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撞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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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斑驳的光影跃入她眸中，她眯了眯眼睛，看到面前一滩血水，有男人倒在那里。

    卫蓁摸索到了一处假山，从孔穴里观察着前方。

    禁军匆匆赶来，高声呵斥着惊呼的众人停下。

    为首之人高高坐于马上，大雨模糊了身影，一眼望去，掩不住的身姿颀长。

    兵戈撞击地面发出巨大的动静，伴随着阵阵脚步声，犹如雷霆涌来。

    她靠着桌案，勉强稳住身子，看向案上的铜镜。

    话音才落，院外传来一阵喧哗声，是搜查的士兵往这里来了。

    卫蓁奔入寝舍，将殿门重重关上。

    卫蓁捞起一旁还算干净的衣物，盖住自己裸露在外头的肩头。

    庄良退抬手作揖，语气诚恳。

    禁军统领庄良，抬头，对上来人一双玄玉般眸子。

    等意识稍微回笼，清醒过来，景恪已经出现在她身侧。

    这会不是慌乱的时候，便是断案也需要凶器与证据。她先将这里收拾好，不留一点证据与自己存在过的痕迹，在有人发现之前离开。

    少年道：“庄家与祁家不睦，在朝堂上对立已久，今夜庄统领奉命前来捉拿刺客，不想将这份功劳分给外人，故而驱我，可若耽误了搜拿刺客的时辰，庄统领可是要提头去见？”

    带血的簪子被找到放回了袖中，她用衣料擦去脚下的血迹，整理好衣裙鬓发，快步往后殿走去。

    满殿赤红的鲜血里，映出一张女子秾丽的面容。

    卫蓁伤了自己也不觉多疼，捡起散落地上的衣裙披上。

    她失手杀了眼前这个男人。

    统领语气不善，示意身后人跟上。

    然而，当务之急是先离开这里。

    太后的寿辰将至，今日文武百官、王子皇孙皆来离宫为其提前贺寿，卫蓁在宴席上吃多了酒，独自出来到侧殿散酒气，未曾想到暖殿里熏香被人动了手脚，卫蓁进来后片刻便手脚酸麻，眼前发黑，昏迷了过去。

    庭院殿舍之中，卫蓁衣衫不整，半伏于床边，从昏迷中缓缓苏醒。

    坐在马上的少年，目光扫来：“此地是章华台离宫，由太后掌管，我奉太后之命，前来捉拿刺客。庄统领有何不满？”

    大雨之中，马上之人气场凛然，策马一步步走近，身上甲胄泛着森然寒光。

    大道上一片兵荒马乱，点着几盏宫灯，有三三两两宫人经过，脚步凌乱，慌张指着东边，似在相互转告着什么，依稀可听见“刺客”一类的话语。

    二人纠缠间，卫蓁取下头上的簪子，向他的脖颈刺了过去。

    卫蓁冷静下来，蹲下身子，去找那刺死景恪的凶器。

    

    殷红的热血顺着手臂滑下，“滴滴答答”溅落在梳妆台上。

    身后下属提醒：“祁家势大，统领莫要意气用事。”

    他身量极高，只单单坐在那里，便给人无形的压迫感。

    少女鬓钗半散，衣衫半解，脖颈前大片雪白的肌肤上沾满了星星点点的血珠，亦可见几道清晰血红的掐痕。

    章华离宫占地宽广，宝殿数千，游廊曲折，有一道身影奔走在其中，雨水混着泥水飞溅，落在她飞扬的裙摆之上。

    当今君上的第六子，景恪。

    说话的同时，他手轻轻扣上了腰间的佩剑。

    一路躲躲藏藏，卫蓁只往偏僻的方向走，远远看到有人便躲开，好几次险些被撞见。

    只是他敢走，余下之人却是不敢相随的。

    那梦境来得古怪，支离破碎的一幕，没有前因后果，却因为血腥模糊，她从梦魇中惊醒后，仍记得格外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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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周噤若寒蝉，勋爵贵族、婢子宦官皆瘫软在地，大气不敢出一下。

    庄良面色一变。

    迷药的药效还未退去，那股昏昏沉沉的倦意避无可避地袭来，让她身子一阵发软，无力往前栽去。

    那前一刻还活着的宦官，顷刻如一滩肉泥跌倒在地，头颅“骨碌”砸地，血水喷涌如注。

    禁卫军认出来人，当即停下行礼：“少将军。”

    她记得贵族们的寝宫，离这里不远，应当就在附近。

    汪通往外头的小池，提着裙裾淌水迈入池中，从那里离开了山洞。

    这近乎令人窒息的对峙，终是庄良迫于对方威压，抬手道：“祁少将军说笑了，刺客一事关乎重大，庄某怎敢揽功自专？方才是一时心急说错了话，还望将军莫要放在心上。”

