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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道:“我也没有注意。”

    铁柱蓦然一惊,身体有些颤颤巍巍的应了一声,“哎…”

    铁柱恍然大悟,忽然明白李来顺的用意,满脸的鄙夷不屑,心道一声原来如此,一丝冰冷在眼中一闪而过,随即坚定的道:“二叔莫再提此事,我的女儿我自己知道,她确实不配在祠堂立位。”铁柱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反正只要不出差错,毕竟秀霞还活得好好的,何必要立牌位?

    兀自留下泪的少女知道,自己终于要走了,回望着家人,眼睛里满是未来及落下来的泪,她是那么的眷眷不舍,但又不得不提前踏上这人生最后的路途。

    铁柱嘶吼道:“刚才不是还在人群里吗?怎么突然人就没了!”

    另一人突然凑上来弱弱的说道:“族长,夫人会不会是悲伤过度?然后?……”

    竹筏刚脱离缰绳束缚,湍急的江水推着竹筏,竹筏速度抖然加快,一瞬间便朝着下游漂去,而少女娇小的身影眨眼间便被浪花吞没。

    顷刻之间,大雨越来越疯狂,黑沉沉的天就像要崩塌下来,狂风追着暴雨,暴雨赶着狂风,风和雨联合起来追赶着天上的乌云,整个天地都处在雨水之中,狂风卷着暴雨像无数条鞭子,狠命地往众人身上抽打。

    巫师说完便是一阵手舞足蹈,念了好一通咒语。

    目光越过众人,却发现人群中并没有林晓兰的踪影,心里猛的一抽,登时惊慌失措。

    李来顺可不想草草了事,心想:“这贼铁柱当真如此狠心?未流一滴眼泪不说,牌位都不立一个?”但见铁柱毅然决然的样子,顿时泄气了,也不好再多言。

    江水边上的竹筏也开始剧烈抖动起来,少女紧紧抓住竹筏一端将将稳住身形。

    男人一惊,却不敢还手,连忙往江水上游方向一指,切切诺诺的道:“我看见夫人好像是往那里走去了!”

    这时,村里的几个拄着拐杖的老人突然抢上前来了。

    少女连扣三首,额头已有了淤青。

    少女突然仰起头,声嘶力竭的哭喊道:“爹爹,妈妈,女儿不孝,再不能侍奉左右了。”

    少女一怔,并不懂父亲的意思,只是木讷的点点头。

    “砰的”一声,少女似用尽最后一丝气力,猛的站起身来,却又沉沉的跪在竹筏之上,登时溅起大片水花,旋即重重的将头低了下去,漫天的雨水打的头发披散下来,凌乱不堪。

    铁柱听得心烦,便准备带着林晓兰回去,好远离这伤心之地。

    垂柳随风摇摆不定。

    铁柱双眼通红,欲言又止。可想了又想,仍对着少女吩咐道:“女儿,待会儿别怕,一会儿不要反抗,知道吗?”

    铁柱心神巨震,心里无数次的想将女儿扶起,告诉她一切。可他必须忍着,若自己这时有什么异样,那便坏了大事!心虽然在抽痛,却只能忍着一言不发,他即便知晓秀霞不会真的就这样去了,但铁青的脸上仍流下了眼泪。

    李来顺冲着铁柱叹了口气:“你,唉…”

    漫天的雨水冰冰凉凉,不及汉子心中万分之一的冰冷。

    铁柱怒极,一把将其推开,呵斥道:“你放屁!!”

    然后她又冲着铁柱朗声道:“李族长,午时三刻已到,可以开始了。”

    此刻,再冷血的人,也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目送承载着所有人希望的竹筏急速漂向江中。

    夏樊心里越发难受,这样的别离,也同样勾起了他的思绪,他也好想念自己的爸爸妈妈,爷爷,兄弟。看着竹筏上少女那样子哭,自己也不争气的流下泪来,好在泪水与脸上的雨水混在一起,旁人自是分不清楚。

    随即失望的转身走开。

    李来顺见一计不成,顿时又生一计,索性再加把火,忽然话锋一转道:“李老头,你说这话什么意思?我那秀霞孙女为了咱们村的安宁丢了性命,怎么就不配在祠堂立位了?”眼神偷偷瞥向铁柱。

    男人战战兢兢的道:“就在您刚才松开绳子的时候,我看见夫人脸色不对,悄悄往上游走去,我以为是夫人心里难过,想一个人待会儿,就……就没有跟过去,哪里想到夫人突然就不见了啊!”

    巫师注视着竹筏消失,想来如此湍急的江水,任谁都无法活着出来,然后对着江水拜了又拜,无比虔诚的说道:“河神大人,贡品已经送给您了,让这雨尽快停下来吧。”

    铁柱心中急躁了,怒吼道:“好像?你怎么也不拦着?!”

