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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薄垂眸看着她的眼睛,那双灵动美丽的眼睛里写满了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悲伤。女孩仍然失神地坐在窗台边,他忽然开口,替她说出她眼睛里写着的决定:

    “路先生吧,很着急出院的样子。”

    许清也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脑袋里就冒出过十个百个预想,可是怎么也没有想到,尹虹会说出这样一句话。

    “讨厌的优等生。”

    “时间够的……”

    被当场揭穿去向,许清也尴尬地捏着保温袋带子上的纹路,磨磨蹭蹭地道:

    仅仅是两秒钟的慌张,他就恢复了往常那张冰块脸,主动坐回床边,伸出留着滞留针的手臂。

    “赶紧走吧,你不是去完医院还要去跑印刷厂吗?”

    ———

    “如胶似漆型,还是相敬如宾?”

    她的目光像是迷失在日落沙漠中的旅人,抱住他紧实的窄腰,不断地问着。

    她抬头疑惑地看了眼两人,不知道她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要好了。

    几个值班护士对视一眼,瞬间交换一个秒懂的目光,憋着微妙的笑容各忙各的去了。

    走到玄关,她又忽然想起什么,转身抽出玄关门口的一支水彩笔,跑回餐厅的冰箱前。

    电话另一头的尹虹没有留给她太多的消化时间,另一个消息像是从天而降的石头,打得她晕头失向。

    而此刻“有活力”的路薄正坐在床边看着许清也发愣地望着窗外的侧脸。

    “三号房的病人,要挂水喽。”

    路薄听到声音回头,下意识地食指贴在薄唇边,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你对不起什么?”

    “许民辉,他凭什么?他凭什么……”

    房间里的男人坐在床边,抬头望着吊瓶上葡萄糖三个大字,叹了口气。

    许清也握着手机的指尖一紧。

    许清也以为自己到今天,应该是单纯地恨着他才对。

    “回江城吧。”

    护士敲了两声房门,推门就愣住了。

    许清也的目光失焦一瞬,最后被路薄沉默温柔的眼神从意识的深海中打捞住。

    “对不起。”路薄动作轻柔地揉了揉她的发顶,语气里满是心疼和自责,“对不起,小也。”

    尹女士小心翼翼地试探科考队那边的情况,直到许清也主动说了路薄已经没事了,电话那头才终于放下心来。

    可现在,许民辉却用遗嘱告诉她,不是这样的。

    心情雀跃,她拎着早饭哼着不成调曲子,推开家门。

    许清也顿在原地。

    对许民辉,她说不清自己该是怎样的感情。

    “日照金山,我们下次再看。”

    凭什么要让她混乱地怀疑自己,怀疑是不是因为对她不够满意才让许民辉放弃了他们原本“幸福”的家。

    “妈,你跟迟阿姨怎么不坐电梯啊?拎着东西多累啊。”

    一周后,江城。

    路薄闻言点了点头,心中不由扶额。

    说是来照顾病人的人,看起来却比病人更疲惫,睡梦中都轻轻皱着眉头。

    背后忽然响起尹女士                                                的声音,许清也想起今天的第一站目的地是医院,忍不住心虚地抖了一瞬。

    是尹虹打来的电话。

    人生前十八年,他是最可靠也最疼爱她的父亲,可后来,也是他亲手打破了许清也曾经信以为真的,幸福的虚像。

    “怎么样怎么样?看见长相了吗?”

    画册的终稿终于在返程前全部确定。今天是画册初印的日子,许清也急匆匆从床上弹起来,以最快的速度洗漱完,熟练地找到餐桌上打包好的保温盒,抓起包包就往门外跑。

    “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但……大概是醒不过来了。”

    尹女士拍开许清也的手,云淡风轻地道:

    她伸手在冰箱上的便利贴上添上一句‘知道啦!’,推开半步看便利贴上原本整齐漂亮的行楷字体,摇了摇头。

    ……

    她严重怀疑尹女士总是这样都是为了‘偶遇’她。

    她曾经不断告诉自己,许民辉会抛弃他们的家只是因为她不是男孩。这是许民辉的狭隘。

    许清也小跑两步去接两人手里的袋子,被两位女士同时拦住。

    “小也今天出门这么早呀。”

    路薄的卫星电话在风雪中摔坏了,不能联系大本营的人,下山后身上也没有通讯工具。

    话说到一半,她忽然发觉尹女士的话里虽然飘着点醋味,但并没有以前提起许民辉那些极端的情绪了。

    “我陪着你。”