    疼痛瞬间席卷了四肢百骸，也荡涤了脑中的混沌。

    那边，禁卫军统领对着来人作揖：“少将军怎么来了？这一带我已带人搜过，并未见贼人踪迹。雨下得大，少将军不若先回去，剩下末将继续来搜查。”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倒在地上的男人一动不动，血肉模糊，似乎已经没了生气。

    冷风拂来，庄良背后冷汗沾湿衣襟，长吸一口气，抬手示意身后人跟上。

    北地的三十万精兵都在他祁家父子二人手上，不是庄氏能随便对上的。

    在她此前梦中，曾预见过这一幕。

    傍晚时分，宫中有刺客行刺一事已经传开，宫人奔走相告，贵族们夺路回寝居。

    一时间人心惶惶，场面混沌不堪。

    不多时殿舍方向起了喧闹嘈杂之声，卫蓁猜到宫人们已经发现了尸首，不敢回头，只快步往前奔去。www.cuimei.me

    “站住！”

    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远方忽然出现一片亮光，但见另一支队伍从道路尽头绕了出来。

    日落西山，暮鸦乱飞，金光从云层漫射而出，染透了半边天。www.cuiniao.me

    雨水“哗啦啦”冲刷着地面，夜风送来了禁军的呼声——

    空气中迷药尚未散去，卫蓁扶着欲裂的额头，想起了一炷香前发生的事——

    假山之外脚步凌乱，卫蓁躲在假山之中，不敢贸然出去，观察着外头的动静。

    近旁火把照耀，映亮来人一张俊美的面容。

    当中有人不听令，禁军统领当即拔出宝剑，大步流星而上，挥刀朝一人劈去。

    禁军统领这态度，分明是不想让来人一同插手搜查刺客之事。

    东北方向，一支支火把亮起，划破了寂静的黑夜。

    “统统站住，有违令者斩！”

    祁家势大，祁家这位少主更是了得，年纪轻轻已出入军营，坐镇军中，大小战争从无败绩，其名威震北地。

    他开口嗓音带着寒意，仿佛极其不悦。

    马上之人扯了缰绳，调转马头往前走去。

    困倦又一次袭来，卫蓁睫羽不停地轻颤，眼前一阵一阵发黑，几乎抵抗不住。

    早先侍卫都被景恪调走，这会外头空无看守之人。

    本以为他会有所忌惮，谁料今日在如此庄重场合，他便敢对她行不轨之举。

    源源不断的血水从他身上流出，汇成小小溪流，慢慢地流向她淡青色的裙裾。

    那统领收起长剑，命令手下继续搜查，乌泱泱的人群如一张大网向四周散去。

    为何梦境中的一幕会变成现实？此事太过荒唐，卫蓁一时无从去想。

    雨水肆虐，乌云翻涌。

    若是旁人走近了看，定能发现异样，但此情此景也只能这般。

    路越走越黑，大雨倾盆而下，四下水汽弥漫，雾茫茫一片，雨水模糊了人的视线。

    天光暗淡，墨色染黑了天际，大雨泼瓢而下。

    卫蓁袖口之下的手紧了紧，正欲趁乱出去，忽然这时，身后的林子里传来了侍卫的搜查声。

    卫蓁推开耳房的后门，奔了出去。

    早在半个月前，景恪便曾在宫中拦下过卫蓁的去路，有意与她示好。景恪此人荒淫不堪，浪名远扬，卫蓁不愿与之交涉，只婉言提醒他自己是太子的未婚妻。

    她听到了水流声，顺着声音找到了一

    意识即将殆尽前，她抬手取下鬓发上的步摇，向着自己的手臂狠狠刺去。

    搜查的军士停了下来，卫蓁便是趁着此刻，快步往假山里头走去。

    景恪是楚王的幺儿，这些年愈发得楚王看重，在朝中势力渐大，以至于能与太子抗衡。自开春楚王大病一场，渐有油尽灯枯之势后，楚王便屡屡在朝政上改弦易辙。朝中已有改立太子、另立景恪为储君的风声。

    一墙之隔外传来了宫人们的脚步声，似乎有人往这里来了。

    禁军统领收起长剑，鹰隼般锐利的目光扫视一圈：“傍晚宫中遭遇刺客，贼人尚未伏诛，君上命我等速速将人活捉！凡有碍搜查者、扰乱人心者，格杀勿论！”

    卫蓁杀人之事若事发，楚王无论如何也不会轻易将此事揭过。

    外头传来卫家的侍卫关切的询问声，卫蓁道：“勿要放生人进来，若有军士前来搜查，随口敷衍几句，将人打发走便行。”

    她就近跑到了阿弟的屋子，这里是卫侯的寝居，她是卫侯的长姐，又是楚国未来的太子妃，那些禁军听到她在，定然不敢随意乱闯。

    里头的衣服沾了血不能见人，套在外头的外裙之前景恪扔到了一边，却是干净的，能做遮蔽一用，她略微收束了一下衣裙的形制，又重新挽了头发，青丝以一根带子挽就，垂落在身后，便装作了寻常宫女。

    眼下殿舍之中的摆设细节、倒在地上的男人，也与那梦中别无二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