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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彤仍然在非常努力地试图理解，指着罗意道：“所以，我是阴，阿意是那个‘阳’？”

    所有的小神像，和清净殿里的巨大神像的本体都是相通的，共享五感的恢复进度。

    而原本的两个纸人……

    白恒一说到这里时，季彤和罗意同时露出震惊之色。

    白恒一见众人面面相觑，只好接着解释：“其实神像本身就暗示了这件事，只是我们之前一直被蒙蔽了。月老用剑影杀死神像，又是一次提示。

    白恒一早看出她不太有玄学这方面的天赋，道：“不是非得按男女这样来理解。如果还是不懂，你可以联想一下阴阳太极图，是否白中有黑，黑中有白？无论黑强白弱，或是黑弱白强，都是两色，不能单独存在。”

    他们这群人方才就试着折腾过纸人了，只是没有敢这样做的，因为剪纸的纸质极硬，两个纸人又只有手连着。

    分身万象，一点灵通。这里其实指代的对象很广泛，既指村子里的众人、也指神像，甚至最后也指月老。

    可现在……她的手摸向放结婚证的地方，却只掏出来了另外半张身份卡。

    这边的半张，就有季彤的脸。照片里的她目视镜头，神色冷静。

    季彤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方菲。

    季彤恍然——那就是周杰森学

    虽然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但他和白恒一，确实是不一样的。

    季彤怔怔地说：“可是，周杰森不是已经……如果要剩下一个人，那也应该是方菲……吧……”

    今日凌晨，他们回来的路上，季彤刚刚听到这句话，还在试图“其义自见”，白恒一当时初步分析过这段话。他曾说第三句太玄了，直接跳过不解释，但这时两人都想起来，他解释过第四句。

    天清地浊，太虚立洞。

    能走到这里，哪还有人不信他？

    红线在纸人身上缠得密密匝匝，像穿了一套红色衣裳，红线也越缠越短。缠到纸人肩膀处，只剩短短一截，这时，纸人脸上的五官已经可以看得非常清楚了。

    季彤松了口气，看他的脸色，也觉得不像有事，才有心思问荆白：“路哥，这算是什么情况？”

    季彤的手微微发抖。她看了一眼身边的罗意，又不由得深深地注视着白恒一。

    所有的人都在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但荆白既然都这么说了，那自然只有照办之理。

    竟然变成了一个人。

    季彤痛快地点头：“路哥，你说。”

    如果明白了世界是虚拟的，就能理解这句话。发自外界，却存在于这个世界里。

    荆白摇了摇头，说：“你们自己来。”

    一片安静中，忽然响起“咔”的一声。众人这才发现，方菲手脚极快，把自己和周杰森的纸人叠在了一起。

    她没有看发问的季彤，双目一眨不眨地凝视着荆白，用非常肯定的口吻道：“因为实际上，在真实的世界里，并不存在方菲，只有周杰森。对吗？”

    季彤惊得脸色大变。她感觉是最明显的，手上发热的时候，她就觉得不对，但眼睁睁看着罗意那个缺了一边耳朵的纸人直接消失，手中的纸人由扁平变得立体，她简直惊慌起来。

    明明几个纸人好端端站在旁边，事实上却并不存在？

    方菲这时突然道：“其实就是矛盾的对立统一。相互依存，互为条件，谁也不能单独存在；一定条件下……可以相互转化。”②

    兰亭若有所悟。她看着季彤和罗意头上一模一样的“气”，再看白恒一和荆白头顶的，忽然便明了，为什么荆白不自己率先尝试了。

    荆白拿自己的纸人示意了一下，指着两个纸人牵手的地方，道：“你从这里，把两个纸人对折起来。”

    他轻声道：“木盒里面有两个纸人，也就是同时具有‘阴’和‘阳’双面的能量。所以，无论是哪一方活了下来，只要拿到了木盒，就依然算赢。”

    发乎界外，存乎其中。

    可季彤把两个纸人叠在一起之后，众目睽睽之下，他们都看见，原本扁平的纸人变得立体起来。

    众人更是看得目瞪口呆！

    季彤有些惊讶，但还是照做了。

    方菲看到浮现出周杰森的脸，神色反而镇定了下来。

    第364章 阴缘线

    这一刻，所有人都明白了白恒一的意思。

    无有法相，体性本空。

    最后，荆白问能否和纸人一起离开这里，月老的回答是“守中抱一，其为解也”。

    和方菲没有一点关联，是闭着眼睛的周杰森。

    荆白下意识摸了一下自己的口袋，他和白恒一的证件还在。

    他们俩是罗意抱着木匣，此时竟也没有一丝犹豫，直接将两个纸人拿出来，示意要递到荆白手中。

    白恒一道：“就像兰亭说的，月老这句话里，‘守中’，是把握本质；抱一，是道生的那个‘一’。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①阴阳的结合，也是对立与统一的‘一’。”

