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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众同僚怒从心头起，不仅没有像沈清如想象的那样巴结奉承，反倒面上纷纷冷淡下来，从此再不找沈清如搭闲话。便是看见沈清如年轻不知事，做事有错漏不当之处，也不再像过去那样小心提醒他，因此沈清如做事逐渐大胆起来，有时竟然由着性子随便乱来。
哪想到，这乞丐却突然醒来，抬头狂笑起来。
饶是这样也就罢了。
“你用什么烧的？”
柳家铺子连烧了几个时辰，此时，可燃之物已经基本上燃烧殆尽，只剩下烧的黑黢黢的屋架子，和几簇小小的火苗儿。
这气味太过于难闻，以至于阮玉衡还距离他有一丈远的时候，就被熏得直头晕头痛，眼泪花子直流，也不知道这乞丐有多少天没洗澡了。他忍不住皱起眉头，用手紧紧的掩住鼻子，想要快步绕过去。
“此话不错，只是他怎么你了。”阮玉衡一心要探问个明白。
“烧死你。”那乞丐又突然止住了狂笑，轻蔑的说道。
“你要烧死谁？”
王二心里痒痒了好几天，食不甘味夜不能寝，实在是割舍不下花娘的风情美貌，终于在一个月黑风高之夜，决心要干票大的。
“就你一个人？”
“是谁？”
这笑声既突然，又诡异，阮玉衡被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后嫌弃的瞅了他一眼。
那乞丐倒是不躲避，他伸出黑黑的脏手把凌乱的头发撩到脑后，又抹了几下脸，然后高高的仰起脸，大大方方的让阮玉衡辨认。
可是众同僚却不是这样想。他们一干人等，为了谋求管事一职，日后好多捞些油水，往日谁不是有一文钱使十文钱，有一分力使十分力，眼看着老管事的位子就要空下来了，却突然冒出来一个沈清如，要跟他们抢这个位子。高大人和徽州府尹位高权重，他们当中谁的“来头”也没有他俩大，这怎么抢的过。
只不过，这“来头”和“来头”还不一样。有的“来头”大些，有的“来头”小些。有的要花上大钱，有的要舍下老脸。有的需要年年上供，有的则需要日日赔笑脸。
“没错儿，哈哈哈哈哈。”
“哼，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王二爷便是。”
“是啊。”
“我不知道他叫什么混帐名字，只知道他姓沈，之前在徽州大狱做事，后来听说不干了，在柳家做了账房伙计，又得了柳掌柜和柳小姐的青眼相看，被柳家招了做上门女婿，昨日还是他与柳家小姐成婚的日子。”
官绅老爷家怎样他不知道，这商铺掌柜的最是看钱看的紧，先不说人家的钱是不是锁在铺子里，有没有伙计看管着，便是锁在铺子里无人看管，听说那钱柜子与锁头，也不下百种玄机，刀劈斧砍也不一定能成事，防的就是贼惦记。
《柳莺传》全本免费阅读
这就奇怪了，绸缎庄因为货架上和库房里堆满了布匹，因此柳老爹一向注意防火，无论白天黑夜，哪怕一袋烟也不许抽，一盏灯也不让点，晚上铺子里也不住伙计。
“你叫什么名字？”
沈清如？这怎么又扯上他了，阮玉衡没想到这事竟然还跟沈清如有关系。
“哈哈哈哈哈。”
如此看来，这火不是铺子里着的，而是由外而起了。
沈清如是个最经不得夸的人，人家好话一多，他便晕头转向，忘乎所以，心里像开了闸门一般侃侃而谈，不说到尽兴绝对止不住，就像那日高大人说了几句宽慰的话，他情难自抑哭的止不住一般。
就连昨日办喜事，铺子门口挂的那几个大红灯笼，酒席宾客散了之后，柳老爹也紧赶着让人取下来了，怕的就是这个。
“酒？”
阮玉衡走出小巷，此时天已经微微发亮。
先不说高大人这个“来头”位高权重，也不说徽州府尹辖理一方，就说沈清如傍上这两棵大树花的力气，无非就是跑过去哭了一场，既不需低声下气，也不用上供金银财宝，便轻轻松松得了这样好的差事。
“你管我烧死谁。”
“你跟他有仇？”
王二不信邪，先找了两家小铺子试手。果然，看着钱柜子就在眼跟前，却是打不开也拿不出来。
“可曾认得你王二爷吗？”乞丐喷着口中的酸臭气，狂妄的说道。
如此没经过三问两问，众同僚便知道他是犯官亲眷，也知道了高大人就是他身后的“来头”，于是不免生出不忿和嫉妒出来。
“是你？我记得你，那年你晨醉未醒，在大街上吐了人家一身，还死活不肯赔人家的衣裳，还是我和柳掌柜的站出来替你圆了场子。只是，那日柳掌柜只是个劝架的，和你又没有什么仇什么怨，你为何要烧了他家，害他性命？”阮玉衡心想，那日柳老爹在街上劝架，不过是义愤填膺骂了王二几句，这人难不成就因为几句话灭了人家一家子？
