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昆仑之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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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帝“噢”了一声，用指腹磨蹭着画中女子的脸庞，漫不经心道：“还有多久？”

    文昌抬眼望了望，看见桌上的十八个琉璃玉格，更加确定了天帝是在作画。

    他似乎在学着这张脸原来的主人，将脸上挤出丝丝的柔情，半响后轻声开口。

    天帝像是知道会闹这一出，在文昌跳起来的那一刻，手一抚，稳稳地将剑定在了空中。

    天帝歪着头，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还可以吧…”月老下意识地接了一句，便歪着头，沉沉睡了去。

    月老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哈欠，“文昌啊…你大半夜的不睡觉…来我这儿干嘛？”

    他看也不看落在地上的轩辕剑，反而将手里的画提了起来，仔细端详。

    岁杪原本还想问，为何要费心费力地在未来耽搁这么些日子，只是瞧着他这的阴晴不定的脸色，便将后半句话咽在了肚子里。

    荷华在殿里无所事事，偶尔听月老来聒噪两句，吃着胖胖做的饭菜，日子过得也算是舒心。

    “荷华，我们该是时候，回去了。”

    文昌刚把门带上，从天帝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气便将书房铺上了一层薄薄的冰。

    天帝持着笔，为画中的女子添上了一双杏眼，看着那双娇俏的眼睛，想起了第一次见她时的情景。

    文昌跳下了床，差点儿将床头的瓷瓶给撞到。他眼疾手快地接住了瓷瓶，将它重新放好后，便踮着脚出了姻缘府。

    文昌瞧不出天帝脸上的表情是何用意，便不敢再轻举妄动，乖乖地低头抱着轩辕剑。

    只是这一个月里，文昌停了笔，因为拔不出轩辕剑，每日里，他哭着脸将剑翘擦上了三遍又三遍。侍奉他的两个小仙童倒也没闲着，他们寻了些上等的帕子来，让文昌擦剑的时候能觉得舒服些。

    见他不语，岁杪按耐不住心中藏了许久的疑惑，抬起头有些迟疑地开口，“君上，您为何不在开启昆仑镜当日便将上神带回来？”

    他那双拿惯了笔的手，自然是拿不动这重如千金的轩辕剑。奈何即使拿不动，也不能有丝毫的怠慢，并且要当成自家的祖宗一样的捧着。

    可是无论文昌怎么擦，都觉得不太舒服。

    天帝勾了勾嘴角，眼睛里的冰冷仿佛被她的笑融化了一半。

    他心下一动，不紧不慢地道：“再过两日，等我恢复得差不多了，便将她带回去。”

    于是他迫不得已，只得半弓着身子，希望能勉强减轻一下手臂上的酸痛。

    天帝施法将石镜移在身前，念了个诀，手一抚，开启了石镜上暂存的封印。

    月老听了他的话，当即便拍着胸脯保证，说定会给他牵一段红线。

    文昌一惊，原本颤抖的手现下更抖了。他惊恐地摇摇头，磕磕巴巴半天后，挤出一句话，“不…不必…麻烦陛下。”

    月老听着动静，嘟囔着嘴，翻了个身，将被子蒙住了头。

    自那日胖胖奉荷华之命，捧了轩辕剑去文昌星君府之后，文昌接了剑，便闭门告假，断断续续地病了大概一个多月。

    月老打着哈欠又翻了个身，“你急什么，你上次说想要一段姻缘，我都记下了。等我睡醒，我就给你牵红线。”

    “臣告退。”文昌不敢再多言，向天帝行了个礼后，小心谨慎地退了出去。

    天帝偏过头，看着桌上的画，良久后，开口道：“她睡得怎么样了？”

    “你…谁啊…”月老被文昌从梦中吵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见着做贼似的文昌，带着睡意“噢”了一声。

    此刻，文昌正战战兢兢地立在书房外。

    然而文昌却哭丧着脸，斟酌半天后小心翼翼地开口，“陛下，臣拔不开轩辕剑，只得将剑翘擦了干净…”

    天帝抬头，眼神落在他怀里的轩辕剑上。他手里的笔稍稍一顿，滴下的墨汁在画上晕成一团涟漪，位置刚好落在画中女子的衣角处。

    作为天宫里一本会移动的八卦百科全书，文昌自然不肯放过每一个能够成为八卦的细节。于是他忍着手臂上的酸痛，稍稍直了直腰，再垫了垫脚，想看清天帝的笔下画的是何人。

    由于他停了笔，仙娥们没了戏文看，虽然偶尔闲来无事会八卦一两句，但嘴巴也老实了许多。

    在一道青光后，镜子上的封印慢慢褪去。然而镜子里浮现的却不是天帝的脸，而是另一个男子的面貌。

    “我问你，还有多久。”他话音刚落，周身的冰霜仿佛更盛，那琉璃玉格里的水墨，也结了一层厚厚的冰。

    文昌惊魂未定地松了口气，佩服自己的机智，能及时将剑丢了出去，然而看了看悬在空中的剑和满脸乌云的天帝，心下一琢磨，刚想开口慰问一番，却被天帝冷冷地打断道：“下去吧。”

