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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琪琪歪着脑袋,拈着小辫梢儿“咯咯”地笑着问。

    正当她暗自伤神的时候,朴树低沉而充满磁性的歌声撞进她的耳朵。

    “哟!人家可是名牌大学的高材生,又是要创业当大老板的人,咱可高攀不起啊!小于书记,你这年纪轻轻的还奔着大好前程呢,可不敢这么随便交朋友的哦!”

    文陆离亲昵地捏了一下文琪琪肉嘟嘟的小脸蛋。稚童的眼睛,最是纯净明亮,满满的都是期待与纯真,将文陆离的身影完完全全地融进了那片期待与纯真里。

    文陆离本想送她回去,然而,文琪琪根本无惧这即将来临的雷雨。

    “是琪琪啊!你来找姑姑是不是有啥事儿呀?”

    没有人应声。

    车子驶到路口处,正碰上了刚从地里摘了菜回来的二婶子。她一眼就认出了坐在车里的两个人,立刻堆出了笑,语气里却是毫不掩饰的刻薄。

    “姑姑!你是不是觉得琪琪好可爱哇?我们老师也总说我很可爱哟!”

    “六离子,大姨娘前头送来了一些油饼卷粽糕,伙房里还有点菜,我去做个汤,晚上咱们就吃粽糕吧。”

    “哎?这不是咱们村上的小于书记吗?你跟这丫头走得这么近,也不怕沾染一身晦气啊!”

    “去吧去吧!早些回来啊!”这一回,老太太的耳机倒灵敏得很。

    车子驶离了文陆离家,沿着居民区朝着出村的路口缓缓地驶去。

    文陆离大汗淋漓地惊坐而起,丢了魂儿似的,双眼失神地盯着前方。

    说完就欢笑着蹦蹦跳跳地跑出了文陆离的屋子。

    “晚畅,今天来的都有谁呀?”

    二婶子也等着于晚畅答话,就兀自地往下说着。

    “嗯。”

    “嗯。”

    于晚畅笑得有些尴尬,又不至于失了礼貌。他偷瞄了文陆离一眼,她一脸冰霜,眼里却似乎又含着水光。于晚畅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下这话茬。

    “妈,我做了汤,你和姥姥记得趁热吃啊!我有点事儿要出去一趟!晚上可能迟了,你们早点睡,就别等我了。”

    “行,那你赶紧收拾一下,我马上过来接你!”

    二婶子的口舌仿佛铁皮做的一般,恁是一句好话,从她嘴里出来,也总让人觉得硌耳朵。

    看着文琪琪欢脱的背影,文陆离很心疼也很心酸。

    文陆离这才回过神来,赶紧接了话茬说道:

    文陆离尽量大声而又缓慢地说着,可老太太张着嘴有些茫然地抬眼望着她,看样子她又没有听见文陆离到底说了啥,她只好又慢慢地大声重复了一遍,这一回,老太太总算有了反应。

    出了街门,车上的人便立马下了车,转身到另一边替她拉开了车门,做了个请的姿势,嬉皮笑脸地说道:“六哥请!”

    “我就知道姑姑最好啦!那我走啦!”

    “六离子——”

    半晌,房间的陈设渐渐清晰起来,文陆离看清楚了,她在自己的房间里,原来,这又是一场梦。

    “嘀——嘀——”

    挂了电话,文陆离洗了把脸。她看着镜子的自己,这副带着些憔悴的鬼样子,连她自己都忍不住想唾弃自己,哪里还有一点儿当年的“六哥”的样子?

    老太太看了看文陆离,微微点了点头“哦”了一声,又自顾自地摇了摇头说道:

    于晚畅还是没有松口,笑得一脸神秘继续卖他的关子:

    “哦——”

    “嗯。”

    文陆离愣了一下,这才发觉,自己已经许久没有收到这来自世界各地不同地方的明信片了。她痴笑了一下,将明信片都捡起来,掸干净灰尘,又放进了柜子里。

    老太太并没有在意文陆离跟她打招呼,开门见山地说:

    “唉,琪琪……”

    他说的是对的!她不能就这样被打倒,忘了自己回来的初心,丢了自己满腔的热爱。

    “我曾经跨过山和大海,也穿过人山人海,我曾经拥有着的一切,转眼都飘散如烟……”

    文陆离扯了扯嘴角对着于晚畅摆了个笑脸。得,既来之,则安之。

    紧接着,一个不大却沉静好听的声音闯进了他的耳朵。

    话音未落,姥姥已经缓缓地转身往向外走去。文陆离看着姥姥落寞的背影,将想问的话又咽回了肚子里。

    文陆离也没有客气,抿嘴一笑上了车。

    这永失所爱的痛,经过一年的酝酿发酵,反而愈加浓郁。

    坐在车上,文陆离还是很好奇,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同学聚会,还非得让她现如今连个正经工作都没有的人参加。

    “姥姥,我去做吧,一会儿你和我妈两个人吃,我今天有点事,就不在家吃饭啦!”

