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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薄走到帐篷前,放下背上的装备,从登山包中取出一袋采样袋,一刻不停地检查着标记的完整性。

    像是一种咒语般的重复。

    扎西是科考队的当地向导之一,对这里的地形熟悉,也跟着留下来保障营地。

    无际的白蔓延在目及之处。岩石被冰雪遮蔽,只偶尔露出斑驳的灰,漫长的白色好像连绵着长云,模糊了山巅与天空的边际。

    路薄忽然转了念头,束着登山包问:

    他还没开口询问,帐内的男人已经整好装备,眉间是无可撼动的坚定。

    “路薄一定会没事的。”

    “因为路哥手上也许还拿着那支卫星电话。”

    几句话的功夫,路薄已经检查完了自己背包中的采样,抬头间无意看见张研究员眼中自责遗憾的神色。

    比原定时间已经过去许久,张研究员的手几乎要拨通卫星电话,耳边忽然听见扎西激动的声音。

    祈祷她的推测是错的。

    因为冻伤这样经验丰富者不该犯的错误而错失机会,还拖累了队员的负重情况,大概任谁都会露出这样的神色。

    这次科考任务有三项,积雪雷达测厚,雪山采集取样,科考队还要负责在峰顶安装气象设备。

    看样子,虽然狼狈波折,却圆满完成了任务。

    “真是没人情味的家伙!”

    “路哥他,跟队伍走散了,目前……还是下落不明。”

    所以每个人要负担的装备重量都不在少数。

    一掐断电话,许清也抓起手机就直奔房间。

    “对不起、对不起……”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她转身锁门,身后却传来一道熟悉的女声。

    她其实根本没有收拾的心思,只是胡乱塞了几件衣服,就迅速跑到床头拉开床头柜。

    为了安全起见,科考队一共带了两只卫星电话。

    连她自己也说不清,这话究竟是对芝士说的,还是对因她的劝才去往珠峰的路薄。

    下山的队员们相继放下行李暂歇,张研究员迎上几步快步到路薄面前。

    许清也被石宇没完没了的铺垫磨完了耐心,蹙眉捏紧了耳边的手机。

    “你这是要去哪?”

    “在珠峰,什么都可能延误进程的。”

    接近五个月没能联系她,路薄几乎不敢在登山途中想起她。

    许清也原本忍得好好的,看着它眸中也似有所感的不安,忽然忍不住鼻酸,一滴泪落在芝士柔软纯白的绒毛间。

    “然后呢?”

    “扎西多吉,你说他们去的时间是不是有点太久了?”

    许清也过分冷静的反应让石宇错愕一瞬,接着重重点头应道:

    营地的两人终于松了口气。

    几颗橙色帐篷边,两个身穿特制登山服的科考队员正清点着剩下的氧气瓶,时不时抬头望向粗绳钉过的雪面留下的钉坑。

    心里一片混乱,再怎么强作镇定,其实也                                                不过是表面平静。

    能走到这里,科考队的每个人都付出了难以想象的努力,他原本也是要登顶的,可惜在到达一号营地前不小心严重冻伤了手指,即便及时处理了高高起泡肿起的食指,身体状况也不适合继续登顶了。

    好在目前为止,风量都在昨天预测的安全阈值中。

    石宇忐忑地停顿了几秒,电话那头没有传来隐忍或是悲痛的哭泣声,而是一片长久的寂静。

    “小也?”

    他只淡淡瞥过,没有过多停留视线。

    拉开衣柜胡乱收拾起行李来。

    脚边好像有什么东西拖着她的裤脚,许清也一低头,就看见轻挠着她裤脚的芝士。

    “怎么样?山顶的情况不太适合采样吗?”

    “那休整半小时,我们就返程。”

    许清也转头,就看见尹女士拎着保温盒,站在电梯门口皱眉,脸色不太好。

    此话一处,张研究院也凛了神色,点点头出了帐篷。

    科考队登顶的方向正迎面对着风,众人跟着牵绳上攀的时候,本来就只有地表氧气含量41%更低的氧气含量还被风向阻挡,加大了攀登中的缺氧危险。

    许清也第一次后悔,劝他参加项目这个决定。

    不管情况怎么样,即使不能够去到营地,她也要去离他更近的地方等着他。

    “如果有什么消息……”

    假如许清也看到眼前的情况,大约又要嘀咕他:

    “但是整个大本营现在都在找路哥,已经加派了直升机和登山队伍,一定……我们一定能找到路哥的……”

