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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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严舟心里的形象实在太过靠谱，编这种胡说八道的谎话也丝毫不会让严舟怀疑。

    谈吉祥没理他，发了条语音说：“嘿嘿，以珩宝宝！我和筱筱出来玩啦！你羡慕不羡慕？”

    *

    但就算是这样，他身上依然带着那股独属于少年人的青春和朝气。他穿着的白色t恤简单又干净，连刻意避开镜头的眼神，细品都带着小小的得意。

    严以珩在脑海里慢慢地回想完了这段往事。他叹了口气，膝行着来到床边的衣柜，伸长手臂从里面取出另一套睡衣。

    “寒假时间短，中间又夹着春节，实习不好找。”谈吉祥细细解释道，“而且我读财管的嘛，这工作忙季是在年底，现在都过去了，不太好找。所以寒假我一般都找这种日结的工作。”

    “就是些学生管理工作，主要是奖学金、助学金还有学费减免的核对工作。再有就是帮着管理图书馆，主要工作就是这些。高中跟大学不一样，事情没那么多。”谈吉祥有点不好意思，说，“不是太有技术含量的工作，但是需要细心。苏筱不想来，但他答应跟我一起回阳城啦，我想着，到时候留他自己在宿舍也怪不好的，如果你愿意来，我们可以轮换着去工作，而且三个人一起，也没那么无聊。”

    春节期间，韩千一来过几次严家，给他们送了点年货，又蹭了几顿饭。

    韩千一送的新手机被他收进了床头的抽屉——收下了，但是不打算用，干脆收到看不见的地方，眼不见心不烦。

    临走前他给严以珩打了一个电话，大概意思是说，他这个工作每年最忙的时候就在春节之后，到时候不一定有时间再送他回学校，先提前跟他说一下。

    他换了一身睡衣躺在床上，两只手枕在脑后。

    ……他的相册里多是一些上课时拍下来的ppt课件，想从其中找到一张双人合影，实在太容易了。

    最后苏筱实在受不了了，发了一句语音嚎了一嗓子：“聊聊聊，聊个屁啊！别浪费我手机流量了！！！”

    梨的汁水是洗不掉的，严以珩这件睡衣基本就算退休了。

    他在房间里发了很久呆，回过神来时，门外客厅的灯都灭了。

    这人不再在眼前晃悠，严以珩的心里也平静了不少——他当然知道自己对韩千一的感情绝不是因为这人没事老往自己眼前跑，但他不在时，距离也似乎真的能够冲淡过于浓烈的情感。

    三个人在群里瞎聊了挺久，一件正经事都没有。

    ……这也是他们两个唯一的一张合影。

    他离开之后，严以珩借着要研究新手机的幌子躲回了房间。

    韩千一没急着回家，打车送严以珩回去之后，还在严家蹭了一顿晚饭——特地找了个机会，给严家这老两口解释那个新手机的事。

    严以珩忽然又想起一件事。

    严以珩锁上手机倒扣在自己胸口。手机微微发着热，沉沉地压在他的心上。

    “……”严以珩握着手机坐到床边，无奈道，“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也不需要别人这么事无巨细地照顾。”

    照片里，韩千一对着镜头笑得开心，仿佛他才是那个即将开始精彩大学生活的人；而站在他右边的半大少年面无表情，看向镜头的眼神都只肯施舍半个，满脸都是被迫拍风景照的无奈。

    那天晚上有一节选修课，下课之后他顺路买了几个梨，回到宿舍后一边削梨一边跟韩千一讲电话。

    某天中午谈吉祥叮叮当当地在群里一通轰炸，点进去一看，全是他和苏筱的自拍合照。

    严以珩想了想，道：“我考虑一下可以吗？明天答复你。”

    那通电话的内容确实记不清了。可能是严以珩在抱怨学校宿舍的种种不便，可能是韩千一在对忙碌的工作叫苦不迭，也可能……只是单纯地闲聊天。

    *

    不甚清晰的手机像素甚至无法在图像放大时保持清楚的成像，可当时那一点忐忑和悸动的心情，到现在还深刻地印在心里。

    严以珩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很久，一直看到双眼发涩。

    那时候严舟非要让他站在学校大门口拍张照片，严以珩木着脸一再拒绝都没用。

    春节过后没几天，203百慕大的群又开始热闹了。

    【yyh：受不了了，大中午的视觉污染。】

    话到嘴边又硬生生止住，他吸吸鼻子，低声道：“算了，不说了……不说了。”

