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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我们身上都有残缺。我代表‘眼’，罗意是‘耳’，江月明是‘舌’。‘身’原本代表触觉，可作为纸人，触觉对我们来说，算不上什么残缺，所以，‘身’应该是指的王坚和方菲，至于‘意’，应该就是贺林和冉小月。”

    荆白回头看了一眼火焰几乎已经熄灭的废墟。

    蒙着眼睛的青年语声平和，带着一点轻微的笑意：“如果不是你之前说，我们在供养之后的能量转移有问题，我也没有那么容易联想到这里。”

    “说说说，说还不行吗？”白恒一放下捂在额头上那只手，语气幽怨地道。

    荆白对着日光，仔细瞧了瞧，还行，连个红印子都没出来，可见也就疼了那一下，不至于真伤着。

    荆白手劲儿不小，他用了力，白恒一就算触感不明显，毫无防备之下，也不禁吃痛地“嗷”了一声。

    第一天，他们刚刚进行完加固红线的仪式，第二天人还是齐的，也没有听说任何人在深夜有听到奇怪的动静。纸人上门，是从他们拿到那个五官空白、也没有四肢的神像才开始的。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这里时，荆白感到胸口猛地一阵锐痛，像是无端端被人刺伤了一般。

    严格来说，如果他们进入村子之后，和红线媪订立的契约，是通过纸人来掠夺他们这群人的生命，那这种掠夺显然分出了两个路径。

    荆白静静地看着他，看那张轮廓深刻的脸上随着组织语言时的每一瞬思考，都出现一点微妙的变化。

    荆白能知道他在想什么，其实是因为两人之间一直存在的那种莫名的熟悉感。

    白恒一方才用来给他松解肌肉的手臂，这时悄悄将他揽住。就算被他搂在怀里，他的手臂也不带来任何束缚感，像一层温柔的力量轻轻包裹。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变化？

    正如荆白此前怀疑过的，纸人从他们身上获取了能量，可身上缺失的部分却丝毫没有恢复。很早之前，荆白就有过猜想，他们真正“供养”的实际上不是纸人，而是什么别的东西。纸人只是在红线仪式之后，被迫变成了媒介。

    白恒一的变脸速度是没得说的，听得他回应，唇角一勾，长眉舒展，即刻换了一副笑脸。

话。

    第311章 阴缘线

    如果一切的起因都是红线媪和他们的契约，那么……白恒一他们这群纸人，才是最无辜的人。

    他清了清嗓子，试图找回自己平时那种平静冷淡的语气，可惜，究竟带出了一点忍俊不禁的笑意：“我是看有人欠揍——你到底说不说？”

    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心里有些隐隐的不安，总感觉自己好像漏掉了什么。

    “但是编号也不是完全没有用。”白恒一没听见荆白的回应，知道他多半在思考，停了停才道：“你看，红线媪分类的方式很特别。她不是根据男女，或者身高、年龄这种通常的分配方法，而是用我们这些人身上的残缺来进行排序。”

    白恒一苦于什么也看不见，但听了听他的呼吸，感觉确实一切正常，便道：“其实真是猜的，也不一定作准。就算今天坐实了季彤，我也不是全然有把握，所以你先听着就是。”

    第一天之后，她不仅没有要求过所有人同时到场，还一次只接待一个人。甚至接待顺序都是按来人的到场顺序，编号好像就此被抛在脑后了。

    思索中，荆白的脚步不自觉地放缓了一些。他若有所思地道：“如果纸人上门，是替神像拿回六识的途径，那么第一个是‘意’就说得通了。有‘意’，才能有‘识’，有了‘识’，才能去做其他的事。”

    而且这中间还涉及到一个时间点问题。

    他抓着白恒一的手不自觉用力，白恒一愣了一下，回握着他，关切地问：“没事吧，怎么了？”

    白恒一如果能看见，就能发现，这是荆白思考的时候惯有的小动作。

    他耳力何其灵敏，虽然站在几步之外，但周杰森他们正常对话的动静他也听得一清二楚。周杰森他们早就商量得差不多了，甚至刚才以为他听不见，还悄悄聊了一会儿他和荆白的八卦……不过这就不用告诉荆白了。

    不对，是鲜活。

    荆白看他微微垂着头，抿着嘴唇，哪怕黑布遮着眼睛，也能看出是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虽然明知他是装的，也只能无奈地道：“现在不是正在理？你想说什么？”

    荆白犹豫片刻，应了下来。

    “纸人上门的顺序，后面的确是根据六识来的。”荆白点了点头，他的大脑此时正高速运转，缓缓补充道：“但是第一个被拜访的是张思远和贺林，按这个说法，他们代表的是‘意’。”

    他失忆了，副本里能想的，来回也就那些事。白恒一也不去追问，只轻轻晃了一下荆白握着他的那只手。

    荆白本来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的，看他捂着脑门气哼哼的样子，倒真是忍不住笑了。