阮玉衡想起来柳老爹的惨状，还有柳娘子和柳莺受此打击后失魂落魄的模样，捏紧了拳头正要对王二发作，谁知他又说道，“但谁让他招了不该招的人做女婿。”
“啊？”阮玉衡以为自己听错了，沈清如一向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便是当街与人争辩都会脸红，怎么会与人结下这么深的仇怨。这里面，别是有什么误会吧。
这话要说回两年前，沈清如在高大人和徽州府尹的关照下，还在徽州大狱领差事的时候。
“哈哈哈哈哈，他必死无疑。”
阮玉衡听着这名字好像有点熟悉，但一下子想不出来是谁，便盯着那乞丐的脸仔细端详。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众同僚发现沈清如喜怒全摆在脸上，便知他心思浅，没有什么心眼子，于是经常随便找个由头夸他，说他学问好，字写的好，人也长得出挑，一看就是出身名门，身世不凡等等。
阮玉衡站在原地想了想，决定绕着柳家的外墙走一圈儿，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痕迹。
听到这句话，阮玉衡瞬间毛骨耸立，头顶彷佛炸了个雷一样。
这徽州城的富户，无非是开商铺的财主，还有就是官绅老爷家。
“柳掌柜死了？。”王二惊讶的张开了嘴，口中不免又喷出一团酸臭气。随即又满不在乎的说道，“那只能算他倒霉了，我跟他无仇无怨。”
这很明显了，火是从绸缎庄烧起来的。
王二手里没有这么多的钱，他平日干营生的人家也都是好进出的矮墙瓦院，一晚上顶破天了也才能得一二两银子，多数只是几贯钱罢了。三十两睡一个花娘，怕不是要攒上三五个月。
他立马蹲下身，顾不上乞丐身上的污秽和令人作呕的气味，死死的抓住他的肩头。
“这个。”
经过许久的询问，阮玉衡这才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话头转回到王二，那日勾栏新得了一个花娘，年方二八，姿容姣好，更兼风情无二，在众恩客面前献艺的时候，直把其他一众花娘都比了下去，看得王二心里直痒痒。
阮玉衡往整条西街望去，打柳家绸缎庄起，沿着酒铺子和卖油坊的这半边，都已被火烧过。而绸缎庄的另一边，除了紧挨着的那侧外墙被熏黑，以及屋檐被燎了一些外，其余则几乎完好无损。
原来，这件事从头至尾，都跟柳老爹一家人完全没有关系，是沈清如一个人闯下来的祸事。
王二还没有睡过这样美貌的花娘，便去找老鸨头问价钱。老鸨头说新人乍到，花苞初开，单一宿就需二十两银子，其余花酒、歌艺还有花娘的头面脂粉钱都要另算，如此少说也得三十两银子方可。
乞丐说到这里，眼睛里露出了恶狼一样的凶光，他死死的盯着眼前，像是要把那个仇人活剥了似的。
“什么仇？”
刚转过身到后墙，却看见墙边躺着一个乞丐，五短身材，胡子拉碴，头发凌乱，衣衫破烂污秽，身上还散发着一股浓烈的腌臜气味，这会儿正靠着墙鼾声如雷。
众同僚听沈清如的口气，在文书这个职位上，他只不过是呆上一呆，左不过一两年，高大人还会安排他做刑狱文书的管事。
沈清如吹嘘的本意，本来是想拐着弯儿的告诉同僚，他以后是他们的顶头上司，都对他巴结着点，客气着点。那日在高大人府上，他切身体会到了巴结和被巴结的区别，也想赶紧过上有人捧着敬着，舒心自在的日子。至于后面高大人能不能再帮上忙，那都是后话了，先顾着眼前再说。
王二无法，只能横下心来，硬着头皮闯一闯那白墙黑瓦的官老爷宅院街。官老爷的宅院虽然家家都有家丁看守，不容易得手，
那时，沈清如初来乍到，众同僚虽然尚未打探清楚他的来历，但凭空塞了一个人进来，还是个什么都不会的白面书生，便猜到他有来些头，都不敢轻易得罪。于是沈清如在里面做起事来顺风顺水，一时间意气风发。
那王二刚才还无话不吐，此时却突然沉默起来。如果他脸上洗的干净些，阮玉衡便能看到，他此时面皮紫涨，额头青筋暴突，眉头重重的皱起，眼睛则眯起来，透出一股强烈的杀气。
如此一来，之前花的钱赔的笑脸岂不是都打水漂了吗。
“报仇当然得自己亲手报，不然还有什么意思。”
众所周知，要想在衙门里混，没有“来头”多半是不行的。别看这徽州邢狱总共没有几个文书，但每一个人，也都是有些“来头”的。
“血海深仇。”
直到过了许久，在阮玉衡的催问下，他才举了举黑黑的拳头，咬牙切齿的说道，“他害得我家破人亡。”
乞丐抬了抬手，手里抓着一个酒瓶子。
看着乞丐的脸，还有他手里的酒瓶子，阮玉衡终于想起来了，这不是那年给阮先生买馄饨那日，吐了沈清如一身的泼皮吗.
“你是说沈清如吗？”