    “要出门一趟,”有一瞬间,她很想扑进尹女士怀里

    是很正常的低落情绪。

    今天的风不算小。

    “不过这不是比预计时间长的主要原因。”

    最终只是小声道谢,很快挂断了电话。

    “好多了,马上往山下的营地走,应该不会恶化了。”

    扎西摇了摇头,眼神却跟着望向山顶的方向。

    张研究员一直提着颗心,听到任务顺利,才终于放下些心来。

    路薄闻言点了点头。

    这么匆忙启程,总觉得有些不合适。

    尽管他们彼此都没有十分的把握,此刻却只能这样坚定地告诉自己。

    许清也猜到他说这些话,想必是违背科考纪律的事情。冷静下来,她心中感激,这情境下也没有其他的话能说。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冰冷陡峭的雪山壁上远远出现几个橙黄色的影子。

    证件放在二层抽屉深处的收纳筐里,她伸手一探,没有摸到证件,反而在另一侧摸到一个小小的U盘。

    路薄不是绕弯子安慰人的性格,他只不过实话实说,耽误时间的主因的确不是天气。

    许清也隐约从他的话中推测出某个情况,她呼吸一滞,恍然间才发现,这关头上她唯一能够做的,却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在心底祈祷。

    她抹着泪水沁湿的一小块毛发,反复说着对不起。

    他作为团队给出最后气象预测意见的人,一直对今天稍大的风力抱着歉意。

    渺茫的白色中始终一片空荡,深深的钉痕也被掩埋些许,有人曾经过的痕迹越来越淡,淡得像是一场经年的错觉。

    小家伙的眼眸澄澈干净,带着不知世事烦恼的纯真。

    都走到这里了,科考队大概没有一位队员不想登顶的。

    海拔7028珠峰一号营地。

    他的话说到一半,听筒另一头传来坚定到几乎听不出情绪的女声。

    许清也直接了当地追问:

    “你为什么会觉得路薄或许联系过我?”

    担心许清也承受不住,石宇焦急地补充:

    《拿错前夫哥的快递后》

    “山顶的风有点不对劲,我们还是尽快下山去下一个营地休整安全些。”

    说话的青年姓张,是研究气象方面的专家。

    “手,情况好点了吗?”

    电话另一头的石宇一愣,意识到自己已经说了不该说的,深吸一口气,认真道:

    “海报太高了,发电机出了点故障。”路薄蹙眉检查着冰芯,“幸运的是后来解决了,只是耽误了点时间而已。”

    张研究员没能按计划登顶,自然也就无形中增加了其他人的负重。

    在珠峰,即便是一点小风都可能是致命的事情。

    许清也顺手扔到包里,找到证件后就一刻不停地拉开了家门。

    “我一定会尽快告诉你的。”

    一个接着一个,攀着粗绳,背包看起来比来时六七十斤的装备更满些。

    “嫂子?”

    “路领队!”

    视线撇开的一霎那,面前却忽然浮现女孩皱着眉头压着耐心劝导的脸。

    “路哥他,可能有所预料,把采样大多交给了队员,走在队伍最后……”

    “山风的确有些阻碍。”

    单听石宇带着浓重鼻音、毫无重点的叙述,就知道以他现在的情绪状态大概很难抓到重点。

    “去往二号营地的路上,风雪忽然加大,强风带起风暴,吹散了队伍。”

    想起她,男人占着风雪的眉眼都柔和下来,雪水被体温融化,沾湿了他的剑眉,显得色彩更深。

    这里是登顶前的最后一站临时营地,钉坑一路向着峰顶而进。

    ——

    然而石宇的话犹如一块坚石,砸碎了在她心尖上那块摇摇欲坠的冰锥。

    张研究员有些惊讶,虽然半小时听起来还算不错,但才经历冰芯采样的波折,大家一定都累了。

    “张研究员。”

    张研究员掀着帐帘的身影一顿,显然有些意外队伍中最“铁面”的路薄会问出这个问题。

    石宇立刻会意,承诺道:

    惊讶归惊讶,他还是心中一暖,礼貌地答:

    没有太多时间留给她失控的情绪,许清也很快收拾好眼泪,拉开床头柜找证件。

    他答应过许清也要好好地回去,山顶要去,也绝不能对她失约。

    此刻一只在领队路薄身上,另一只则在一号营地这边。

    “一定,一定会的。”

    雪山的科考情况瞬息万变,一点点分神都可能错过重要的判断时机。他作为领队,要负担的不是一个人的性命、或是一个学科项目的研究希望。

    “在那边,他们在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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