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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人吵吵闹闹也正常,只别伤了真感情。”

    东宫各殿都立着日晷,房中置着漏刻,玄渊心中更仿佛安放着圭表,每时每刻每寸都精准无比。

    玄渊的面色十分冷淡,不知是因为即将与她退婚,所以对她不必再保持以前那般风度,还是仍介怀迟到之事。

    它们从遥远的海边而来,载着满船海错,经过数日海上行驶,驶入海河口,进入京城小海角,卸下货物,再装上京城的日用或稀罕物件,驶离京城,沿途或停留,或转道,或直接回家乡,再将京城货物卖出,一来一回利润不少,沿途风险也不小。

    当云舒向云夫人云国公提出退婚之事,云夫人云国公却只当她是玩笑话,云舒急了,差点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来一场,才让云夫人云国公勉强相信她是认真的。

    “婚姻大事本就非同儿戏,你二人的婚事更关乎朝廷关乎社稷,岂能胡来?”皇后又道,“我已斥过太子,舒儿,若是他惹了你不高兴,你尽管跟本宫说,本宫帮你骂他。明日我让他停了公务,带你出去散散心,两人好好说说话,沟通沟通。”

    然而云舒有生以来鲜少受这样的脸色,迟到是她不对,可她并非故意,且已诚心道过谦,还要怎样呢。

    码头是最热闹的地方,除了供人泛海游玩的花船之外,也有海船停泊至此,这些海船除了偶尔被特殊允许进入的他国外使之船外,主要是进京运送海错的渔船。

    “是不是明年大婚在即,紧张了,忧虑了?”皇后笑道,“正常正常,本宫当年出嫁前也曾心绪难宁,万般不安呢。”

    云夫人也道:“说的是,都好好说,不可耍小性子。”

    玄渊转目看来,与云舒目光相碰。

    “对不住,来迟了。”终究迟到不对,云舒下车后便主动开口道歉,又解释道,“我出门挺早的,半途遇见修路,只得改道,又碰到淙殿下和泓殿下瀚殿下,说了几句,方耽搁了会儿。”

    云舒:……

    曾有人言太子玄渊有双天底下最好看的丹凤眼,云舒幼年时尚不明确,长大后虽不喜玄渊此人,却也不得不承认,他当得起“最”这个字。

    云舒微微一怔,两人隔得近,对方的五官面容再清晰不过,云舒第一次这般近距离看见玄渊的双目。

    云舒与玄渊此行的目的是“散心”,以及来看看那在世人心中已然象征美好姻缘与天长地久的两棵松树……皇后与云夫人用心良苦,但实在——

    海角北边地势偏高,形成一座不高不低的峭壁,峭壁上凌空长出两棵松树,相互依偎,既有傲然而立之姿,又有缠绵相守之态,是为一景。

    玄渊仍是那淡漠两个字:“随你。”

    “迟了便是迟了。”玄渊嗓音也微冷,简单直接的一句话,显然还有未完之语:迟了就是迟了,不必废话解释。

    女子生这种眼多风情十足,此眼生于男子面上时,倘若温柔凝视,也极具多情妩媚之态,反之则更显疏离清冷,甚至威严冷厉。

    她心中微微一紧。

    那是双标准的丹凤眼,眼尾上翘,眼型狭长,内眼角外勾,瞳仁深而有神,眼波流转间便天然的顾盼生辉。

    云舒扯动缰绳,欲调转方向,返身回去,却发现不太对劲。

    从前这里也是对外开放的,很多人对它跪拜许愿求姻缘求长久,还在靠近涯边的树枝上系红飘带,简直堪比寺庙的月老树。

    玄渊所站之地十分开阔,他显然提前到了一会儿,等待之余大抵以练剑打发时间,地面砂石有磨砺的轻微散乱痕迹,他手中也正握着把剑。

    她再三说明乃她本意,云夫人与云国公方勉强信了她并非玩笑,两人仍旧半信半疑,接着云夫人便进了趟宫。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旁的事玄渊或许尚有宽宥,唯独这一点,极为苛刻,便连皇帝见他,也得注意时刻。

    云舒只迟到了一小会儿,是其他人基本会忽略不会在意的程度,但对玄渊来说,大抵是不能原谅的。

    有什么好看的呢?

    跟谁来,都不应是他们两个来……

    这样也好,更能坚定他的退婚决心,倘若他不愿退婚,对云舒来说才更为不利。

    这两人都并非委曲求全的主儿,尤其玄渊,当初可是自己点头同意的,倘若真那般不满不喜,两人又怎可能和谐相处这么些年?至于不合,实在看不出来他们有何不合的。

    今日护元寺有高僧来开坛讲学,玄淙与玄泓玄瀚三人同去观听,云舒正巧与他们马车遇上,便彼此打过招呼,停下说了两句,却就偏偏迟了这么一会儿。

    “怎么了?”云舒不明所以,微微俯身,安抚的拍了拍马儿脑袋。

    玄渊控制着身下马儿,眼睛眯了起来。

    她随意瞥了眼前方松树,这样便也算看过了,足以回去交差。

    后来有人在此处殉情,以及不慎跌落几人下海后,便被封圈起来,唯有特定之时方再开放。

    玄渊一手握着缰绳,口吻漫不经心而淡漠至极:“随你。”

    所约之地乃东南方的那片海域,名曰小海角。

    “性格不合?彼此不喜?太子跟你说的?他对你不满意?”