居然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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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想到，这乞丐却突然醒来，抬头狂笑起来。
饶是这样也就罢了。
“你用什么烧的？”
柳家铺子连烧了几个时辰，此时，可燃之物已经基本上燃烧殆尽，只剩下烧的黑黢黢的屋架子，和几簇小小的火苗儿。
这气味太过于难闻，以至于阮玉衡还距离他有一丈远的时候，就被熏得直头晕头痛，眼泪花子直流，也不知道这乞丐有多少天没洗澡了。他忍不住皱起眉头，用手紧紧的掩住鼻子，想要快步绕过去。
“此话不错，只是他怎么你了。”阮玉衡一心要探问个明白。
“烧死你。”那乞丐又突然止住了狂笑，轻蔑的说道。
“你要烧死谁？”
王二心里痒痒了好几天，食不甘味夜不能寝，实在是割舍不下花娘的风情美貌，终于在一个月黑风高之夜，决心要干票大的。
“就你一个人？”
“是谁？”
这笑声既突然，又诡异，阮玉衡被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后嫌弃的瞅了他一眼。
那乞丐倒是不躲避，他伸出黑黑的脏手把凌乱的头发撩到脑后，又抹了几下脸，然后高高的仰起脸，大大方方的让阮玉衡辨认。
可是众同僚却不是这样想。他们一干人等，为了谋求管事一职，日后好多捞些油水，往日谁不是有一文钱使十文钱，有一分力使十分力，眼看着老管事的位子就要空下来了，却突然冒出来一个沈清如，要跟他们抢这个位子。高大人和徽州府尹位高权重，他们当中谁的“来头”也没有他俩大，这怎么抢的过。
只不过，这“来头”和“来头”还不一样。有的“来头”大些，有的“来头”小些。有的要花上大钱，有的要舍下老脸。有的需要年年上供，有的则需要日日赔笑脸。
“没错儿，哈哈哈哈哈。”
“哼，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王二爷便是。”
“是啊。”
“我不知道他叫什么混帐名字，只知道他姓沈，之前在徽州大狱做事，后来听说不干了，在柳家做了账房伙计，又得了柳掌柜和柳小姐的青眼相看，被柳家招了做上门女婿，昨日还是他与柳家小姐成婚的日子。”
官绅老爷家怎样他不知道，这商铺掌柜的最是看钱看的紧，先不说人家的钱是不是锁在铺子里，有没有伙计看管着，便是锁在铺子里无人看管，听说那钱柜子与锁头，也不下百种玄机，刀劈斧砍也不一定能成事，防的就是贼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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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奇怪了，绸缎庄因为货架上和库房里堆满了布匹，因此柳老爹一向注意防火，无论白天黑夜，哪怕一袋烟也不许抽，一盏灯也不让点，晚上铺子里也不住伙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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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如是个最经不得夸的人，人家好话一多，他便晕头转向，忘乎所以，心里像开了闸门一般侃侃而谈，不说到尽兴绝对止不住，就像那日高大人说了几句宽慰的话，他情难自抑哭的止不住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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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阮玉衡以为自己听错了，沈清如一向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便是当街与人争辩都会脸红，怎么会与人结下这么深的仇怨。这里面，别是有什么误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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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哈，他必死无疑。”