    他当时说的时候……难道就已经知道了吗？

    季彤依言照办。神奇的是，这样做了以后，她忽然感觉到两手发热。

    这里，兰亭的解读其实已经对了。这句话看起来是解释宇宙的形成，其实也暗示这里是开创的一个“新世界”。

    虽然无法粘合，但拼在一起，就是一张完整的、季彤单人的身份卡。

    兰亭和王坚也第一时间拿出证件，确定了季彤身份卡的变化，应该就是在纸人重叠之后出现的。

    此时再看天边的那道漆黑的裂隙，众人心里都有所感觉——或许月老方才那一剑，并非真的用力过猛，而是为了提示他们。

    所以方才兰亭解读的时候，就已经非常接近真相了。

    季彤拿着身份卡的手有些发抖。罗意将她手中的半张身份证接过，试着拼合在一起……

    她看了皱眉的兰亭一眼，还有神色迷惘的方菲，笑道：“好啦，别跟我抢。昨晚要不是路哥和白哥，我现在身上都四根叉了。”

    众人都屏息凝神，注视着她的动作，她也不介意众人的观察。红线往纸人身体缠的那一刻，纸人原本空白的面目，竟然逐渐浮现出淡淡的五官。

    荆白沉默不语，白恒一在他身后，冲方菲轻轻点了点头。

    兰亭先说了一句“我……”，季彤便抢道：“用我们的！”

    可几个纸人，无论是方菲、或是王坚、罗意，乃至白恒一，神色都十分淡然，似乎对此并不意外。

    他向来有什么想法都是自己先试了再说，甚少让别人来试验的。这显然有风险，但此刻，众人脸上俱都流露出坚定之色。

    季彤看着他手里的东西，两眼发直。他们进月老庙的时候，为了激活月老，几乎掏出了身上所有可能有用的东西。直到那时候，结婚证都还是正常的结婚证！

    罗意连忙摇头：“完全没有。”

    方菲似乎已有筹划，没等人开口说下一步，见立体形态的纸人出现，马上用手中的红线，迅速将纸人缠了起来！

    青年的语气和当时很像，极其平缓，好像正在解释的，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事。

    为什么能瞧出来是半张？因为他手里这张硬纸壳，写了季彤的名字，却没有她的脸，边缘处还有清晰的断痕。

道：“我有一个想法，用它应该能很直观地展示出来，但我情况特殊，不方便演示。谁信我？”

    她握着自己手里纸质的人形，忍不住去看罗意。罗意好端端站在一边，瞧着脸上也有些懵，季彤问：“阿意，你没什么不舒服的吧？”

    说到这，季彤就彻底明白了。她狠狠一拍脑门：“这不是以前读高中的时候哲学的内容吗！”

    这次罗意是反应最快的，他翻出了怀中的结婚证。

    木匣中纸人的状况和现实对应，众人担心一用劲，若是不慎将连着的部分掰断了，现实中也会受伤。因此他们目前只用了不同的办法缠红线，直接这么用力掰，还真没人试过。

    方菲冲她笑了笑：“我也没学过，可刚才忽然就想到了。”

    不仅他们不存在，连带着这个世界，竟都是假的么？

    月老的剑影，一生出二，二生出三，三把剑又化身无数，在杀死神像之后，又合为一把剑，回到月老手中。

    “体性，是体和性。体是一个东西的实体，性是它的性状，体性本空，是说这个东西——”

    荆白没说话，站在他身后的白恒一叹了口气，道：“因为原本就没有两个人。从头到尾，都只有一个人。”

    荆白点了点头，道：“把他们贴紧。”

    季彤和罗意身形有些差距，纸人也能体现出来，但最大的差距，是罗意少了一只耳朵。

    字面意义上，他已经给出了解法。

    季彤咬了咬牙，用力掰了一下，将两个纸人叠在了一起。

    其实并不存在。

    顷刻间，代表她自己的那个缺了一条腿的纸人也消失了，变成了一个空白的纸人。四肢完整，是没有性征的人体的形状。

    “月老临走前的行为，已经解释了季彤听到的那段话。等荆白提问月老，月老回答抱中守一，就基本可以完全确定了。”

    众人都怔怔地看着他的手，因为那本所有人都有的证件，罗意拿出来时，竟然是半张谁都没见过的身份卡。

    白恒一摇了摇头，向她示意自己手中的木盒。

    在所有人或震惊或惊疑的寂静中，她语声柔和的发问，竟似石破天惊。

    荆白就是那个时候完全明白了。他正是因为想通了其中关窍，才会怀疑白恒一早就知晓，把他单独拉到一边质问。

    “这个东西”，说的竟然是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