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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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子，我离开之时驿馆正好起火，不知二公子现下如何？只是……他恐怕别有居心，你定要小心谨慎，不要轻信他的话。”

    桓瑾去了一趟关押山匪的房间，屋中空气污浊，虽然侍从收拾好地上的秽物和鲜血，可残留的气息依然能让人窥见先前此人是受过多大的痛苦。

    一想到这里，脸色倏地惨白如纸，她紧紧攥住被角，声音颤抖：“那个人我现在能去看他吗？”

    “是我没让人看好，今晨咬舌自尽，不过他也吐露了一些事。”那个山匪自然没有死成，而是直接交给温酒，至于今后是死是活他并不放在心上，“先前你在临安城中，可得罪过什么人？”

    ……

    一位是即将成婚的未婚夫婿，另一个是一路觊觎嫂子的浪荡子，如此对比，她自然更相信萧琮，也更担心他。

    “嗯。”

    她苦着脸将其喝完，从喉咙到肚子都是苦到不行的药汁。

    “无妨，若是需要我帮忙尽管开口。”桓瑾温声说着，眸光微动，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冷光，“不是说萧郃一路护送你，出了这么大的事，他怎么不见踪影？”

    她的表情变化太过明显，桓瑾自然尽收眼底，抬手轻抚着她柔软的发顶，声音愈发温柔，柔和如春风，吹散种种不安：“七娘，你我虽说是未婚夫妻，但这桩婚事也是板上钉钉。萧郃虽说是我二弟，可毕竟不是一母同胞，你可明白？”

    兰若仪养于深闺，身子娇弱，昨夜那场奔逃确实令她疲倦不堪。

    迟迟未等到回答，兰若仪生怕世子掉以轻心中了萧郃的诡计，可偏偏看不见只能伸手去探。

    出于对他的信任，兰若仪微张唇，吞下蜜饯的同时舌尖不小心划过他如玉指尖，她看不见不知道这一小小插曲，而是享受着蜜饯的甜味冲淡嘴里的苦涩。

    桓瑾微微笑开，似乎此时那张嫣红的唇还在指尖停留，若是等她双眼恢复拥她在怀，也不知那双如水眼眸该如何叫人悸动。

    “别担心，只是脑后淤血还未散去，过阵子就能恢复。”桓瑾命人将汤药取来，亲手喂她。

    这位世子似乎没有想象中的只知打打杀杀铁腕冷血，反倒温柔体贴，否则怎会在递过药汤以后另外给了颗蜜饯？或许先前萧郃所言不过是离间罢了，左右他那个人狗嘴里也吐不出什么真话。

    她一心想着宋氏的安危，就连方才桓瑾喊自己一声“七娘”都不曾留意。

    “别碰。”

    久久未等到答案，山匪衣襟尽湿，他早就知自己无法活命，只想给个痛快，而不是这样苦苦折磨。能够做主的只有眼前之人，他咽下心底苦涩，暗恨自己不该为了那笔钱做这桩买卖。

    “七娘放心，宋氏还在隔壁的房间，我已命人照顾，过两日你们便能相见。www.yaran.me”桓瑾帮她掖好被角，话锋一转，“昨日的山匪正好还剩一个活口，可要我帮忙问话？”

    桓瑾没有错过她的表情变化，不动声色回答：“你的伤势还没好全，等休息好再去。”

    柔若无骨的玉手无意碰上一片温热，错愕间正要将手收回，另一双大掌适时落下，覆在其上。

    “多谢世子，不知嬷嬷她……”

    “世子，你是说那山匪死了？”

    大掌顺着发丝缓缓抚过，馨香满怀，眼眸一点点变暗，他克制着心底窜动的想法，直勾勾凝着她，幽深如墨。

    “她脑后的伤是谁弄的？”声音温和清冷，似乎听不出任何喜怒。

    否则眼前为何要覆白绸，又为何看不见所有？

    骨节分明，虎口多了薄茧，那是他的。

    他的声音太过温柔，像昨日那场雪夜一般，柔软的帕子将血痕擦去，安抚着自己。

    “七娘——”

    “贵人，该说的小人都已说了，您看……”

    公子倾身，眼底似蓄了重风浪，渐变浓稠，温温柔柔的絮语像藤蔓钻入她耳中，“我自然信你。”

    “先别弄死，他还有用，暂留几日性命，之后他就是你的。”

    若不是他开口，兰若仪恐怕真要将萧郃此人忘掉，一想到他在驿馆中说过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心底不断翻涌着令人作呕的情绪。

    山匪心尖一颤，晃神片刻方反应过来，他说的莫不是那位女郎？

    “贵人饶命，贵人饶命，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诸位！该说的小人都已招了，主使者小人并不知情，只知应当是南国临安都城里的贵人。”

    “那个山匪已用毒药撬开他嘴里的话，世子现在可要过去？”

    暖阳破开冰雪，涳濛光线交织，迷离梦幻。www.cuizhu.me

    声音喑哑难以自持，忍了又忍。

    “这一路世子可曾遇袭？”兰若仪索性将萧郃的野心脱口直言，“他曾说‘大雪封山你会死在这里’，他是不是派人暗杀过你？”

