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塔（结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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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塔”这样的地方，怎么会有人拥有能储藏人残魂的物件？

    墙壁上还四处挂着红线，房间最里处是一个长条案几，边上放了个精致的香炉，熏香的气味便由此而来。

    荆白注意到她视线的落点是他藏在衣服下的白玉，立时变得十分警惕。他没有做任何多余的动作，避免打草惊蛇，只是不动声色地绷紧了身体，做好了随时动手的准备。

    她一说完，荆白握着白玉的手也开始发颤。他牢牢将白玉攥在掌心，通过用力来掩饰自己剧烈的情绪起伏。

    看上去似乎还是很平静，但红线媪的眼力却能看出来，他此时的状态和刚进来时完全不一样了。

    他此时心绪激荡至极，根本顾不上观察红线媪的情态。等他回过神来，已经站在了红线媪的案几前，脱口道：“你说什么？你怎么看见的？”

    红线媪从看见白玉的那一刻，神色便出现了明显的震动。

    他来者不善，红线媪的动作却丝毫未停。荆白走过来的短短几步间，她双手在纸间舞动，如蝴蝶穿花一般剪出了个人像，将手中的纸屑轻轻一吹。

    荆白听她语意，既然强调让他自己走，那多半是没有强制他离开的能力，不如找她把事情先问清楚。

    红线媪看他这个反应，知道自己的计划多半是稳了。她缓缓靠向了身后的椅背，心态随着姿势，一同变得十分悠然。

    她说：“自然是看见的。我连一个人灵魂的裂口都看得见，怎么会看不见多出来一个魂？”

    这三个字说出来之后，他放松了一些，抬起头，用极慢的语速说：“什么叫让他出来，你说清楚。”

    哪怕用了这样大的力，他脸上也没有太大的波动，眼中看上去一片料峭荒寒。可她看得见青年眼底的猩红血色，他手下那个案几，就像被他极力压制的愤怒和疯狂，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边缘。

    她摆出了从荆白进房间以来最和颜悦色的姿态，道：“我现在发现你为什么能进来了……确实，你也算是符合我这儿的条件。”

    荆白凝目注视她手中的纸人。她剪得很简单，但五官惟妙惟肖，是一张荆白自己的脸。

    “说清楚。”

    荆白的目光冷得像冰，近乎咄咄逼人。他只管发问：“回答我！他的灵魂去了哪儿？”

    她放在台面上的手指都在微微发抖。出于遮掩，她顺势用指尖轻轻敲着桌面，定了定神，方开口道：“我可以——让他从这玉里出来。”

    既然他还在这里，没有直接回到房间，说明红线媪还掌控着这个地方。

    荆白路过的房间都敞着门，只是个个都和他所在的房间一般，黑洞洞的。荆白对此丝毫不感兴趣，也不往里看，只朝着那个有亮光的房间走去。

    荆白一进来，就见她左手拿着一张剪到一半的纸，右手握着剪刀，动作极娴熟灵巧。

    她准确无误地指向荆白放着白玉的心口处，还未开口，自己先顿了一下。

    怡然靠在椅背上的女人微微一笑。薄薄的红唇一勾，原本只是普通清秀的五官顿时鲜活生动起来。

    她的声音依然嘶哑，却比在副本里多了一种不疾不徐的味道，更显出莫名的神秘感。

    荆白往前一步，将另一只手按在红线媪的案几上。他的语气冷森森的，红线媪的案几被按得吱吱作响，像在发出惨叫。

    荆白开门的动静不小，她却连头都没抬一抬。

    刚才不该逗他的。现在情况有些不妙，他比刚来的时候状态更糟了。

    他脸上本没什么表情，红线媪话音刚落，就见那张神色平淡的面容几乎立时有了波动，短短片刻，似乎无数情绪从他眼中掠过，最后又归于一片空白。

    第369章 塔（结局篇）

    荆白此前对白恒一有残魂在白玉中这件事一直有所怀疑，但被她一说，仍觉被巨大的情绪冲击震了片刻。

    他双臂抱了起来，直视着红线媪的面庞，半信半疑地问：“那你为什么出尔反尔？之前说我不符合条件，现在又变了？”

    是因为污染值变低了，所以他是第一个进副本的人？

    荆白愣了一下，这是他从未遇到过的情况，还是说，这是副本剧情的一部分？

    当时进入副本的时间到了，他从自己的房间里，直接被“塔”拉进了红线媪的副本，就在这个房间。

    他身上依然乏力，走到最快也不算快。好在这个走廊不长，他很快走到门口，伸手就去开门。

    塔还有这样

    他照着记忆里的方向走了出去，通过房门，是一个幽深阴暗的走廊。只有尽头处的一个关着门的房间，从底部门缝处透出些许光亮。

    红线媪想透了，也不担心眼前的青年会继续隐藏——他的目光如此情切，像濒临熄灭、又被重新引燃的火焰。

    眼前的青年脸色苍白，赤着脚，穿着一身她给的宽松的黑衣服。他逼得这样近，离她手上的剪刀已经不剩几寸远，也似毫不在意。

    “因为我刚才仔细看了看你，发现你身上有两个灵魂。”红线媪轻声道。

    那眼神几乎是从荆白身上一扫而过，她就眉头一皱，低下头继续剪她的纸，随口道：“你不符合我这里的条件，出去。”

