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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会儿许岁才擦掉笑出的眼泪,转头:“什么?”

    陈准困的不行,胳膊是软的:“嗯,新年快乐,新年快乐……”

    “快醒醒,还有一分钟就跨年了。”许岁试图把他拽起来。

    许康提前把橙汁盖子扭松, 递给她,“岁岁,你照顾一下弟弟, 给他也倒一杯。”

    陈准不认识那些女明星,惧怕之下也没心情关心她们的颜值和身材,现在回想,女主悬脚走路的样子和死时诡异的笑还叫他心有余悸。

    学校在铁道北,家在铁道南,早晚往返要绕行几百米,去走人行天桥。

    五月份的时候,陈准也由小学升到中学,按片划分,刚好是许岁的学校。

    他这个年纪,认为想家不是男子汉该有的事,承认就太丢脸了:“别瞎说,没有。”

    远处偶尔传来炮竹声,却偏偏有种别样的寂静。

    电视里主持人在组织大家倒数,耳边也响起一道清脆声音——

    许岁家没有守岁的习惯,半夜那顿饺子挪到大年初一早上吃,困了就去睡,每年熬到最后的只有她自己。

    顺城冬天最冷时不过零下10度,偶尔有雪,盐粒子似的,落地就融化了。

    再后来,两人关系缓和,是在端午节的前一天。

    陈准又闭上眼。可片刻功夫,窗外炮竹声突然间此起彼伏响起来,世界“哄”的一下沸腾了。

    不知过多久,郝婉青在阳台喊两人上楼。

    吃过年夜饭,许岁拉着陈准出去看雪。

    郝婉青说:“看什么电影,大过年的,谁家不看春节联欢晚会。”

    早起上学两人还能一起,但放学许岁会和要好的女同学逛逛书店或文具店,那时候她追星,满世界收藏偶像的贴纸和海报。

    就这样,跨年的这一刻,陈准是在漫天漫地的炮竹声和许岁的倒数声中度过的。

    “你数吧……”

    陈志远夫妻初一晚上才回来,两家人坐下聚了聚,他们当晚就把陈准接回家。夫妻俩答应陈准空闲这几天去邻市玩,想把许岁一同带上,郝婉青没让。

    路过的好心人想拉她一把,她抹抹眼睛,谢绝好意,咬着牙自己站起来。

    不知过去多久,感觉有人在晃他,勉强睁开眼,是许岁放大的脸。

    这时电视里正播小品,两人收拾好,坐下来和郝婉青许康一同观看。

    “看不懂啊。”

    陈准瞧着她花痴的样子,一脸嫌弃:“今晚做梦又嫁谁?”

    两人第一次生气,是因为陈准和她打赌赌输了,背着她从天桥上下来时,她摔到了额头,而他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拍拍屁股逃走了。

    “不影响它好笑啊。”许岁又转回头认真看。

    两人一前一后上楼去,屋中温暖,身上的雪融化,裤脚和鞋袜都湿透了。

    “嘁。”

    去年tv6放过这部片子,许岁落了后半段没有看全,前几天和同学去书店,偶然间看到,便租了回来,这次重温,她仍然笑得肚子疼。

    陈准向前一倾,额头差点磕到桌子上,他下意识皱眉:“许岁你是不是……”话到一半硬是憋了回去。

    “那你还笑?”

    而许岁垫底考入顺城的重点高中,与之前的中学一墙之隔。

    十点半的时候,郝婉青和许康相继洗漱回房了,客厅里只剩他们俩。

    陈志远夫妻最开始是做服装生意的,初入这行,没人指点, 完全是趟着水过河。两人在服装城租一间店铺, 经营半年不见起色,想趁年关把生意带起来, 所以三十中午才关门,却逢十年难遇的暴雪,封了高速,没办法赶回来过年。

    这场雪傍晚才停, 陈准中午接完电话就开始闷闷不乐。其实他来许家已经半年多, 逐渐适应,只是今天,特别想家想父母。

    这次暴雪十年难遇,当然要去撒个欢。

    “倒数啊。”电影看完,她已经调回春节联欢晚会。

    新年快乐!

    这部影片是《东邪吸毒》的衍生作品,是剧组全员在闲暇下的即兴之作,却成就了无法超越的经典。

    灯下的光呈现出最温暖的颜色,偶尔有风,灯头的雪便纷纷扬扬飘落。

    陈准趁她不备,也捧起花坛的雪,扬了她一嘴。

    连带着陈准也被约束起来,牺牲了好多自由时间,每天放学不得不坐到书桌前,和许岁一同写作业。在许家哪样都好,只是郝婉青太过严格了,不如母亲好糊弄。

    许岁一脚踏进雪里,竟到了她小腿。

    那边年夜饭已经摆上桌,为照顾他的情绪, 基本都按他口味安排的。

    虽意犹未尽,也不得不乖乖听话。

    陈准来许岁家的第一年, 春节就是在这过的。www.gudengge.com

    许岁一句话都不说,转身回房。

    陈准两手缩在大衣口袋里,踢了踢脚边的雪。

    他今天穿一件浅灰色翻领毛衣,左胸口有个刺绣的米奇图案,和她的是同款,除此之外还有大衣,磨毛牛角扣的款式,一白一蓝,也一人一件,都是陈志远提前送过来的。

    许岁耸一下肩,朝陈准遗憾地撇撇嘴。

    陈准重复:“你看得懂?”