    从噩梦中挣脱，梦魇却未曾消散，双眸前敷着一方上好绸布，还未等她抬手掀开，另一双陌生的手攥住她手腕，制止了她的动作。

    “抱歉，恐怕需要给我一些时间想想。”

    这件事关乎到她的生死，即便有世子萧琮的保护，但敌在暗，一日不弄清楚最后的主使者，就像是一柄尖刀悬在头顶随时落下，时时刻刻不得安眠。

    “世子……”

    倏然，唇边多了一样东西，以及他温和的嗓音响起：“七娘，这是蜜饯，吃了就不苦。”

    这一觉兰若仪睡得并不好，梦境之中先是遽然亮起的大火，还有耳畔徘徊不去的哒哒马蹄落在雪地的沉闷声响，心脏窒息到疼痛难捱。

    他想，可惜了这身新衣。

    他眼底所有的觊觎之心兰若仪看不见，依旧以为他是那位镇守南国疆土的未婚夫婿，只可惜她和镇南王世子无缘无份，否则怎会连一面都未见，就阴阳相隔？

    是和昨夜一模一样的声音。

    早在山匪直言要取她性命的时候她就明白背后定有主使者，她猜测过无数人，却还是没有丝毫头绪。

    一想到此处心头若有所思，看着娇弱无骨的女郎动起手来半分不留情，深养闺阁中最后能动手反杀，由此可见，她似乎并没有自己想象的脆弱。

    她点点头听从桓瑾的话没有半分怀疑，等她沉沉睡去桓瑾这才起身离开，门外是等候许久的温酒。

    桓瑾看过那人的尸体，不仅胸口处有用簪子刺过的痕迹，还有一道深深的刀痕，只可惜兰若仪捅的位置不对，再偏上些许才能一刀毙命。

    她的关切令桓瑾五味杂陈，他一面欢喜着她的关心，一面又憎恶她关心之人是那个未曾谋面的萧琮。

    见她停下，公子将手收回，一触而逝的温热似乎还停留在指尖，手负在其后，缓缓摩挲，回味着。眼瞳幽深如井，像猎人般锁住眼前的猎物凝视良久，唇角的笑意始终未曾落下，就这般肆无忌惮放纵自己的欲念。

    温酒并不满意那个山匪，虽然桓瑾同意他将其作为药人试药，可才试到第三种毒药就痛到在地上打滚求饶，显然这个药人的耐药性不强，让他欢喜的心情失去大半。

    山匪双手被麻绳捆绑严实，气息奄奄，身上虽然没有半分伤痕，可那些毒药岂是好忍的？听见脚步声响起山匪惊得胆颤心惊，连连跪地磕头求饶，就连脑袋磕破了皮渗出血来也不敢喘一口大气。

    自然，桓瑾早已命人将屋中物件收拾好，留出一大片空地，免得她磕磕碰碰。眼下他们已经离开麓山来到一处村落暂住，虽说萧琮已坠落山崖生死不明，但一天没有看到尸体他不会放心。

    断掌落在逼仄角落，同黑暗融为一体，身着白衣锦袍的翩翩公子目光冷淡望着这一幕。

    温酒方才上报的那些口讯纸中也记了这些，桓瑾一目十行看完，他来的目的并不只有询问这件事。

    一想到面前之人的可怖手段，他连连摆手将事情撇的一干二净：“我并未碰那位女郎，是头儿自己碰的！上头贵人分明交代过不许碰，可是头儿看中那位贵女的美色就有了些想法。不过最后没能得逞，贵女性子烈，反倒被捅了一刀……”

    兰若仪乍听之下以为他是被萧郃的野心惊讶到，想着萧郃恐怕还有联合外敌之嫌，可惜手头没有证据，不能全部相告。

    鼻尖萦绕的苦涩药汁浓郁，尽管兰若仪最排斥喝这些，可现在这种情况想要早点恢复还是需要按时吃药。

    遽然，微亮锋芒划过眼前，下一刻双手痛楚难忍，鲜血淋漓洒落一地。

    那道芝兰玉树的身影孑然而立于盛大雪幕，永夜月色清冷，即便血痕遮住瞳孔的视线看不清楚他的模样，温和的声音依旧能拂去所有惶恐不安。

    房中光线昏沉漆黑，看不清楚对方的表情，山匪胆颤心惊，数次想咬舌自尽却无法做到。

    在得知宋氏安然无恙的时候兰若仪的心悄然放下一大半，等提到山匪之时她立即醒觉，她犹记得那些人根本就是冲她而来，想要取走她的命。

    寥寥几句关切之语打破兰若仪心头的纠结，她不由想到宋氏曾经说过的话，萧琮为嫡，萧郃为庶，再加上萧琮才是世子，他们今后是夫妻，应当更相信他才是。

    直到——

    黑暗依旧，脑后残留隐约钝疼，兰若仪心头一颤，多了一重可怕的猜想：“我、我失明了？”

    兰若仪身子已经恢复些许能下地走动，只是因为短暂失明的缘故只能勉强扶着白墙，生怕撞到尖锐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