    文琪琪得到了应允,高兴地拍着手原地转了个圈,抱住她的腿,一边摇一边欢呼道:

    街门口,一辆黑色的城市越野稳稳地停在了正对着门口的地方。车窗降下来,一张棱角分明的俊脸出现在窗口。车上的人将左胳膊肘搭子在窗框上,食指有节奏地扣着方向盘,右手拿起手机开始拔电话。

    门吱呀一声慢慢地被推开了,一位白发苍苍的小脚老太太颤颤巍巍地走了进来。

    姥姥在伙房里转悠着,一会儿擦擦锅台,一会儿又整理地上乱了的柴火。她总是不能让自己闲一会儿。

    “啊——”

    这时,门外响起了缓慢而沉冗的脚步声,随着这脚步声,一个苍老而略有些颤抖的声音响了起来:

    突如其来的一阵车喇叭声猛地将失神的她中拉回了现实。

    “那我先挂了哈!一会儿见!”

    “姥姥!”文陆离大声喊了一声。

    眼前的小脸渐渐地与梦境中的那张脸重合起来,恍然间,竟让文陆离生出了一种冯琴还在的错觉。

    文陆离暗自吁了口气,抹了一把涔涔冷汗挤出了一个勉强的笑来。

    “你不吃饭了啊?”

    提到化妆的时候,文琪琪的脸上明显的露出了不同往常的开心。小女孩儿似乎都对化妆这件事情带着神圣的衷情,在她们看来,化了妆,似乎就变成了美美的仙女或者公主了吧!

    “嗯!”文陆离大声地答应着,微笑着使劲冲老人家点了点头。

    电话没有接通,直接被挂断了。

    本来就是个化妆手残党的文陆离小心翼翼地给自己画了个极淡的妆,总算多少挽救了一下自己的面子工程。

    《我在大漠种小草》

    “六哥,你在家吧?”

    都说小孩子年幼无知,不懂得家中变故,可这一年的时光,却让文琪琪以超乎同龄人的速度飞快地长大,而自己,却似乎忘记了成长。

    文陆离看着眼前这矮小的老太太,内心感动不                                                已。这一年来,幸亏还有这位可爱的老太太陪着她一起度过。

    文陆离趴在伙房门框上朝着姥姥招了招手,大声说了句:“姥姥,我走了啊,你们记得趁热吃饭啊!”

    这时,一沓明信片随之掉落下来,撒了一地。

    这首被她刻骨般喜欢的歌,如今也是刻骨般的应景。她看了一眼屏显,接通了电话,熟悉的声音便炸响在了耳边:

    坐在坑上的邱兰英手里还握着针线,有些迟滞的眼神扫过文陆离的脸,像是很明白的样子般地点了点头。文陆离始终有些不放心,多看了邱兰英几眼,这才出了上房门。

    她打开柜子,将那些被自己置之高阁很久了的化妆品拿出来,准备多少捯饬一下自己,让自己显得精气神足一些,她可不想被任何人给看轻看扁了。

    “呀,都跟你说了人绝对合适,没有人会笑话你!不多不多,也就六……七个而已,去了你就知道了。”

    从前,文陆离只道是二婶子觉得她家哥俩念书念不过她,种庄稼比不过她父母,论人缘论口碑论威信,也能被父母甩出好几个村,就

    “姑姑,你怎么啦?”

    “唉……我看你妈最近脑瓜子是越来越糊涂喽……”

    文陆离才刚回过神来,耳边就猝不及防地响起了一串脆生生的童声,又将她吓了一哆嗦。定睛一看,这才发现床边趴着个小娃娃,正用她水汪汪的黑眼睛定定地看着她。

    “就是呀,咱们琪琪就是最可爱的小朋友!那你记得早早地起来过来找姑姑,姑姑保证给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婶儿,您好歹也是陆离的亲婶子,怎么能这么说她呢?”

    看看时间,差不多该到出发的时候了。她回到自己的小屋子里,换好衣服,随手拿起案上的一本书翻了起来。书页在她的手中翻过,一行行字眼闯入她的眼帘,她的大脑却根本不知书中所云。

    “嗯!老师说,星期一上学的时候要把头发都扎起来,还要化妆!”

    她默默地去了伙房,手脚麻利地做了两人份的西红柿鸡蛋汤,切了个萝卜丝,洒上盐拌均腌着。灶膛里,明火已灭,那些将败未败的柴灰还能替锅里的汤保温一阵子。

    一声惊雷炸向大地,掩盖了文陆离的那一声惊叫。窗外阴云密布,雷雨欲来风满楼,屋外的树枝在窗玻璃上疯狂地摇曳着,影影幢幢,仿佛群魔乱舞。

    “这念过名牌大学的丫头就是机灵啊,知道巴结领导!哪像我们家的,一个个都是老实墩墩子,就知道埋头干活。”

    自从去年搬来与文陆离母女俩同住之后,她便总是让自己看起来很忙碌,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将她的心填满。

    一年了,她以为自己可以放下所有,拨云见日,却没想到,吃饭会想起,看书会想起,工作会想起,做家务还是会想起,连做梦都避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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