    红线媪原本的话都没说完，出神地注视了他一会儿，就忽然笑了起来。

    红线媪当时也是拿了纸和剪刀，只管剪自己的，头也不抬。荆白打眼观察四周，不见其他人，心里也觉古怪。

    他垂下头，眼睛的部分被黑发遮住，无法叫她窥见情绪，只能看见下颌线绷得紧紧的，连带着脖颈都浮出青筋。原本挺直的脊背好像被千钧的重负压住了，叫这年轻人用了浑身力气，才说出来了三个字。

    一个四十许年纪的女人坐在长条案几之后，打扮简洁素净，乌黑的头发梳了个髻，只用一根簪挽在脑后。

    寒光闪闪的剪刀在红线媪手中打了个转，此时尖头朝外。女人的脸上露出一个云淡风轻的微笑：“这玉不是没事么？我看这水头清亮，通透得很。”

    荆白才不管她究竟在做什么，面色冰冷，几步走到她面前。

    她此时盯着荆白说话，说着说着，语速竟逐渐放慢。原本看着荆白脸上的目光也逐渐下移，停在了他的胸口处。

    墙面是米白色的，没有窗户，只剪了不少纸做的花纹作装饰，加上气味芬芳，光线明亮温和，倒不显得多么沉闷。

    红线媪有些不耐烦了，她终于放下剪刀，抬头看着荆白，语气变得冷厉：“我这儿符合条件的人才能来！你是‘塔’筛选进来的，我不知道它出了什么毛病，但你不符合我的条件，我可安排不了……”

    荆白问：“‘它’是谁？我人都进来了，说明我符合这里的条件。你让我出去，万一算我违反了什么规定，我岂不是死路一条？”

    可这儿明明只有他一个人，此时就开始剧情，难道这是一个单人副本？

    房间里四处点着灯，颜色是种温暖的黄。荆白一进去，就闻到一股淡淡的熏香气味。

    荆白低头看了一眼，他手背上还能看到“塔”的印记，说明的确没进副本，也就是说，不可能是副本剧情。那这个女人作为关键npc，还让自己离开这里，就不太对劲了。

    红线媪几乎以为他要爆发了，但那声音竟然还是稳的。

    他本来就没什么力气，又做好了红线媪可能闭门赖账的准备，几乎用了全力去开。可意外的是，只听咔嚓一声，门竟然真被他拧开了。

    荆白眼看着红线媪手中的纸变成了一个人形，女人才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

    她态度转变得突兀，荆白自然不会放下戒备，相反，被她一说，他反而更加警惕。青年往后退了一步，说：“你所谓的条件，到底是什么？”

    难得有人能引起她的好奇心，她方才光顾着感兴趣了，这时反应过来，亦觉奇怪。

    荆白想了想，他虽然过得不怎么样，但并不存在什么自我冲突的问题。至于灵魂裂口这种说法就更玄幻了，又不是□□上的伤痕，裂不裂的，他也不可能看得见。

    红线媪的视线从他发红的眼眶上一掠而过，顿了片刻，道：“倒不是不能说，但你先要先和‘塔’立下誓约，不能泄露我这里的秘密。”

    “我这里能进来的，必须是自我产生冲突，乃至灵魂出现裂口的人。”红线媪也不再同他卖关子，语气平和地解释道。

    红线媪指出位置之后，缓声说：“第二个灵魂就在那里面，你自己总该知道。”

    这个人身份必有古怪。难怪“塔”把他送到她这儿来……

    红线媪暂时稳住了神色，没有真正失态，心底却在暗暗吃惊。

    荆白没有感觉，但她已经能感觉到房价里气机隐隐游动。如果荆白再不稳定下来，她苦心维持的平衡就要被打破了。

    这女人的视线很奇怪，像是在看他，又好像透过他在看什么。

    进入副本后，他和红线媪谈妥条件，就被她单独送进了这间暗室。

    他俯下身，一把取下自己胸前的白玉，攥在手中，将纯白洁净的玉身展示给她看：“进副本之前，你说过，最坏也能保证他回到玉里。现在呢？你想怎么解释？”

    听她此言，荆白不再犹豫，将白玉从胸前扯了出来，目光凛凛地看着她：“你能做什么？”

    像是一阵春风刮过久冻不化的湖，他整个人重新鲜活起来，只等一个冰层破裂的脆响，就会完全复苏。

    出于这种犹豫的心理，他没有立刻移动，红线媪头也不抬，继续催促道：“出了我的屋子，你往尽头一直走，可以看到一扇门，开门就可以离开这儿，等它安排你去别处。”

    女人坐直了一些。

    她说得轻言细语，荆白却神色剧变。

    她这个举动意蕴为何，是否作为一种威胁，荆白毫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