    快到春节了，严以珩忙着帮父母收拾家里，又和许久没见的老同学们吃吃饭小聚一下。日子过得忙碌了，连思念韩千一的时间都变少了。

    “你运气真好啊！”严舟由衷感慨道。

    削干净皮的梨子从洁白的睡衣滚落到裤子，最后落在地上。

    几天后，韩千一下了班绕远找了一趟严以珩，给他买了一套新睡衣。

    严以珩克制着想跟他多说几句话的念头，非常矜持地只说了些拜年的客套话，这年就算过了。

    但韩千一说的话也在理，大一这一个学期过去，他们也就学了些高数和英语之类的通用课

    韩千一没待太久，他也难得回一次家，坐了一会儿就起身告辞了。

    总之，那晚因为严以珩的一心二用，手里的梨没握住，掉了。

    一个人渗透进自己的生活，实在是一件太过容易的事。www.biyun.me如今想把这个人从自己的生活里剥离出去，竟然又这样艰难。

    先前说要去找份实习做着，也不全是和韩千一争执之下的气话——严以珩确实从很早以前就开始琢磨这件事了。

    他比严以珩高一届，从开始上大学以来，每个假期都出去找些工作做着。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间，热闹的春节已经过去了。

    他慢吞吞地换好了衣服，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发呆。

    严以珩问了一下具体情况，说：“我考虑一下。”

    偶尔那么几次主动想起他，也都趁着思念的情绪加深之前赶紧掐掉。

    这次，换韩千一沉默了。

    严以珩正站在照片的中间位置，年轻的漂亮孩子根本不需要精心挑选的角度和拍摄手法，他站在那里，就已经足够吸引人了。

    他的眼睛在黑暗中看了太久手机亮屏，双眼眨动时，眼角甚至溢出了生理性的泪水。

    父母都去休息了。

    热闹了一阵子后，韩千一又回阳城上班去了，严以珩的生活再一次恢复平静。

    他把那个黑色苹果的包装盒往茶几上一扔，摊开双手，无奈地说：“给小珩吧。”

    谈吉祥这个人，某种程度上来说，和严以珩有点类似——他也缺钱。

    再后来，韩千一就回阳城去了。

    然而，只有严以珩自己知道，在照片没有拍摄到的角落里，他的左手很不自然地躲在两人交叠的衣服身后，紧张到悄悄握紧了拳头。

    ……还好，他们只有这一张合照。

    说完他又担心严以珩误解，连忙又说：“你不愿意的话就算啦！我没有别的意思！”

    苏筱笑着说：“好哦，你慢慢考虑！”

    他问：“以珩，我和苏筱打算先回阳城。你来吗？这边找了一份高中的学生管理工作，按日结工资的，我每年都去，靠谱的。”

    *

    最后，韩千一笑着揽住严以珩的肩膀，推着他走到学校门口，说：“拍张照片怎么了吗？一辈子就上这一次大学，一辈子就这一次大一开学，你就拍张照片嘛！来来来，一哥跟你一起！”

    严以珩拍拍脸从床上坐起，也打算去关灯睡觉。这一起身才反应过来，他身上穿的这身睡衣，竟然还是韩千一送的。

    韩千一没在老家待太久，很快就回阳城上班去了——快到春节了，假不好请。

    他思考了挺久，再开口时声音有点惆怅：“我最近也经常在想，可能以前有些事情，确实是我太……”

    两个不会拍照的男生把两张大脸怼了满屏，看得严以珩连连皱眉。

    韩千一嘿嘿笑了一声，道：“总觉得你还是个孩子，好像什么事都需要别人操心、需要别人照顾。”

    严以珩颓然地倒回床上——他想起来了。

    严以珩按下了删除，他看着那张照片在诡异的动画轨迹中被丢进了垃圾桶，消失不见。

    严以珩愣了半秒，在泪珠越掉越多之前，用手背轻轻揩净了眼角。

    他拿起自己的手机翻到相册，很快就找到了一张照片。

    从前还在上高中，能够心安理得地暂时抛开那些债务。现在上大学了，他是完全没有办法不去理会还欠着韩家的那些钱的。

    严以珩沉默了一会儿，说：“我是生活不能自理吗？”

    那是大一开学，他去报道时拍下来的照片——韩千一甚至请了两天假开车回了老家，又把他们一家三口送到阳城。

    坐了近八个小时的动车，严以珩和韩千一回到老家那座城市时，已经是晚上六点了。www.cuimei.me

    苏筱立刻回复：【说了一百遍了你少用那种恶心巴拉的名字叫我！！！】

    群里这才安静下来。

    他按着严以珩的肩膀，“胁迫”着他拍下了这张合影。

    严以珩听得认真：“具体是做什么呢？”

    没过几分钟，谈吉祥又给严以珩发了一句私人消息。

    “……”严以珩默默闭上了眼睛，靠在沙发另一边装死。

    不同的是，谈吉祥是因为家里条件不太好。

    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韩千一终于没有再带走严以珩的心。

    “我在微博中了一个大奖，”韩千一说瞎话不眨眼，“中了一个手机。这事儿闹的，我上一周才换的手机，早说啊，早说我不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