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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知晓谢家有对双生子,两人样貌极为相似。

    前两拜对谢峥而言,与平日的三叩九拜无甚区别,可待夫妻对拜之时,他终于能正大光明地看向面前女子。

    两人握着手相顾无言,屋内一时陷入沉寂。

    谢无羁跟着他的旧部共在甘州,颇有军事天赋,年十七时便已点了校尉,后又升至安北将军,战功赫赫,前途不可限量,比那些心思十八弯的文臣,更适合他这无甚心眼的小女儿。

    崔湄心中的蜜又多了些。

    她下意识去找房间里是否有食物,这才注意到谢府特地为她辟了间新房。

    为防被人察觉,大郎早去了书房躲清净,如今堂上站着的,正是前几日才赶回长安,代兄成婚的二郎。

    今日他一改素淡,与她一同着红裳,牵红绸,更显清雅矜贵。

    崔家显赫,自少不了繁文缛节,待六礼事毕,已是第二年夏。

    绿绮是真心为她高兴的。

    崔湄面上红意更甚,微微垂下眸道:“阿姊,我知道了。”

    他不动声色地转了话题:“可惜你阿娘去的早,爹爹是男子,又常年不在家中,多亏你兄长和阿姊相护,一转眼便要出嫁了……”

    也罢,也罢,女儿喜欢最为紧要。

    寻常人家办婚事时,左不过是父母做主,媒人说合,可她家小姐却得了陛下做媒,能嫁与自己心仪的郎君。

    只有他们四人知晓其中缘由——

    谢府正堂上,端坐着谢清源与王若芷,四周围满宾客。

    替兄成婚的谢峥以为是自己先前冒犯徒惹她紧张,心中顿升起些愧疚。

    室内家具漆色俱新,香炉中白烟袅袅,正是她用惯了的蜜合香,混着独属于此间木质的清冽,倒别有一番味道。

    而崔湄那娇纵之名,更是满城皆知,故而长安城中对崔家嫁女一事并无置喙,甚至还有人隐隐替谢峤惋惜。

    绿绮含笑想着,在她额上的花钿点下最后一笔,刚起身,便又福礼道:“贵妃娘娘,老爷。”

    “咕……”

    她余光所见,红绸那端,正立着身姿颀长的男子。

    身旁男子声音不大,淹没在宾客喧嚣之中,一如既往地带着往日的疏离与陌生。

    “小心。”



    崔尧轻点了下她眉间花钿。

    “绿绮,你说谢峤他会不会是碍于权势威压,这才转了性子的呀?”

    崔潆越说越羞,莹白容色越发地红,崔湄平日里也没少听戏看话本,大抵猜到了阿姊所言何事,一时也抿了唇,不知该说些什么。

    七月流火,暑热渐退,崔湄端坐在镜前,由着身后手巧的绿绮绾云髻,簪凤钗。

    崔家嫁女,谢家娶妻,长安城中满目红绸,极为热闹,崔湄最后望了眼看不到头的礼队,以扇遮面,入了喜轿。

    扇下,崔湄噙着浅笑,露出一对小小梨涡。

    崔潆清了清嗓子,尽量委婉地轻声道:“自你得了赐婚,阿姊便托人打听过,谢峤此人性情冷淡,温润端方,床笫之间……可能……可能……”

    想到这儿,他眸中不禁浮上些许怜悯之色。

    她本就以扇遮面,又只顾着偷看身旁男子,对谢府又不甚熟悉,一时没瞧见足下台阶,当即一个踉跄,往前栽去。

    她闲适地拿着它,坐回床榻上,又颇为自然地掀开盖子——

    “这是什么?”

    “夫妻对拜!”

    可他也并未让她在大婚之日出糗。

    她想起今日为了梳妆,本就起了个大早,涂好口脂后,怕花了妆,更是滴水未进,折腾一日,早已饥肠辘辘。

    “爹爹……”

    “许多话,还是你们姊妹间体己些。不过你要记得,若是日后受了委屈,定要来告诉爹和兄长,咱们不能让人欺负了去!”

    谢清源和王若芷面色不改,却一阵心虚。

    她当真是这般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女子吗?

    “礼成!”

    口是心非的男人罢了。

    “谢二公子随军常年驻守边疆,自然难得一见。”

    她就喜欢与心上人整日待在一起,琴瑟和鸣。

    他缓了缓声线,特地轻声安抚,而后不动声色地与她拉开了些距离。

    真是里里外外,都给足了小姐面子!

    他本不想碰她,可也总不能不顾这姑娘的名声,由着她在大婚上摔一跤,明日成为长安城中的笑柄。

    谢府当真是有心。

    阿姊说,她入了谢府才能看,如今不正是时机吗?

