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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种感觉，那几行字今天晚上不会再出现了。

    黄色的烛光在他眼前微微跳动，带来一点微不足道的暖意。

    再看底座下面白色的烛泪，也比昨日多了一大滩。

    呼啸的北风被窗纸隔绝，两盏油灯的光照着房间，虽然没带来多的暖意，但这个还算亮堂的小小空间也让人心安。

    荆白从关门到走过来吹蜡烛，也不过几步路的功夫，昨天“他”提着灯笼时从凉亭不紧不慢地走回来，少说也有近两刻钟的时间，但回来检查时，发现底下虽然积了不少烛泪，蜡烛却没烧去多少。

    荆白凝视着灯笼里的白蜡烛，看了一会儿，索性把火折子拿过来，将蜡烛点亮。

    拿到灯笼之后，灯笼的照明范围有限，他又很快离开了湖面的范围，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所以湖里漂的到底是水草还是头发，凭目前的印象，他确认不了。

    荆白脑中迅速开始回想，昨天夜里经过湖上时的情况。但天黑以后，他的身体不受控制，虽然走在长廊上，但眼前却是伸手不见五指。

    昨夜天黑之后，身体去凉亭拿起灯笼，将荆白顺利带回了自己的房间；早上荆白没能醒过来，它自动完成了应卯；他甚至直接将荆白带到了船上，在需要劳作时，荆白才醒了过来。

    就算对卫宁诸人有所保留，但认出郝阳刚就是柏易之后，他是非常信任对方的。

    屋里恢复了平静，又正式入了夜，万籁俱寂，除了窗外的风声，和雪落的沙沙声，好像所有的一切，连同荆白的心都静了下来。

    屏风上还是那幅水墨画，江河之中，一叶扁舟在广阔的水面上孤零零地漂着，周遭大片空白的纸面，将它映衬得更加孤独渺小。

    柏易的话，最有可能是因为他的服饰比众人高一个品阶，直接受管家管辖。

    说来也怪，灯光一亮，那冷得钻心的大风便忽然平静下来。

    如果说湖里捞起来的水草都是人的头发，那这一大片的湖水中……又到底埋葬了多少枯骨和冤魂？

    因此，荆白必须尽可能地保持清醒，至少明天早上的应卯，他必须自己去。

    但即使副本被污染，从丰收祭时的情况来看，问题恐怕主要也在关键道具上；他现在连破局的门都没摸着，荆白总觉得满地杂乱的线索中，缺了一根关键的，将一切串联起来的线。

    今早的应卯，只有小曼和柏易两个人是清醒的。

    荆白原本对着屏风在一寸一寸细看，在看到画中人身后时，忽然停了下来。

    是错觉吗？

    大团大团、缠在一起的头发。

    画中的这艘小船里面……多了一个装满的木盆。

    他下意识动了一下自己的胳膊，想把被子掀开，

    甚至他点亮油灯和蜡烛的时候，用的都是同一个火折子。

    这个灯笼，他昨夜照屏风时就发觉过有问题，何以一整个白天过去，哪怕说到自己夜晚身体失控的事情时，他也从来没提到过灯笼呢？

    借着这点光亮，荆白最后看了屏风一眼。

    好像是身上的被子变得更加厚实温暖了，不知道是不是把被子裹得太紧了，荆白觉得有些透不过气。

    荆白心中一跳，他拿起灯笼仔细观察。这灯笼做工精美，从顶部的孔，能看见蜡烛固定在下面的黄铜莲花底座上，他试着将蜡烛拿出来，却发现底下是固定死了的，无法取出。

    头发。

    根据副本的逻辑来推测，白天所有人的工作时间都被排满了，只能抽出黄昏的一丁点时间来碰面；夜晚对他们的睡眠时间有固定的限制，也并不奇怪。

    这个灯笼……或者说，这根蜡烛，在白天的时候，好像从他的记忆里消失了。

    而“他”却从来没有刻意制造过违规。

    被窝算不得多温暖，但也不至于会流失体温。荆白这几天已经习惯了这种冷冰冰的状态，他裹紧被子，没过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还有一点：早上应卯时，郝阳刚和小曼是唯二没有被控制身体的人。为什么正好是他们俩？

