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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头不怕善心的海赤罗,却不敢过为得罪“护法”越朝,他缩了缩脖,讪笑摆手快步离开。

    海赤罗余光扫过越朝睡过的凌乱床榻,袍袖一扫使其堆叠到角落,露出床榻的底板和少许垫草。他侧身躺下,单手托头,回道:“木匠无原木便不养家糊口了?侠客无人感谢便不行侠仗义了?鬼性贪婪难以自制,亦没有道德观念,若放任不查,整个白水村说不定都要遭殃。”

    三五年前他来过士林镇,清楚镇里靠谱的老解库的位置。

    掌柜闻言清点了数额,建议道:“新收来的金块不知成色,若要兑只能按照市价,若成色不佳客人亏损小店岂不是损害了自己声誉。小店亦存有成色足额的金块,客人稍候,我去取来?”

    海赤罗转移话题:“你猜他去镇里做什么?”

    可怀揣金块的大头脑子里全是人上人的念头,顾不上感谢老丈,他火急火燎的跳下了车。

    天光微亮。

    越朝表情与肢体动作皆在诠释“我不懂,但我上进听话”的意思。

    “他多有隐瞒,你还帮他?”

    海赤罗叹气,认命自最基础的地方讲起,尽量把道家术语换成通俗白话:“要想制符,先需通法。文箓五千,你不需要全部记住,学会与障目之法相关的便可以了。再说书写,不同符箓书写的选材不同。拿障目符举例,它需要一味蝉蜕做法引,不得以常用的朱砂墨绘制,需要选用菖蒲、磁石、龙骨研磨成粉,以骨胶相合,蒸煮晾晒成形方可持久。若需增强效果还可增加些琥珀与麻蛇子。”

    刚走远的大头被打到肩膀,“哎呦”一声四处张望。纸鹤落在他的视角盲区,微微扇动翅膀。他回头只看到了越朝笑吟吟的看他,两人对视时,她还摆手打招呼。

    “师兄生性跳脱肆意。曾说此物倾注了他的心意,不许我随意摘下。他第一次除妖,得了银钱便特地买来了原石,亲自雕琢而成。”

    守了一夜的海赤罗起身,舒展身体。他刚做过早课,清灵真气流转,浑身散出热意。

    月光清亮,她清晰的瞧见他眼底的血丝。

    莫名其妙越朝的委婉回答:“二十大几吧。”这是按照截止至穿越前的人类年龄算。若按游戏角色建号的时间年方三四岁?按变成暗夜精灵的实际时间算年方十几天?

    床榻最底层铺着一层晒干的茅草,上方整整齐齐的铺着两层褥垫。经过晾晒的被褥自然而然的散发出阳光的香味。白水村依山傍水,被褥竟一点潮意不生,可见赵娘子是个勤快人。

    不想听课,又犟不过海赤罗的越朝摆手:“行吧,我先睡,需要替换叫我。”

    村子周围的平坦土地被村民们耕种成田,还未到丰收时节,一排排稻谷油绿绿的,使人心情舒畅。

    “你辨不出鬼气。”

    越朝不愿多给赵娘子添麻烦,她毕竟只有个女人家带两个孩子,“一人一个就行。”

    天色朦胧,远处群山好似水墨画中的虚影,在晨雾中晕染成一团深浅不一的墨色。

    “无妨,你先有个概念。等你熟悉些我还会再讲。符箓还有简易的制法,以应临时之需。我在晋陵便用了此法,你能以寻常办法做成障目符后,我再教你。”

    虽说想继续了解障目符的原理,越朝还是劝道:“要不晚上我盯着,你去睡会?”

    海赤罗和越朝相识有一旬有余了,答应教她障目之法的符箓制作,同样有数日了。除了渡船那次粗概的讲解,他还未曾认真说过手法。趁今夜无事,他尝试兑现承诺,讲述障目符的手法。

    昨夜海赤罗忧心霸王祠古怪,一夜未睡。越朝虽说没睡安稳,但好歹是补觉了。何况化为暗夜精灵以来,她生理习惯变了太多,不光能夜视,连睡眠都少了许多。

    越朝听得云里雾里。

    赵娘子正热饭间,大头悠哉游哉的走出屋。

    听到有人进来,掌柜把金块放到一旁,笑问道:“客人需要些什么?”

    “后来我得知,师兄首次除妖,共得了十二两六百文钱。买酒花了十二两二百文,酒铺旁有小贩售卖原石,他便随意选了一块,花光了最后四百文。”

    海赤罗把玩了下腰间玉珏,摇头苦笑道:“这是我师兄小时候练手之作,只能分辨出不曾隐藏的鬼气,缺点是仅在两尺见方的距离内有效。”

    瞧过睡觉的地方,越朝又走回院中。她扬起下巴示意房间的方向,轻推了下海赤罗:“傍晚我瞧你那个玉佩,不是见到大头就震动了几次?我拿着玉佩守夜,有情况叫你?”

    “那你师兄还送的出手?”

