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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云溪只得立在外边。

    她摇头:“不怕,你才不会。”脑后红色的布条垂下,轻晃着,柔软修长的手指扣住他的手指,“走吧!”

    听到接生嬷嬷说是个小太子,长得很好,虽是瘦些但干干净净的,很精神,心弦一瞬松开,她整个人支撑不住,跪倒在地上,眼前一片模糊。

    院中红梅如血,腊梅似玉,白梅若雪,折了大捧梅枝,苏云溪跟随段铮一起下山。

    她想起,她答应他了。

    嬷嬷说,孩子胎心太弱,怕是会有危险。

    一瞬间,心里之前积聚的所有不满于不经意间烟消云散,她抬手行礼:“恭喜皇上,有一位小太子了!”

    民众哗然。

    “你可以?”容润的表情分明是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子,“胡闹!此事涉及前朝,苏家段家窝藏之罪,甚至于先皇的名声,若是不知也就罢了,而如今已牵涉到皇家颜面,全国百姓们都等着看朕是不是会徇私,必须有一个人出来,顶下所有罪名,给他们一个交代!”

    “神经。”苏云溪翻翻白眼,回他两个字,率先往门口走。

    嬷嬷在喊“使劲”,声音里逐渐有了希望。

    “不怕吗?万一……”

    段铮不再看,狠心离去。

    一只手扶住她,是一直伺候在段萱身边的宫人,通红的一双眼睛对她和善地微笑着                                                :“夫人小心。”

    苏云溪懂他的意思。

    “是十一年前的陆文案,相关人员已缉拿归案。”

    西宁十八年,年末,冬。

    他将头发和丝带从容揣于怀中,在拔掉头发的地方抚了两下,对苏云溪道:“先进宫,陪着皇后,这几天都不要乱跑。”又对来人道,“此事是我是所为,陆亭雪是我私友,与我夫人无关,她一个后宅妇人,不知情。”

    苏云溪往外看了一眼,转回目光。

    院中已是花海,料想早前命人在小院种下的梅也约莫到了时候,段铮便携了苏云溪上山赏梅。

    “他笨死了,起的名字特别难听,没一个能要的,你起来骂他吧!”

    随时随地,总会有那么一个人,恰巧能跟得上。

    它安静的躺在她脚边,如一颗红泪。

    她低下头,拽住段铮的手,眼看着手指被一根根掰开,眼泪跟着掉下来,打在怀中梅花瓣上,坠落破碎。

    眼前一花,一个东西飘落,是一片绯色的梅花瓣,许是不小心蹭上的。

    身后忽然传来女子清幽悦耳的歌声。段铮回头,苏云溪正自得其乐。

    她已经站不稳,在枯萎的牡丹丛旁,也顾不得形象,抱着脑袋在台阶上缩成一团,牙齿嵌进手背,只想把耳边的声音全部赶走。

    “小夫人还是别看!”见她神魂俱丧,又劝慰道,“会好的!”

    门外传来容润的声音,听起来也是大松了一口气,声音都在颤抖。

    没有回应。

    她快步上去,握住了那只汗涔涔却没有任何温度的手,压着嗓子唤了一声:“姐姐。”

    她站起来,双腿发麻却毫不在意,踏上台阶的一瞬,像踩在无数钢针上,疼到要摔倒。

    苏云溪跟段萱轻声告辞,让她休息,走出来,看到眼睛发红的容润。他立在夕光里,明显是哭过了。

    苏云溪的第一反应,没好事。

    段铮忙着解发带,不曾留意,那些人却眼尖地看到了他们,快步过来。

    她知道生孩子是怎么回事,只是实在弄不明白,一个人怎么可以流出那么多的血,那几乎得是一个人身体里大半的血量了吧,为什么还在流?

    血腥味更浓重,方才的盆里比之,算是小巫见大巫,她举目望向床边,嬷嬷们在哭,在喊叫。

    “路很长,随我慢慢走。”段铮对她说。

    又是红色。

    “云……溪……”

    歌唱完了,蓦地沉寂下来,段铮心里微空了一瞬。

    苏云溪微笑絮语:“可不能就那么放过他……”

    “段铮他一直很担心你,我也是。”脸上眼泪不停掉下,她嘴上却无比冷静,“他在等你好起来!还想给小侄子起名字呢!”

    段铮牵着她,她便跟着他,小步子,乖乖地,亦步亦趋,段铮看的直笑。

    苏云溪脑中霎时一片空白,一个箭步就要冲上去,被一个嬷嬷硬推了出来。

    一阵风突然吹过来,力度有点大,把方才系好的丝带吹到身前,缠在一枝梅花上。头发传来拉扯感,很是不舒服,苏云溪喊住段铮,要他帮忙解下来。

    彼时,距离段萱的预产期还有三四天,母子状况平稳。

    段铮手一抖,丝带连着一根乌黑的长发一起下来,苏云溪疼的“呜”了一声,双眼含泪看着他。

    身后有人在哭。

    不至于完全黑暗,也是看不清路,模模糊糊一片绯红,总觉得像火苗,苏云溪看的不舒服,索性闭了眼。

    苏云溪站稳,推开紧闭的门。

    玉家的人不会就此一招,最危险的是皇后,她不能跟他去。

    “去休息吧!”

