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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荆白从方才起便面露思索,他在想一个问题。

    周杰森心有余悸地道:“这也太吓人了……”

    “我现在能确定,确实变淡了。”

    “气”的事情,兰亭提议对纸扎人保密,是以荆白之前连白恒一都没有透露过。但现在六个人都在,他却直接问出来了。

    荆白准确地从她没有表情的脸和飘忽不定、却四处游移的目光上读出几分不安。

    神情淡漠的青年似乎猜到了她接下来的话,冲她轻轻点了点头。他冷静而清明的目光让兰亭心中一定,想想事已至此,不如全都说明白了,便一鼓作气道:“王坚他们,第一天的时候是没有‘气’的,但是昨天起,我隐隐约约感觉到他们有了一点点,今天起来之后就能看清楚了。”

    若说纸扎人们的沉默不语是基于不了解事实的迷惑,那荆白几人的沉默就是出于对危机的不祥预感了。

    周杰森咋舌道:“所以,‘气’这个东西,确实是和我们的健康挂钩的,对吧?”

    俊秀的面容上,两道轮廓锋利的眉毛挑了起来。

    在他常年少有表情的脸上,那是个足以说得上是冰消雪融的微笑——虽然白恒一看不见。

    来人说话大大咧咧的,伴随着匆匆往外走的脚步声,正是周杰森。

    “很淡,但他们身上确实都有了‘气’。”

    方菲从膝盖上抬起头,她脸上全无血色,白得像纸,片刻后才有气无力地说了句“没事”,精神却明显萎靡了许多。

    联想到她昨天说过的话,荆白隐约猜到了什么。没等兰亭说话,他问:“我们的‘气’又有变化了?”

    在场的三个纸扎人脸上更是露出诧异的神色。

    她反问荆白:“真要现在说吗?”

    “这不,还没来得及谢你呢。”他一边将两人往里迎,一边嘴不停地说:“哥,你脑子真好使,江湖上不以年龄论长幼,我叫你一声大哥都是应该的……”

    他嘹亮的一嗓子喊出了荆白额头上一根青筋,连一脸沉郁的白恒一都没忍住,闷闷地笑了两声。

    在这之前,因为失忆,兰亭自己都不清楚“气”究竟是什么。她只是觉得黑色太多的人给她感觉不好,因此主动选择和白色更多的两个人合作。

    没有解决不了的麻烦,也没有无解的谜。

    她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完,就似乎触犯了禁忌,整个人伏在膝盖上发出痛苦的惨叫。

    荆白知道这对她来说有些强人所难,因为兰亭只能看到‘气’的颜色。

    荆白转眼看去,男人身上甚至穿着围裙,他应该是刚洗完碗,一边擦手,一边从房门走出来。

    兰亭见他神色郑重,用力点了点头,听荆白缓缓地问:“是我这里变淡了多少,白恒一那里就出现了多少吗?”

    正常情况下,白恒一这时候应该出去,留周杰森和荆白在里面说话,但是他这次站着没动,周杰森有些困惑,荆白对他道:“你去接一下方菲,我有点事需要向你们确认。”

    他活动了一下身子,感叹道:“难怪今天感觉今天人更虚了,明明睡得挺好,一早起来还是疲沓。”

    他双目直视着兰亭,一字一句地道:“这个问题很重要,我知道‘气’这个东西,你只能看到浓度,可能有些难判断。你只说个大概也行。”

    荆白迅速点了点头,周杰森挠了挠脸,竟是两人都松了口气。

    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她咬了咬嘴唇,目光不由得再次落到荆白脸上。

    白恒一的心沉了下来,虽然之前就有所猜测,但此时尘埃落定,依然让他有种山雨欲来的危机感。

    果然,兰亭接着周杰森的话道:“不止。还有一件事,我昨天没说,因为实在看得不清楚。但今天也能确定了。”

    之前几人就猜测过,他们对纸扎人的“供养”应该是用自己的生命力之类的东西进行的,兰亭看到“气”的转移,只是让这个事实变得更直观,也让他们对“气”的概念有了一些意识。

    院子门和房门都是敞开的,他们没等多久,兰亭和王坚就来了。脸色苍白的少女今天看上去比昨天又憔悴了一些,她走进房子里时,第一反应是将所有人的脸都细细看了一遍。

    白恒一适时地打了个岔,他平和地说:“辈分别叫大了,他听着不习惯,你跟着兰亭叫路哥也行啊。”

    “没有,昨晚很安静啊……我什么都没听到。”

    方菲肯定地点了点头,确认道:“真的。”

    “大哥,你可来了!”

    昨天红线媪给的突如其来的限时任务让所有人都提高了警惕,兰亭和王坚今日也比昨天到得早。

    荆白嘴角一抽,终于忍不住抬手道:“别叫大哥了,我没这习惯。”

    周杰森吃了一惊,还有男人不愿意给人当大哥的,难道要当爸爸才够?