阮玉衡听着这名字好像有点熟悉，但一下子想不出来是谁，便盯着那乞丐的脸仔细端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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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玉衡站在原地想了想，决定绕着柳家的外墙走一圈儿，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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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徽州城的富户，无非是开商铺的财主，还有就是官绅老爷家。
“柳掌柜死了？。”王二惊讶的张开了嘴，口中不免又喷出一团酸臭气。随即又满不在乎的说道，“那只能算他倒霉了，我跟他无仇无怨。”
这很明显了，火是从绸缎庄烧起来的。
王二手里没有这么多的钱，他平日干营生的人家也都是好进出的矮墙瓦院，一晚上顶破天了也才能得一二两银子，多数只是几贯钱罢了。三十两睡一个花娘，怕不是要攒上三五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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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玉衡往整条西街望去，打柳家绸缎庄起，沿着酒铺子和卖油坊的这半边，都已被火烧过。而绸缎庄的另一边，除了紧挨着的那侧外墙被熏黑，以及屋檐被燎了一些外，其余则几乎完好无损。
原来，这件事从头至尾，都跟柳老爹一家人完全没有关系，是沈清如一个人闯下来的祸事。
王二还没有睡过这样美貌的花娘，便去找老鸨头问价钱。老鸨头说新人乍到，花苞初开，单一宿就需二十两银子，其余花酒、歌艺还有花娘的头面脂粉钱都要另算，如此少说也得三十两银子方可。
乞丐说到这里，眼睛里露出了恶狼一样的凶光，他死死的盯着眼前，像是要把那个仇人活剥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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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同僚听沈清如的口气，在文书这个职位上，他只不过是呆上一呆，左不过一两年，高大人还会安排他做刑狱文书的管事。
沈清如吹嘘的本意，本来是想拐着弯儿的告诉同僚，他以后是他们的顶头上司，都对他巴结着点，客气着点。那日在高大人府上，他切身体会到了巴结和被巴结的区别，也想赶紧过上有人捧着敬着，舒心自在的日子。至于后面高大人能不能再帮上忙，那都是后话了，先顾着眼前再说。
王二无法，只能横下心来，硬着头皮闯一闯那白墙黑瓦的官老爷宅院街。官老爷的宅院虽然家家都有家丁看守，不容易得手，
那时，沈清如初来乍到，众同僚虽然尚未打探清楚他的来历，但凭空塞了一个人进来，还是个什么都不会的白面书生，便猜到他有来些头，都不敢轻易得罪。于是沈清如在里面做起事来顺风顺水，一时间意气风发。
那王二刚才还无话不吐，此时却突然沉默起来。如果他脸上洗的干净些，阮玉衡便能看到，他此时面皮紫涨，额头青筋暴突，眉头重重的皱起，眼睛则眯起来，透出一股强烈的杀气。
如此一来，之前花的钱赔的笑脸岂不是都打水漂了吗。
“报仇当然得自己亲手报，不然还有什么意思。”
众所周知，要想在衙门里混，没有“来头”多半是不行的。别看这徽州邢狱总共没有几个文书，但每一个人，也都是有些“来头”的。
“血海深仇。”
直到过了许久，在阮玉衡的催问下，他才举了举黑黑的拳头，咬牙切齿的说道，“他害得我家破人亡。”
乞丐抬了抬手，手里抓着一个酒瓶子。
看着乞丐的脸，还有他手里的酒瓶子，阮玉衡终于想起来了，这不是那年给阮先生买馄饨那日，吐了沈清如一身的泼皮吗.
“你是说沈清如吗？”
居然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