    荆白不作声地瞄着他笑得弯弯的嘴角，微微侧了侧首。

    今天只有周杰森没带着方菲一起出来，其他人都带着纸人伴侣一起出的门。现在都快中午了，要想蹭个现成饭，还真只能去周杰森家。

    原本像是时刻含笑的面容逐渐变得严肃端正，日光落在脸上，蒙着眼睛的黑布泛出金光，让他整张脸都显出一种近乎带着神性的淡然。

    他捂着额头，咬牙说：“你真是学坏了……上哪儿学的弹人脑门儿！”

    几天下来，连荆白都习惯了只把编号作为人的代号。

    “供养”会收走他们的能量，让他们越来越衰弱，但这个速度会慢上许多。

    白恒一闻言微微一笑。和荆白说话是最省心的，根本不需要他长篇大论的解释，他说个开头，荆白就能知道他真正想表达的到底是什么。

    今天被他从棺材里挖出来之后，白恒一……好像微妙地变了一点。

    也是，白恒一这脾气，吱哇乱叫，肯定是没有大碍，如果一声不吭，那或许……

    至于最后一个纸人冉小月，七号也不太和众人一起。按她第一天的说法，冉小月大部分时候是处于一个很空茫的、痴痴的状态，有的时间又是正常健全的。可惜的是，她的“正常”状态，在场的人都没有见过。

    但今天早上之后，他总觉得白恒一好像又变了一点点。换了人那是不可能的，行为习惯一点也没变，但就是感觉不太一样。说不上是更爱笑了，变脸更快了，还是别的什么……

    荆白气笑了，这人当时自己不说，现在怪他不问？

    但这个编号顺序除了第一天，其实没有派上过任何用场。

    张思远死得太早了，除了季彤，没有人和他有过近距离接触，但按季彤的说法和第一天时的表现，贺林看上去精神和智力都有些缺陷。

    白恒一把声音放得低低的，肩膀也跟着垮下来：“无聊啊——理理我嘛。”

    荆白看着他此时的样子，心底缓缓打了个问号。

    荆白无语地斜了他一眼，“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白恒一就又笑了：“后来你不是还说我确实猜对了么，怎么又不往下问了？”

    他凝视着白恒一的脸，白恒一却毫无察觉，凑过来说：“早上那会儿，我不是猜今晚轮到1号了吗？”

    是啊，不仅猜对了，还卖关子不肯说呢。

    荆白心头一动。

    七个纸人身上的残疾，正好也是神像身上的残疾。

    一行人朝着周杰森家走去，荆白依然没有靠近前面的人群，和白恒一缀在几人背后几步远。

    想到这里，他就明白了白恒一的意思：“你还是怀疑神像。”

    今日天气阴阴的，正午时分也不见太阳，云层密密实实的，看着头顶只有灰蒙蒙的一片。不过这时究竟到了正午，光线还算清亮。

    荆白不由自主地舒了口气，白恒一悄悄凑过来，小声说：“走吧，他们也准备出发了。”

    确实。第一天的时候，红线媪一定要等人来齐了，再将全部人一起叫进去，随后又说他们太吵闹无序，给他们编了个号。

    荆白看着他凑近的、在自己面前放大了的英挺俊朗的脸，一时又想气，又想笑，懒得同他较真，索性抬起手来，用力在他额头上弹了一下，嗤道：“爱说不说！”

    周杰森见他们似乎结束了悄悄话模式，这才走过来道：“路哥，过去一趟月老庙还是挺远的，我们打算补充点体力，吃个饭再出发，现在准备先去趟我家。你们家里也没做饭吧，要不要一起来？”

    那一阵剧痛来得快，去得更快，像被人扎了一下，又把伤痕和凶器一并带走了，让荆白既困惑，又猝不及防。

    甚至连这个红线仪式，都不是纸人们自己决定要进行的。

    就像一个栩栩如生的画像，突然苏醒，从画纸中走了出来。哪怕容颜一丝未改，也会给人不一样的感觉。

    眼、耳、鼻、舌、身、意，这指的是原本的六识。但作为纸人，没有嗅觉和触觉算不得什么残缺，因此七个纸人里面，有三个纸人分别缺少眼、耳、舌三识，两个分别没有手和脚，才算是“身”；贺林和冉小月代表的则是“意”。

    荆白回过神来，握了一下他的手作为回应：“怎么了？”

    几天相处下来，他自觉对白恒一有些了解。其人惯来言笑晏晏，连生气的时候都和风细雨的，很少暴露自己真实的想法。

    这事说出来也是徒添担忧，荆白用空闲的那只手摸了摸自己的心跳，一切正常，便很平淡地道：“什么也没有，催你而已。快说。”

    荆白一路上都不说话。虽然他向来寡言少语，但白恒一听着他不疾不徐的脚步声，总觉他还有什么未出口的心事。

    荆白说了声“好”，白恒一才道：“纸人上门的顺序，并没有根据红线媪给你们的编号，所以我想，所谓的编号，或许只是个障眼法，是为了遮掩真正的顺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