    周杰森还拿着张思远那张身份卡看来看去,兰亭已经下了决心。她飘忽的目光从众人头顶一一掠过,最后回到荆白身上。

    他路过方菲的轮椅时,黑发的女孩张了张嘴,试图叫住他。但一脸高兴的周杰森完全没注意到,方菲眼看着他向两个携手站在门外的男人走去,完全无视两人之间暧昧的氛围,只好默默扶住了额头。

    在场的没有傻子,这些事情一说完,荆白不需点破,他们自己也明白了。

    “门不是开着吗,你们怎么还站在外面?”

眼睛中,他看着白恒一的目光清澄如水,唇边勾起一个很淡的笑容。

    荆白看着他古怪的脸色和打量自己的目光,总觉得他是想岔了,遂脸色逐渐变黑。

    此言一出,客厅里的氛围变得分外静默。

    只要能一起面对,不管会发生什么——那都不重要。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过如是。

    色彩不比数字或者文字直观,浓淡程度的变化,更是失之毫厘差之千里,何况兰亭没办法看到变化的过程,只能看到结果。

    有了这件事,很大程度上能够证明纸扎人们的立场。就算纸扎人伴侣们受限于契约限制,不能亲手伤害他们,也可以对他们的处境隔岸观火。

    坐在轮椅上的女孩摇了摇头,清秀的面容显出几分困惑。

    周杰森吓了一跳,蹲在她轮椅前,手忙脚乱地去摸她的伤口,被烫了个激灵,只得把手移开,叹着气说:“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不是怪你的意思!不能说的话就别说了……你现在好点没?”

    荆白从她的表现中猜到了几分,这时并没有很惊讶,接着补充道:“所以,‘气’不是消失了,只是完成了转移?”

    周杰森干巴巴地笑了一声:“这——这应该不算是什么好消息吧?”

    第288章 阴缘线

    当然,也没有他打不开的门。

    荆白看了白恒一一眼,心里那点烦躁也消了,只剩下几分无语,眼看着周杰森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他们面前。

    荆白对此反应倒很平静,他说:“不急,还有别的事情,等兰亭他们来了再说。”

    说过的话,他不打算再强调,白恒一果然很快就反应过来,侧过脸来冲他笑了笑。

    虽然明白了“气”大体上代表什么,甚至证实了“气”的转移,但一直困扰他的问题依然没有得到解决。

    他看了看荆白那张年轻俊秀的脸,心想他也算是没包袱的人儿了,但这可真有点叫不出口。

    黑发的少女脸色甚至都变得更加苍白,因为思考得太用力,薄薄的没什么血色

    他将张思远的身份卡拿了出来,把昨夜白恒一听到的声音,以及他们顺着声音的来处找过去,再遇到季彤两人之后的事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

    昨天神龛的事情之后,她和周杰森已经将荆白视为这个团队的实际决策者。

    “等等,什么情况啊?”周杰森看着眼前两个人似乎又有那种“心照不宣”的意思,好像只有他还在一头雾水,终于忍不住发问:“你们昨晚是听见什么动静了吗?我怎么这么迷糊呢?”

    几个纸扎人在旁边,听也听明白了,他这样一说,坐在轮椅上的方菲就忍不住绞起了手指,说:“对、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供养’会变成这样,明明——啊!”

    当然,也没漏掉季彤转述的罗意救了她这个关键信息。

    兰亭知道荆白不可能是一时失言,脸上却也没有出现什么愤怒之色,只是显得有些不解。

    她比划了一下头顶的位置,轻声说:“我昨天不是说,我觉得你们身上的‘气’变淡了,但不太确定吗?”

    她注视着青年眉清目朗的面容,和那双沉静宁定的眼睛,慢慢地说:“今天的‘气’……确实变了。”

    他打断了白恒一接下来要说的话,用最平淡的语气说:“所以说……不重要。”

    兰亭猛地抬起头,向来飘渺的目光此时凝聚在了荆白身上。

    他一看就是真心实意的高兴,尚算年轻的脸上乐出两根褶子,笑眯眯地说:“昨天回去领了神像,果然发现我们的神龛也在院墙上,这关算是平安无事地过了。”

    白恒一追问道:“深夜之后也很安静吗?”

    荆白一看他的脸色就明白了,用力握了一下他的手掌,在他手心敲了三下作为提醒。

    “刚才进门之后,你们两位的伴侣也是一样。”

    兰亭注视着荆白。

    兰亭秀气的眉毛拧成了一团,她飘渺的视线在几人头顶上的那一小片空中不断游移,似乎在极力回忆和判断。

    荆白知道她的顾虑,便道:“那就先听我说吧。”

    但昨天,若不是罗意主动出来找季彤,她应该已经死了。

    荆白见兰亭的目光依然在纸扎人们头上逡巡,心中隐约有了猜测,知道兰亭恐怕还有更惊人的话没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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