    但至少有一点能确定，除了眼睛没能看见以外，他尚算敏锐的听觉和嗅觉并没有在湖上发现什么异常的动静。

    当时天已经全黑了，在拿到灯笼之前，他甚至都不明白自己的身体是凭什么走得那么自如的。

    荆白想起昨晚他看屏风上的字时也是如此。用房间里的油灯照屏风是一片空白，只有点亮灯笼，才能照见屏风上的墨迹。

    荆白检视完了整面屏风，又将灯笼点亮，将屏风仔细照了一遍，空白的地方依然是一片空白。

    房里的灯熄了，就只有隔着窗纸映进来的月光，还有外面雪地的微光。

    白天的时候，为什么没有任何人提到过灯笼的事？

    饶是荆白，此时也忍不住呼吸一滞。

    它强迫所有人按照副本的要求行事；如果不遵照，就会失去身体的控制权。

    心中再是惊疑，眼下也只有荆白一个人在房间，他无法向任何人确认。

    他昨晚没有量，仔细回忆之下，感觉这根蜡烛至少短了一根手指那么长，长度大约是昨天晚上的两倍。

    至于小曼，就只有两种可能了。一种是，她是唯一一个满足了在天黑之前回房间的条件的人；另一种就是，荆白注意到她特地提了一件事 ，就是她早睡早起。

    即使柏易可信，对荆白来说，经过转述的消息，能获取的信息量已经下降了许多。

    睡梦中，隐隐约约，他感觉周身似乎变温暖了许多。

    虽然目前来看，他们被控制过之后都醒过来了，但是那种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动起来的恐惧是谁也无法逃脱的。

    谁知道下次被控制，他们还有没有机会醒过来？

柏易原本就身份成谜，他现在出现在这个副本中，难道是这个副本也有被污染的嫌疑？

    荆白索性不再耽误时间——与其在屋里忧心忡忡，不如早点吹灯睡觉。

    这灯笼果然有古怪。

    他虽然有心想多看几眼湖水，可惜，那时他连自己的视线都无法控制，别说看见湖里有些什么东西了。

    他轻轻吹了口气，蜡烛应声熄灭。这时也不急着把灯笼放回去了，荆白提着它走到屏风面前，细细观察。

    他现在需要的不是它这点微弱的亮光，而是观察它到底能烧多久。

    “呼”地一声，冰冷的北风忽然从变得剧烈起来，像是有一股巨力撞动着门窗，荆白立刻站起身来，就在这时，大门忽然“哐——”地响了一声，一股烈风裹挟着纷扬的雪花灌进房间——房门竟然被大风撞开了！

    到底是水墨画造成的错觉，还是……这就是“水草”的真容？

    既然不是火的问题，那就是这根蜡烛有古怪了。

    门开的一瞬间，两盏油灯、甚至连门后钉子上挂着的灯笼也瞬间亮了起来。

    在荆白以往所见中，但凡人失去意识，身体开始自己行动，通常都是非常不妙的，丰收祭副本中，他就曾亲眼目睹鸡舍竹楼的四个人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完成了鸡卜的仪式，最终，两个女孩变成了祭品。

    荆白快步走到门前，门外什么也没有，黑洞洞的一片，院子里也是鸦雀无声。

    灯笼里的这根粗粗的白蜡烛，好像变短了？

    荆白松了口气，把门合拢，用力关紧。他知道自己有点托大了，猜到灯会自己点亮，却没料到门也会同时被风吹开。好在门没吹坏，否则今晚光是风雪都够他受的。

    无论如何，明天早上的应卯，他必须醒着去才行。

    他向来精力充沛，必要的时候警醒少眠，丰收祭那个副本里，他连着几天晚上都没睡过整觉，早上依然醒得很早。

    别人不知道，荆白至少了解自己，如果真的能靠生物钟自然醒来，在知道早上要应卯的情况下，他不可能毫无顾忌地睡过头。

    那个盆里面都是丝丝缕缕的水草，白天荆白捞水草的时候，只觉一片鲜绿，蓬韧如丝；但是水墨画，因为只有黑白二色，荆白看着看着就感觉有些不对了。

    第188章 头啖汤

    荆白无奈，只得小心翼翼地用手去丈量蜡烛现在的长度，发现大约一柞多一点长。

    荆白心中默默数着时间，看着蜡烛无声地燃烧着，烛泪一颗颗落下，不过片刻之后，心中便有了成算。

    但今天一整天下来，所有人都没得到升阶的机会，这个路子走不通。

    反过来想，身体被控制时，“他”做了什么？

    他早早吹了油灯，将灯笼和火折子都放在床头触手可及的地方，准备上床睡觉。

    那个木盆里，装得满满当当的，黑乎乎的缠绕在一起的，与其说是水草，分明更像……

    因为是水墨画，船体不大，又都是深色，如果不细看，很容易忽视。

    他当时心里还在感叹这蜡烛经烧，没想到一个白天过去，蜡烛竟然真的变短了！

    画中人依然戴着斗笠，侧对着画面外的人。

    荆白拿着灯笼的手忽然一颤，想到一件事，他心中猛地一阵发寒，那种感觉比刚才被寒风拂面时更冰冷。

    荆白提起灯笼，将里面的蜡烛吹灭，正要挂回去时，手忽然一顿。

    昨晚因为屏风上写的那几行字，他睡得很晚，或许没有达到要求的睡眠时间，才让他错过了整个应卯。

    荆白已经感觉到了，这个副本的目的和其他副本都不一样——它的重点，好像并不是杀死他们，而是采用各种办法来框死他们。

    有烛泪，必然就是烧过了。奇怪。难道这灯笼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也会亮？

    荆白想了一下，总觉得不是生物钟自然唤醒了她，而是身体不被控制的条件之一，就是睡足某个规定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