    许岁拉开书包拉链,把那本《水浒传》扔到他桌子上。

    许岁知道自己的好日子快到头了,郝婉青又凶又严厉,她的成绩能占到班级20左右的样子,不算好也不太坏,都是母亲日以继夜努力鞭策的成果。

    许岁把盛满橙汁的杯子放回他面前:“放心,这回不是鬼片,《东成西就》你看过没?”

    许康是提前嘱咐过她的,说陈准离开父母来家里住, 心里肯定不舒服,尤其在这么特殊的日子,要许岁有个姐姐样子,多关心多帮助,不准欺负他,别让他觉得寄人篱下。

    陈准住在许家,是要承担责任的,郝婉青把共同上下学的指令吩咐下去,许岁不愿意也得带着一个跟屁虫。

    他也踩进雪里。

    “有事,快死了。”房门砰一声响,她在里面吼。

    五、四、三、二、一,

    两人在楼栋前踩雪,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许岁说:“真不是鬼片,是喜剧。何况上次的鬼片也不吓人,莫文蔚身材多棒,舒淇好性感。”

    陈准的篮球还丢在一旁,她泄愤似的狠狠踢了脚,生会儿闷气,最终还是一瘸一拐给捡了回来。

    许岁偶尔碰到陈准,每次他都和同学在天桥的烧烤摊吃活珠子,那么恶心的东西,他吃的津津有味,简直就是个垃圾桶。

    许岁拿来他的杯子,哄小朋友的语气:“我租了新碟子,你要不要看?”

    “不看。”有一种童年阴影,叫office有鬼。陈准再也不会相信她。

    许岁呸呸两声,团雪反击。

    许岁笑弯了腰。

    郝婉青摘了围裙,打开节日氛围灯和阳台的大红灯笼,招呼大家一起坐过来。

    陈准心虚道:“你看吧,你不是没看完吗。”

    当晚,陈准比她先到家,反常地没用别人督促,乖乖坐在桌子前写作业,见许岁进来偷瞄一眼,又佯装一心一意看书。

    陈准自知理亏,忍气吞声受着,绞尽脑汁找话题同她聊天。从前没发现许岁如此小气,生起气来这样难哄。

    陈准无语,调整个舒服的姿势窝进被子里,后来渐渐听不到她的笑声,他眼皮打架,睡着了。



    节目到后面基本是合唱和杂技,实在没意思,征求过陈准意见,许岁放了那部《东成西就》。

    很快,两人把楼前的雪搞得一团糟。胜负心分散了陈准注意力,他暂时忘记离家的失落感,脸上有了笑容,与她打作一团。

    “陈准,喝什么?雪碧还是橙汁?”许康笑着问。

    陈准的单人床架在客厅角落,关了灯,捧一堆零食,两人并排坐在床上,脚缩在被子里,倚着墙壁,边吃边看。

    许岁守在电话旁和同学聊天拜年,在郝婉青再三催促下才肯过来, 抽了把椅子坐:“爸爸,把橙汁递给我。”

    他有几秒是懵的,回过头看:“许岁,你是不是有病!”

    之后的半个月,许岁没拿正眼瞧陈准,他和她主动说话,她爱搭不理,他示好买她爱吃的和路雪,她丢冰箱里没有吃,他问数学题,她直接写好解题步骤要他自己看……

    陈准心中正偷偷思念父母,衣领里忽然一凉,一个雪团顺后脑勺砸了下来。

    许岁边倒果汁边抬头瞧他,喜庆的日子,这小孩一张冷脸。

    郝婉青在厨房做饭,许康还没下班。许岁抱起篮球朝他后脑砸去。

    他才不傻呵呵等她,扭头走掉。许岁回家免不了挨顿骂。

    陈准目光跟着她背影:“你脑袋没事吧?”

    那天许岁相当狼狈,衣裤脏了,头发乱了,额头肿起好大的包,含着眼泪茫然四顾,已经没有陈准的影子。

    陈准只觉得十分无聊,一群人聒噪得很,不如去看两集海贼王。扭过头去,许岁沉浸其中,她脸颊红彤彤,不知是先前被冻的,还是阳台灯笼映衬的。“这演的什么?你能看懂?”

    那一年,许岁16岁,陈准13岁。

    走出楼栋口一瞧,天地间融为一体,黑夜里竟有种炫目的感觉。花坛、树木和房屋被白雪覆盖,连路灯灯头也带上了白色帽子。

    对于许岁来说,她的假期余额已经用光了,六月面临中考,年前玩欢了脱,应该沉一沉心,在家把寒假作业写完。

    这种状态持续一年,陈准不肯再跟在几个叽喳喳的女生屁股后面,许岁也开始有晚自习,两人才各走各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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