    段铮他现在……在牢里。

    不知道该怎么办,段铮,我真的不知道……

    苏云溪连滚带爬起来,抓住段萱垂落的手,看见她笑了。她也跟着笑起来,笑着只觉得更多眼泪滚落,却还是努力地笑。

    “他只是舅舅,这种事哪里轮得到他来干!”

    很熟悉,是他贴身带的。

    “我希望。”苏云溪突然开口,“这条路能长一些,再长一些,最好永远没有尽头。”

    苏云溪手里,虚弱冰凉的手指微动,握住她的大拇指。

    第二件事,是大理寺找到了一个潜藏十数年的逃犯,而与之紧密牵扯的,是当朝丞相与国舅,乃至皇后皇上,动摇了整个朝堂的根基。

    “他老是欺负我,还经常骂我笨,嫌我烦,你得帮我出出气,狠狠揍他!”

    离山脚下只有几步路,却是在此时,苏云溪看到了山下的那一群人,正围着月亮转。为首的是大理寺负责刑讯的官员,她曾于小乞儿一事时见过他。

    “我不认识你们说的人,从来没见过。”苏云溪道,“你们不能抓我!”

    “雪霁天晴朗……”

    苏云溪低着头,声音愈发轻:“陆亭雪和段铮,皇上想怎么处置他们?”

    她宛如一个来自山野中的精灵,什么也不知,只安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段铮听着歌,脚下走得愈发小心。

    “皇后娘娘累极了,需要休息,小夫人也休息休息吧!”嬷嬷好言劝道。

    “国舅爷,国舅夫人。我这里有一桩陈年旧案,需要两位协助调查。”

    一场雪下来,梅到了时节。

    他现在因为她做过的事进了大理寺,她必须要守住他姐姐。

    偶尔有一两只野兔跨过雪地,跑向远处林间,踩过枯枝,发出细碎的声音,亦或是一两只鸟,扑棱着翅膀,飞向微蓝天空。

    有了手里彩色的花,不必再害怕雪盲症,苏云溪收起丝带,想了想,系在脑后发上。

    似一个浅淡若无的光点,从很遥远的地方,突破漫天无际的黑暗,亮着,微弱却无比倔强,怎么也不肯熄灭。

    “何事?”他头也没回。

    “腊梅处处香……”

    她来不及多想,上前抓住一个人,鼻尖传来盆内刺鼻的血腥气,手上越发用力,掐的小丫鬟哭了出来,颤抖着解释:“听说,有人告发段家苏家勾结前朝逃犯,大……大逆不道,皇后娘娘急火攻心,胎象本来就不稳,提前动了胎气,难……难产,怕是……”

    “你以为朕不知道?”容润看向屋内,他心爱的女子身边有一个金色的小小襁褓,一丝爱恋划过,转回来已重新恢复冷肃,“你才是那个幕后人?段铮是替你顶罪?”

    “我可以!”

    《国舅爷不想和离》

    她抬起头,才发现容润眼神变了,方才的温情已彻底消失,满是严肃与冷寂,看的她不寒而栗。

    崎岖寻来的,总比手边的,更有意趣。

    进宫才发现,所有人都神色紧张,分明是发生了大事。

    皇帝早前便放过话,若是男孩,会封为西宁太子,将来继承大统,若是女孩,便是西宁有史以来最尊贵的公主。

    苏云溪心弦越发紧绷,快速回到乾月殿,只看到宫人们端出一盆盆鲜红的血水。

    耳边一声婴儿微弱的啼哭传来。

    “国舅夫人不知?”分明不信。

    第一件事是,皇后段氏要生了。

    屋内,往日笑嘻嘻的女子,好听的声音再也听不见,全部都是痛苦压抑的呼喊。

    “走啊,跟上。”

    沿着来时的路下山。

    沿路白雪覆盖,晃得眼直晕,苏云溪揉了揉眼,忽然眼前一暗,一条柔软干净的丝带缚于眼上,带来一丝淡淡的木香。

    夫君,你放心,我守住姐姐了。

    苏云溪愣愣地,有什么从心底浮起。

    临近年关时,国内发生了两件大事。

    苏云溪心头安下,嘴角溢出一丝笑意:“好。”

    段萱脸色雪白,浓密睫毛艰难地动了一下。

    他将月亮留给了她,她没时间伤心,该去做该做的事,守护他此时最想要守护的人。

    眼泪愈发汹涌。

    “皇……”

    人已经不怎么动了。

    苏云溪立在原地,眼看着他的背影远去,决绝抹掉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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