    而毫不知情的崔湄听着旁人恭贺夸赞,心中正美,也并不在意他们口中说的二公子人在何处。

    可方才手中盈盈一握的温软,倒令他不由想起阿兄当日之语——

    “哎呀,你记得,若是你的郎君太过自持,你便主动些,莫要夫妻离心。”

    见了小女儿,崔尧下意识便把心中所想说了出来,所幸及时截住了话头。

    “现在还不能看,待你去了谢府再打开。”

    “连兄长成婚都不曾赶回来吗?可当真是忠君爱国啊……”

    礼官唱罢,喜娘扶着崔湄往新房走去,而新郎官宴宾客,行却扇礼后,方能入洞房。

    说到这儿,他眼眶有些热,用常年塞外风吹的粗砺手指抹了抹眼角,把她的手交在阿姊手里。

    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一声。

    待花轿停在谢府门口,鞭炮齐鸣,她自烟雾缭绕中被喜娘小心扶了下来,手中被人塞了一截红绸。

    早知结亲如此累人,倒不如求了兄长和爹爹,免去其间许多繁琐。

    阿姊略显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塞给她一只盒子。

    崔尧递过金线织就的双雁团扇,又不厌其烦地叮嘱她许多,一家人亲自送她出阁。

    谢家虽不如世族豪奢显贵,却也是朝中肱骨,两兄弟更是颇得陛下倚重。

    崔尧走时,遣走了屋内下人,仅余崔潆和她。

    “属你嘴甜。”

    阿娘去得早,长姐如母,许多旁人不能告诉湄儿的话,便只能她来说。

    她将团扇撇至一旁,揉了揉发酸的手腕,抬眼一瞧,已是夜色溶溶。

    “一拜天地!”

    见爹爹感伤,崔湄也有些心酸,眉目清凌地点了点头。

    在她踩空的一瞬间,便轻揽住她的腰,扶她站稳后,又即刻收了手。

    既不能与他日日相见,又要为其提心吊胆,这样的日子,哪个女娘爱过便过,反正她不过。

    “真是一对郎才女貌的璧人呐!”

    “没有。”

    “抱歉,吓着你了。”

    待礼官请示堂上的谢清源与王氏后,扬声唱和起来。

    “可惜什么?”崔湄好奇问道。

    呵,嘴上装得和什么似的,心里明明就是在关心她。

    连说话都比平日更温柔。

    桌上摆着糕点与干果,可惜阿姊嘱咐过她,未行却扇礼前,尚不能吃新房里的干果。

    阿姊的脸带着些不大自然的红,崔湄也没追问,只把手背搭在她额上,关切道:“这几日下了好几场雨,阿姊,你是不是染了风寒?”

    婚期定在七月初九。

    “新郎官到——”

    他们总归是要和离的。

    “二拜高堂!”

    镜中,崔湄嗔她一眼,旋即含羞带怯地垂首一笑,又想起这些时日她心中不断担忧的事情。

    崔尧念及澜儿来信,其间提到谢无虞才是湄儿心之所属。

    这成了婚,就是不一样。

    早知如此,她就该早些求这一道圣旨,免得她死缠烂打,热脸贴冷脸那么久。

    罢了,她只成这一回婚,且忍一忍。

    见外头传来通报,崔潆心一横。

    且行六礼时,谢家为表重视,是谢大人携夫人王氏亲自登门,莫说彩礼,连府中下人俱得了丰厚赏钱。

    待喜娘阖了门,将院内吵闹隔绝大半,崔湄终于得以稍歇。

    至于那聘雁,更是未来小叔亲自猎来的,比王府郡主出嫁时的还要大上许多!

    她的容貌虽被团扇遮掩,但行礼却是认真端庄,心中登时有些后悔当初一时意气,帮了长兄。

    “她奢靡成性,头脑浅薄,举止粗鄙,娇蛮任性。”

    他并不知他们之中的纠葛,只以为她也是被家族所迫,受那一道圣旨捆绑而来的女郎。

    “小姐,这凤钗可是贵妃娘娘赠您的大婚贺礼,凤口之中携着莲花坠,寓意您婚后和和美美,万事如意!”

    她百无聊赖地巡视四周,不知又过了多久,忽在角落瞥见了阿姊今日塞给她的那只盒子。

    崔湄正要去开,却被崔潆按了下来。

    “怎么会呢?谢家的态度,咱们可都看在眼里呢!”

    崔湄闻声望去,双眸登时亮了起来,起身挽着披甲未卸的崔尧和他身旁的崔潆:“爹爹?阿姊?我还以为你们今日不会来了呢!”

    “女儿大婚,哪有亲爹不来之理?你阿姊是特求了陛下允准,出宫送亲,只可惜……”

    她心底泛起丝丝缕缕的甜蜜,唇边笑容更甚,连着手中扇子也微颤了颤。

    “恭喜恭喜,佳偶天成,定能白首偕老!”

    崔潆扶着妹妹起身,走至正堂,拜别崔尧与兄长。

    “哎?怎么不见他家二公子?”

    可她是将门之女,自小与爹爹聚少离多,早就打定主意,此生不嫁将士。

    他是武将,论起谢家的双生子,他更欣赏谢无羁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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