名声、未来，他一个不剩。

    音色微哑低沉，但语气却轻飘飘的，带着不易察觉的玩味和怀念——显然不是殷望秋。

    这位他昔日里一直敬重的前辈和学长，七年来一起打拼的战友。如今也同样亲手设计他，尝试将他推入最黑暗的深渊。

    林夙突然捕捉到了某种可能，咬着牙开口问他，“所以祖坟的事，也是你做的？”

    不是害怕，不是惊惧，而是一种生理性的厌恶和愤怒。

    结果越捋越头疼。

    这三个字嘲讽地浮现在屏幕上。

    溪云坪是林夙祖籍所在，父母和妹妹去世之后，林夙送他们回到了那里。

    林夙的手紧握方向盘，骨节苍白。

    解除手机静音，再打开语音信箱，积攒了一天的信息顿时扑面而来，让人除了压抑什么都感觉不到。

    殷望秋略带得意地笑着，“小夙啊，我看着你成长起来，不想亲手毁了你。明明我们可以很好相处的，是不是？所以，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如果觉得苦头吃够了，就回来吧。无论是你已经卖掉的房子车子，还是你跟刘家的过节，再或者是你家的祖坟，我都可以想办法……”

    不仅不能不做，他还必须得好好做，他想把爸妈和妹妹的骨灰妥善安置。

    似乎没有，毕竟现在，他连车都是借的。

    低头翻看着单反拍照存档，想

    林夙瞬间从大红眼变成大红脸，他万万没想到，这个衔接得如此恰巧的陌生电话，居然来自秦闻！

    “去了就知道了。”

    林夙前脚刚找了个地下停车场把车停下，后脚秦闻的车就已经开到了门口——一辆纯黑色的越野，沉稳内敛还带点张狂，一看就写着他的名字。

    秦闻的说话方式，跟他这个人给人的感觉一样，直截了当，毫不拖泥带水。

    行吧。

    如果时间反推一年，甚至半年，他都绝对不会想到自己能有如今的下场。

    于是他接起电话，一字一顿地冷声道，“我想我说的已经很清楚了，你想怎么处理我们的事情都可以，但是麻烦不要再打电话骚扰我。兔子急了也会咬人，不信你试试看。”

    “说实话，我倒是没做什么，毕竟我也不想逼死你。”电话那头的殷望秋声音如常，半点被试探的波澜也没有，“但是，刘总一直想在溪云坪做度假村项目。之前因为他儿子结婚的事情搁置，这不，前阵子才刚刚启动。”

    殷望秋沉默片刻，几乎不敢相信这话是从一直温和有礼的林夙嘴里说出来的，“……你刚刚说什么？”

    林夙还没听完，就不由得一阵苦笑。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他知道，他不应该那么快地贴近他。毕竟他这一世像白纸一样，什么都不知道。

    他能不做吗？不能。

    “第一个问题，谢谢你的询问。中途遇到一些小问题，虽然已经解决，但可惜，我还没有到家。”林夙一边回答，一边抬手看了看表，“第二个问题，当然可以，我对甲方的要求永远都使命必达。所以，是我开车回去？还是？”

    既然有人愿意帮他省油钱，何乐而不为？

    但事实是，他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和自控。

    “小林，族里马上就要迁坟去公墓了，你家人的骨灰怎么办？大伯帮你确定过，你家所有人加起来约莫八十万上下，你考虑一下是带走去别处安置，还是跟我们一起……尽快跟我说。”

    林夙松了松领带，解开了衬衫最顶端的两颗扣子，修长的脖颈早已被怒意染得透红。

    “我……对不起，不知道是你的电话，乱发了一场脾气。”

    说完，林夙直接挂电话拉黑一条龙，管他后面洪水滔天，他不在乎了。

    真是操蛋。

    但前面两件事，他非常确定是殷望秋的主使，所以既然他把祖坟的事情掺在一起说，恐怕也脱不开干系。

    “但是，我还没有最终签署文件。”

    电话那头，殷望秋并没有察觉到林夙突然沉重的呼吸，当然也看不到他几乎要愤怒到灼烧起来的眸子。

    林夙感觉自己状态太差，秉承着不给交警同志添麻烦的原则，他把车停在路边，闭眼靠在椅背上，轻捏着眉心，漂亮的额头皱出了极深的川字。

    “刘少，您可算接电话了！出了点变故，刚那小子把车停了，上了一辆黑色越野。这车性能太好，我们恐怕搞不定，您要另外安排人手。现在的位置我已经共享，越野车牌是……”

    脑海里思绪纷杂，却没有任何能被抓住的头绪。

    殷望秋的话字字诛心，他明明知道对林夙而言最重要的是什么，却偏偏说的那么轻飘飘。

    这一串畅快的发泄让他轻松了不少，怪不得以前朋友总说他太绷着，看来这人就真的是不能太体面。

    开车回城区的路上，林夙认真捋了捋今天在周家发生的所有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