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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盏茶由沸转温,最后渐渐变凉。

    付迦宜本身没什么困意,躺在床上反而更清醒了,她一眨不眨地看着程知阙,自顾自提起:“其实我觉得自己有点可怜,表面什么都不缺,过着大多数人羡慕的生活,实际上一无所有。”

    付迦宜觉得,好像再怎么棘手的难事,在程知阙眼中都是虚浮,微乎其微,一击即碎。

    保姆吓了一跳,手一抖,给付晟华准备的餐食掉到地上,汤碗碎成几片,发出清脆声响。

    付迦宜似懂非懂,问他是什么意思。

    让她心生波动的是兄长十几年如一日的旁观态度。

    程知阙突然出现在这,低头检查她裸露在外的皮肤,“有没有被烫到?”

    他和她擦肩而过,付迦宜第一时间攥住他袖口那颗齿轮袖扣,“能等我睡着再走吗?陪我待一小会。”

    没耗费太多时间,程知阙从茶室出来,将她送到别院的卧室。

    “几岁是小,几岁又是大。”付晟华平声静气地开口,言辞温润,却不容商榷,“我辛苦养你成人,不是让你随意与我唱反调。”

    不到五十厘米高的中式别墅微缩模型,几个房间里摆各式各样的家具,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每间房的装饰灯都被点亮,像一整个小型世界。

    付迦宜全程没问他究竟用什么方法摆平了向来说一不二的付晟华,只问一句:“你刚刚……为什么到那边去了?”

    保姆当然不会责怪她,忙捡起地上的托盘,用法语拼了命地道歉,把错误往自己身上揽。

    付迦宜果真听话地在那里等。

    “我?”程知阙勾唇,自嘲一笑,“跟你比有过之无不及。”

    程知阙微微抬手,轻抚她眼角,拍她纤薄的背部,低声说:“闭眼。”

    意识涣散之际,付迦宜忍不住想,有些人出现在你的生命中,不论时间长短,哪怕只是一瞬间,依旧能成为烘云托月的着墨点。

    付迦宜望着天花板发了会呆,摸黑靠坐在床头,第一眼看到摆在窗台上的木质拼装玩具。

    “你和家人之间也是这样吗?”

    程知阙温和开口:“哲学角度里,有种关系叫辩证关系,既有对立性,又有统一性。”

    付迦宜鼻子一酸,抛下礼仪孝悌,仰头饮尽杯里越浸越苦的熟普洱,第一次当着所有人的面拂袖而去。

    尾音落地,她听到他说:“在这等我。我来解决这事。”

    他看起来什么都不在乎。

    付迦宜从没想过,把它修好的人会是程知阙。

    室内采光效果极佳,光斑透过纱帘缝隙直射到床沿的位置,恍如梦里蝴蝶。

    解决完突发事件,她觉得这一刻的自己像持续膨胀最后在空气中爆裂的氢气球,随时有自燃的危险。

    如果换作从前,付迦宜懒得挣扎,早就已经妥协,但这次不一样,她想为自己的意识做                                                主一次。

    他回答她:“过去充当你的底气。”

    睡醒已经是深夜,程知阙早就离开了。

    程知阙目光锁住她,没拒绝。

    在说出反驳的话前,她不是没预想到会是眼下这种结果,毕竟冰冻三尺,凭一己之力实在很难扭转局面,能激起些水花已经算是难得。

    那时候付迎昌在牛津读研,每年只回家一次。在给他接风洗尘的餐桌上,她看到那道镶鹅肝野菌的兔熏肉,崩溃大哭,付迎昌自始至终没为她求过一次情。

    “事实胜于雄辩,我既不会给你保证,也不盲目做假设。”

    程知阙缓声问她发生了什么事,言语间有低哄的意味。

    付迦宜其实不太想讲话,但因为面对的是他,还是尽量理清思绪,如实道出。

    付迦宜站在原地缓了一会,对她说:“错不在你,是我的原因。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你也不会被扣工资。”

    付迦宜目不转睛地紧盯青花瓷杯里绽开的茶叶,余光看向对面的付迎昌。

    她只顾低头快走,刚到门口,险些撞上端热羹的保姆,被不松不紧的力道拽到了别处。

    她说:“爸,我已经成年了,不是不知冷热的小孩子。”

    他在给她提供纾解一段僵硬关系的新思路。

    “这世上的家庭关系基本都是如此,只不过有的浅显,有的藏得深。”

    程知阙将纱帘拉到一半,又说:“好好睡一觉,醒了记得吃晚饭。我先走了。”

    这东西是叶禧年初送给她的生日礼物,花了很多精力托同学从中国寄过来。

    她对diy不太精通,周末把自己关在卧室里,花整整两天时间拼完了全套。有次下雨忘记关窗,灯线被浇坏,几块木板坍塌,至今没修好。

    过往太压抑,她的家不完全是家,家人更不像真正的家人,光是想想就有过肺的窒息感。

,您是不是又让我休学一年,不参加今年的会考。”

    七八岁时,圣诞节刚过,阿伊莎从勃艮第回来,在集市买回一只垂耳兔送给她当宠物,被付晟华知道后,叫人将兔子送去了后厨。

    付迦宜迟缓地摇了摇头,声如蚊讷,“……没。”

    他帮她做了涤故更新的修复,给了她一个全新的完整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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