    云舒瞥一眼旁侧的玄渊。

    “不是不满意,是我们彼此觉得不合适,不喜欢……”

    他收剑入鞘,剑身嗡鸣一声,震人耳膜,仿佛无声的斥责。

    两人的马并行,玄渊稍稍落后两步,云舒便微微转头,侧首看向他,朝他问道。

    云舒到时玄渊已在。

    两人一路走来都一言不发,竟一句话都没说过。

    云舒差点忍不住去摸耳朵,不由瑟了下,只得又说了句对不住。

    他的声音也冷淡,听了云舒的问话,玄渊只回答了两个字:“随你。”

    云夫人与皇后面面相觑,一时无法接受这个说法。这些年里两人不都好好的么,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站在一起就是一对璧人,赏心悦目天作之合,眼看就要成婚了,怎么就忽然不合不喜了呢?

    小海角面积不算特别宽广,是京城内唯一的一片海域,物以稀为贵,便被保护的很好。一年四季,唯有夏季允许垂钓与捕捞,平日虽对外开放,却也不是任何地方都允许随意游逛出入。

    距离崖边还有段距离,那两棵松树遥遥可见,云舒已毫无兴致。

    云舒还未下马车便隐约闻见一股潮湿的海腥味,顿时秀眉微蹙,好在味道不太强烈,尚可忍受。

    其实刚刚行来,两只马儿都似有一点躁动,但幅度不大,大抵是受天气影响,便无人在意。

    ……云舒不想再与他说半句话,显然这次见面两人都十分不愉快,云舒只想赶紧回去,之后加快退婚进程,早日结束婚约,两人便不必再这般相见。明显玄渊大抵也做此想。

    马儿仿佛不听指挥,马蹄有些焦躁的扬起。

    每当他们私下相处时,侍卫与宫人们通常都自觉识趣的避开,这回也不例外,两人的侍从们都远远停在入口处。

    这地方乃云夫人与皇后娘娘商议后替他们所选,云夫人的意思是,从前两人相约,从来都是按云舒喜好,也该照顾下对方,皇后则觉的偶尔去去这种不常去的地方也不错。

    云夫人与皇后想来想去,估摸着两人大抵是闹别扭了,闹的有点严重。

    “殿下想过去看么?”云舒想要马上结束这行程了,出于礼节,还是问问玄渊的意思。

    这把御赐的天子剑剑身精锐,剑刃锋利,闪烁着冰冷的光芒,映衬的玄渊眉目也似更冷几分。

    “ 不守时,不惜时者,何以教人,何以服人。”玄渊毫不留情,没有任何商榷余地,那太傅无言以对,颜面尽失,最终告老还乡去。

    果然,玄渊面色几分不虞。

    玄渊已跟皇后提过此事,说法与云舒相差无几,倒的确像商量好似的。

    “舒儿,老实说,是不是太子另有所属或另有其意,故而逼迫你退婚,你不要替他隐瞒,也不要怕,爹会为你做主。”

    云舒便道:“起风了,要么,便回去吧。”

    云舒知道退婚之事不会那么容易达成,中间免不了一番折腾。若不顺他们的意先“挽救挽救”,只怕他们不会善罢甘休,不会相信他们心意已决。

    今日天气不太好,上午尚有点太阳,此际已浓云阴暗,且疾风阵阵,隐有下雨之兆。

    这一点玄渊显然也明白,于是两人遵循皇后云夫人他们之意,约了地方去散心,去“沟通”。

    云舒与玄渊没有去码头凑热闹,她有过小时候落海的阴影,也不爱坐船,便与玄渊骑了马向北边行去。



    纯属浪费时间呀……

    无声行了会儿,云舒也不大高兴起来。

    此时唯有云舒与玄渊二人,骑马沿着宽阔绵长但不太平整的路面前行。

    云舒一口气憋在心中,如此甚好,以后彼此都不必再敷衍,索性道:“日后这种事我们便直接拒了吧,免得折腾。”

    曾有太傅晨课时迟了小半刻,便被玄渊直接免去教导之责。

    云舒:……

    从前云舒与玄渊相见,要么她去宫中,要么他来国公府接人,倒很少这般正儿八经的相约,故而不曾出现这种情况。

    无用功而已……

    这时马儿明显不对,脑袋摆动,四肢不停抓地,仿佛想要摆脱背上的主人。

    玄渊此人,最厌不守时,不是普通的讨厌,而是极端的讨厌。

    毕竟头回经历这种事,没有经验,又行的仓促,云舒本以为只要坦诚表明自己内心想法,就没有问题,却实在低估了父亲身为内阁元老的那些弯弯绕绕。

    就如此刻,玄渊神色寡淡,朝云舒望来时,那绝美丹凤眼毫无风情妩媚可言,唯有冷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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