    闻听此言,李来顺这时心底抖然乐开了花,心想:“吵吧,快吵起来!只要一吵起来可就太好了。”

    午时三刻已到,老巫婆与李来顺交换了一个眼神。

    铁青色脸庞的汉子忽然遥望一眼那诸多房屋中最是出挑的一座,正是自家庭院,他有些怔怔出神,眼底忽现悲凉之色,苦笑一声,喃喃道:“我的家可还在么?…”

    这时,二叔却抢上一步,将铁柱拦住,先是重重叹了口气,神情悲痛,眼含泪水道:“秀霞孙女儿牺牲自己,为了整个李家村,实乃大义,铁柱,我提议就将秀霞的牌位立在祠堂里,世世代代受李家村人的香火供奉。”

    看这样的生离死别,夏樊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几次想将计划告诉秀霞,却也不得不忍住。

    本该花一样年纪的少女,却要承受不该承受的事情,实属天大得无奈。

    铁柱心急如焚,猛然冲上去一把抓住刚才喊话的人衣领,厉声道:“你看见我夫人去哪里了?”

    少女哽咽的喊出声,“爹爹…”

    “跳江自尽了?”

    其他老人也附和道:“铁柱,你李大叔说的很对,你可要想好了,切不可做违背祖宗规矩的事。”

    可惜,事情并未朝着李来顺所期盼的发展。

    即便铁柱奔得再快,此刻却只有茫茫江水一片,哪里还有半点林晓兰的影子?急忙环顾四周,又看向人群方向,不光找不到林晓兰,奇怪的是就连夏樊竟也不知去了哪里。

    天地间一片安静,静的只剩下雨声……

    当最后一点绳子在铁柱手里滑落,他紧紧盯着江水,心里祈祷:“一定会没事的!”

    林晓兰一直站在人群最后,也一直未曾露面,故意躲了起来,只是不知道是不忍心,不舍得还是压根心痛到不敢再看自己女儿一眼。

    才过不久,人群中突然一声尖叫,只因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大事不好了!族长夫人不见了!”

    几个老人花白的胡子气的抖动,年纪最大的一个老人站出来,大声说道:“李长老,这事可不行,即便秀霞为了村里牺牲自己,就算她于李家村有恩,但李家祠堂向来只供奉历代功勋卓著,德高望重的族长灵位。我觉得这样的功德并不足以将秀霞的灵位立在祠堂里。”

    铁柱自责不已,只觉今日的结局,全是自己的过错。他双目布满血丝,紧咬着嘴唇,竟是不停的奋力捶打自己胸口,似乎只有这样他才能好受一些。

    此刻的他才真正明白,亲人对自己有多重要,什么大义,什么大道,什么责任,比起家人通通是狗屁,口中不停地呢喃道:“若自己不是这族长该有多好?若自己直接带着家人离开该有多好?”。

    铁柱身形沉重之极,却也只能强迫自己动身,他紧张的望了一眼湍急的江水,心里仍是止不住的害怕。

    铁柱瞥了一眼李来顺,嘴角勾起,竟是这样说道:“诸为大伯,我也是这样想的,既然老天选中我那苦命女儿,那便是她的命,立灵位这事我看就算了,多谢二叔为秀霞考虑的如此周全。”

    夏樊心中悲痛,摸了一把额头雨水,索性转过身不敢再看了,却又仰起头任由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觉得这样才好受一些。

    铁柱转过头厉声喝道:“然后怎样?”

    少女看着父亲颤抖的极为厉害的手,当他松开绳子那一刻,她再也坚强不起来了,她知道这一别,将是再也不见。她越想越觉得难过,再一次呜咽起来,并试图用手掩盖她的不舍,那不时的啜泣变成持续不断的低声哭泣,眼睛紧闭着,用牙咬着自己的拳头,想竭力制止抽泣。亮晶晶的泪珠在他是眼睛里滚动,然后,大大的、圆圆的、一颗颗闪闪发亮的泪珠顺着她的脸颊滚下来,混合着雨滴滴落。

    闻言,铁柱心一紧,万万没想到他最担心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

    铁柱不知这李来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心里却是明白,李家祠堂世世代代只供奉着历届族长的灵位。而李来顺的提议铁柱也觉得大为不妥,正思考怎么拒绝李来顺才不会引起他的怀疑。

    少女见爹爹亲自来松竹筏的绳子,骤然之间,悲从中来,原来只一夜不见,她竟看到自己爹爹头上的多了些许白发,也终于明白,父亲竟也会为她这样的悲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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