    天帝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寒颤，眉目上覆了一层雪白的霜，接着微微动了动手指，有些艰难地呼出一口热气，将画上的冰给吹散了。

    “如果你不仅能用半身修为开启了昆仑镜，而且在造出一个和三万年前的天宫一模一样的幻境之后，还能再布下轮回之术的话。”天帝顿了顿，眉间晕开了冷冷的笑意，“我不介意，你来做这个君上。”

    那个昆仑山发大水的日子，那个在廊下躲雨的日子。

    岁杪心下一紧，面上露出了难色，”拼上我的修为，至多还能撑上三日。”

    他没料到，这轩辕剑是真的认主，自应龙战死后，竟然能自个儿封剑几万年。

    岁杪不紧不慢地答道：“荷华上神自是一切安好。”

    画中女子的神韵活灵活现，想必是看得久了，能将她眉间的调笑重现在画里。

    “月老！你个神仙，怎么这般贪睡！”文昌见月老裹进了被子里，气急败坏地提高了声音，然而又想到这姻缘府里还有小仙童，便将声音又压了下去。

    文昌见月老清醒了些，捂着嘴小声道：“向你打听个事儿呗。”

    岁杪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低着眉，“君上，您在那儿的时日不多了。”

    “进来吧。”天帝沉稳的声音传入了文昌的耳中，他本想用手推开门，然而实在够不到，便小心翼翼地用脚将门踢开，微微直了直身子，端正了仪态，走了进去。

    那仍然悬在空中的轩辕剑，在昆仑镜的光淡下去之后，无力地跌在了地上。

    天帝瞥了他一眼，重新拾了笔，蘸着墨汁在宣纸上勾勒出女子的五官。可是当画到她的眼睛时，微微一愣，皱起了眉，神色凝重，仿佛记起件什么不得了的事。

    只见天帝正持着笔，那架势不太像是在写字，倒有几分像是在作画。

    岁杪低着眉，看着他身边因为法术反噬而凝结的寒冰，眼睛动了动，犹犹豫豫地开口，“昆仑镜能回到过去，去往未来，本就是逆天之术。君上待得久了，必遭反噬。”

    然而听到文昌的话后，他想了想，眼神一冷，脸上带着几分轻蔑的神情。

    今日夜里，文昌偷摸着去了姻缘府，打算问问月老，近日荷华上神的心情如何。

    文昌回府之后，踏实地睡了一觉，醒来后便捧着轩辕剑来了天帝的书房。

    看来，这把剑也不是没有用处。虽然自动尘封了，但是却能对其他神器有所感应。

    他绕过那立在殿中的紫檀花木的屏风后，看见了端坐于桌前的天帝。

    文昌蹲在床边，推着床上睡得正香的月老，压低着声音，“月老，月老，你醒醒。”

    话一出，文昌差点儿从床边栽下去。

    许是见着了光，那面铜镜扑闪着了淡淡的蓝光；悬在空中的轩辕剑似乎感受到了异动，抖动着发出了阵阵悲鸣。

    可是下一刻，他怀里的轩辕剑突然躁动起来，文昌吓得撒手往后一跳。

    他抖了抖身上的冰霜，看着轩辕剑所指的方向，皱着眉，施法将密室的门打了开。

    “岁杪失言了。”岁杪心里一惊，额上冒着冷汗，慌忙地低下了头，再次行了个礼。

    他倒也不是真病。

    “岁杪恭候君上。”话音刚落，天帝便抚手重新将昆仑镜封印，移回了密室。

    文昌看着床上的月老，扶了扶额，咬牙切齿地道：“不是这事！”末了又话锋一转，小心翼翼地问道：“我是想问你，近日，荷华殿的那位上神，心情如何？”

    听月老的话，荷华上神的气该消得差不多了。

    文昌一听，心下大喜。

    他觉得有些可惜，好好的一张画竟然就这样给毁了。

    天帝微微眯着眼睛，懒懒地撑着头，用自己原先的语气和神态，有些不耐烦地问道：“岁杪，何事？”

    上次与月老喝酒时，他随口提了一句，在天宫修行了多年，虽然写了那么多郎情妾意的画本，自己却没有一段姻缘，不免让人有些伤感。

    天帝看了他一眼，搁下笔，不遮不挡，慢条斯理道：“这么想看，不如，孤也给你画一张？”

    随着书架的缓缓转动，只见那扇门后，挂着一面粗糙的石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