    “好了,想去看你爸爸就去看,别跟我这儿装可怜。”

    被科考队的同事们按着做了一堆检查,大家才肯好好听他说话。

    “啪——”

    “小也,回江城吧。”

    她抬头去对上他的目光。

    护士伸指弹了弹输液管里的水泡,轻声道:

    《拿错前夫哥的快递后》

    她湿着眼眶抬了抬下巴,把泪意憋回去,看了眼时间,才着急地朝楼下跑。

    男人用口型拜托,护士半猜半懂地点了点头,安静地给他换上今天医生开的点滴。

    推着小推车的护士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摇了摇头。

    许清也没想到她时隔多年,再次听到“你爸爸”这个称呼的时候,会是尹虹告知她许民辉成了植物人……

    护士压低声音嘱咐一句,就推着小推车出了房间。

    “年轻人,就是有活力。”

    女孩似无所觉地望着窗外才够到窗台高度的叶丛。

    许清也回头,迟阿姨正跟尹女士姐俩好地挽着手,一人一袋子食材往楼上走。

    护士小姐接着在一万个疑惑的目光中为难地开口:

    在医院混乱检查了好几天,才勉强借到张研究员的手机,给许清也打一个电话。

    指尖被人轻轻拉开,许清也一回头,就靠上了男人结实的腰腹。

    “这瓶挂完了还需要再挂一瓶。”

    “行了,就一楼,不用你送。”

    小也跟那个孩子一人一半的股份,因为许至言自愿签署的放弃协议,所以股份全部转到了小也名下。

    ———

    许清也什么也没说,路薄却听懂了。

    今天还严格地用上了引用格式。

    原本应该靠在病床上休息的病人正站在紧闭的窗帘边,一手还拉在窗帘上。

    “快挂完了就按这边的按键就行。”

    “小别胜新婚啊。”

    他从珠峰下来的时候情况的确算不上好,不过也只是有些失温和体力不支的症状,看起来吓人了些而已。

    “按照遗嘱,你现在是许氏集团现在的继承人。”

    母女俩进来难得轻松地聊了几句,直到只剩下些重复的话题,尹虹还是迟迟没有挂断电话。

    “妈……”许清也有些错愕地看向尹女士。

    自从尹女士离婚的那天起,她对许民辉的称呼一直是“那个人”。

    尹虹故作嫌弃地摆了摆手,别扭地道:

    这次的遗嘱,她也只是个见证者。

    简单的两个句子,一石激起千层浪。

    ——她只是在代替八年前的自己,问一句凭什么。

    “妈,”许清也抿唇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说?”

    许清也还没反应过来,两位女士就挽着手上楼了。

    小也那时在江城人民医院跟她说的话,她每一个字都有好好地听进去。

    路薄最近学会了一种新的留言方式,不仅不肯妥协地在早餐里变着花样加她不爱吃的蔬菜,还用长段而学术的文字跟她解释这种摄入蔬菜对人体的好处。

    许清也轻撅着嘴“嘁”了一声,唇角却忍不住勾起上扬的弧度。

    刚才护士离开病房没多久,她就被手机震动声吵醒了。

    许清也一愣,拨开他的大手,蹙眉反驳:

    后悔没有在那个生死攸关的关头等在许民辉的手术台前。

    “小也?”

    “他不是个好丈夫,但还勉强算个合格的父亲。”

    许清也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

    “她在休息,麻烦小声一些。”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得问问主治医生。”

    “许小姐好像很累,还在睡觉。”

    护士长翻了翻值班表,摇着头叹气:

    “还需要挂几天?”

    阳光从窗外斜斜照进来,撒在许清也的侧脸上。

    “什么都没看到。”

    病房的走廊间静悄悄地,护士站的几个值班护士正在整理药品,时不时探着脑袋望向走廊,直到看见负责三号病房的护士推着小推车回来,立刻忍不住左一句右一句地问起来。

    “小也,你爸爸他前阵子出了车祸,现在人在江城人民医院。”

    “相处模式怎么样?”

    尹虹只是说完了这些话就挂了电话,手机另一头很快响起忙音。

    但听见许民辉成了植物人的消息后,她却有一瞬间的后悔。

    “是因为我的失误,你才会来西藏……”还有,对不起没能早一点尝试去理解你。

    路薄闻言皱眉问道。

    尹虹没有跟许清也提起过,其实许民辉当年是想要跟她抢小也的抚养权的,只是因为小也的态度,才最后让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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