    趁赵娘子愤然转身回到灶台旁,海赤罗取出一符纸几下叠成纸鹤,随手在地上捡了块石头,拿符纸鹤的双翅包裹着,扔向大头。

    “……那你运气挺好,开出的不是石头。”

    目送大头落荒而逃,越朝笑道:“小红,看不出你报复心还挺重。你这纸鹤不是能飞吗。”

    “一夜无事。”海赤罗并不奇怪,解释间径自走进房间:“世间魑魅魍魉大体分两种,一种神智蒙昧凭本能行事,一种神智如常凭天赋作恶。鬼怪本身作恶易查,天赋害人难觉。今夜无事了,我去睡会,若他出门了劳烦叫我,我需再观他一次判断情况。”

    海赤罗这师兄该不会是觉得四百文太重懒得携带,随手挑了块石头吧。几天相处以来,越朝发现海赤罗习惯用轻便通用的碎银付账,花钱同样大手大脚。



    海赤罗趁机再讲常识,道:“石头亦可做成练手胚子。”

    老丈好心捎了他一段,按照惯例,大头应请老丈吃碗茶或给个几文充作车费。

    陆续有人家升起炊烟。

    听到动静,浅眠的越朝走出房间,奇道:“一夜无事?”

    陪赵娘子用过朝食才启程的越朝,与身具轻身法的海赤罗,全力奔跑了大半个时辰便赶上了大头。远远瞧着他跳下牛车,紧张兮兮的跑进解库,扬眉吐气的走出解库。

    越朝感觉海赤罗看她的眼神变了,活像成年人看人类幼童或动物幼崽那种神情。她想解释,不知该怎么说;她想问山魁正常寿命几何,又觉得不该再继续这话题。

    士林镇经济繁荣,正式解库自然不拒绝流通方便的官交子。

    按理说山魁生有慧目,理应识天时、知鬼怪、通人性,不知越朝是年龄尚幼还是天赋偏颇。不光辨不出鬼气,对鬼气抵抗力还欠佳。www.qingwan.me

    二人便立即进了解库,解库掌柜正要把新兑的九两金块放入钱柜。

    乌庙祝介绍过,白水村最近的城镇名为士林。士林镇盛产紫竹,文人墨客闲暇时好三两结伴观景。士林镇三面临水,水陆来往便利,再加上有诸多学子文客在此定居,商贾之流亦是云集。

    屋里除了床,只有一对桌椅长凳,长凳放着的竹簸箕装有未做完的孩童衣裳。想来是放在凳子上一眼瞧不到,赵娘子忘了拿走。

    ——

    本就困倦的海赤罗忍不住哈欠。道家讲究养精气神,连续两日未眠,的确不到他的生理极限,但不益于修身。共同经历过晋陵除鬼一事,他虽说对越朝多了些许信任,但同样留下了她不善应对鬼怪的印象。

    越朝敲了敲房门,“小红,目标出现了,醒醒。”

    大头刚走到官道,恰巧碰到一赶着牛车的老丈。

    “难怪。你若困了去睡吧,我再坐一会。”

    赵娘子放下炊具,探出头泼辣啐骂:“瞧你那小人得志的样子!”

    海赤罗取出几张官交子,放在桌面,道:“掌柜,刚收的那几块金,劳烦为我兑了。请掌柜清点是否足够。”

    若昨日半路不碰见大头,海赤罗本来可以去士林镇的,起码镇里不缺落脚睡觉的驿馆旅店。以两人的体质来说,用最慢的速度闲逛着赶路,去士林镇也不会超过两个时辰。

    “的确有纪念意义,你师兄对你还不错。”

    越朝走到海赤罗身边,笑眯眯的回道:“那你不准备为我带点什么嘛,大头?”

    她端着一小碟腌菜,热锅放了几个菜饼,边从水缸舀水边问道:“越娘子,你二人各吃几个饼?”

    房间原是赵娘子的两个孩子在住,仅有的床榻两侧土黄的墙板,有石子划出的稚气图案。

    月色缱绻,青皮白发的纤细精灵双掌落膝,乖巧听讲。海赤罗从小不愿为人师,见状亦无法硬下心肠。哪怕有承诺制约,他亦可以取巧,把障目符的制作方法书写成卷,丢给越朝自行研习。

    “符字可以花木叶石承载,黄纸选材多为草木,最为便携常见。www.xunxue.me符字书写亦有讲究,常见的朱砂鸡血辟邪,草木汁液治病,鬼怪骨灰招阴。黄纸虽以特殊手法处理,效力最长亦不会超过百年。若想设置繁复符阵或生效更为长久,要用到木石承载符字丹书了。”

    想到此处,海赤罗突兀问道:“你可知你年方几何,或者是你诞出神智几载了?”

    越朝起先还能强行记忆,听到后面,打断道:“……我可以去找点纸笔吗?”

    赵娘子早早起来,一眼撞见了拄着下巴坐在院里的越朝。

    大头心中惧怕本相青丝白发的越朝,不敢出声,快步跑了起来。

    海赤罗问了越朝几句常识,问得越朝懵懂的眨巴眼。

    越朝干脆起身推开房门,借着月色打量。

    “得了横财,他去当然是为了花。”

    海赤罗刚出门,大头便走到了赵娘子家的篱笆外,他一眼瞧见海赤罗,忍不住炫耀得意的喊话:“诶,等着吃饭呢!道长,昨夜赵娘子家有没有闹鬼啊?我去趟士林镇,要是你要什么桃木黄纸的,我帮你带点啊?”

    可算是家徒四壁了。

    或是担心影响赵娘子安歇,或是法不传六耳,海赤罗声音极轻。为了听得更清晰,越朝早凑到他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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