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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心想。

    以兄长的聪慧,定能洞察其实是他觉得这香不对,才会独独留下一截。

    张妈妈摇头:“不必,周家姑娘心悦公子之事,不过是您的猜测,您又没有实据,现下与少夫人道来,不是给她徒添烦恼吗?”

    “湄儿,这打扮太素净了,我前几日送你的金镯子呢?怎么不曾带……”

    难道他误会无羁了?

    谢峥悬着的心稍稍落下,不动声色地凑过去,顺走书案上的断香,再次藏进了袖子里。

    她的嘴真快,怎么把心中所想毫不客观地道出来了?

    王若芷顿了顿:“自是记得,但我也有眼睛瞧着。我觉得她与我甚是投缘。”

    “抽不开身?”

    “以后筵席,我都带着湄儿去。”

    谢峤凝着糕团想。

    “不去不去。”

    “您与少夫人投缘,性情自然相投。”

    王若芷时不时怜惜地偷瞄崔湄一眼。

    她一路琢磨着,忽想起自母亲那儿得了一盒子糕点,便吩咐随行的轻萝道:“你命人把这些糕点同谢峤送一些罢。”

    女子唤男子表字,本就是一个颇为亲密之举,她自己都不曾这么喊过谢峤。

    王若芷的心又软了几分。

    他指了指谢峤的书案。

    他其实并没有借自己的身份故意与她走得很近,反倒按着原计划,让她一点点对他失了兴致。

    待两人走出众人视线,周玉婉不动声色地撒开了手。

    可他发誓,他对她并无不轨之心,只是觉得她有些特别罢了,更遑论男女之情?

    他低低应下,声音藏了些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失落。

    张妈妈噗嗤一笑:“夫人可还记得满长安城的贵妇是怎么在背后嚼少夫人舌根的吗?”

    除了爱吃了些。

    说罢,他换了副认真之色,郑重道:“哥,我觉得那里一定有问题。”

    送走崔湄的时候,她特地命身旁的妈妈为崔湄装了满满一大食盒,看着崔湄兴高采烈地走掉,微微叹了口气,对张妈妈道:“你说我该不该把玉婉那孩子有点喜欢峤儿的事情,提前与她知会一声?”

    岂非坐实了他心中念着崔小姐?

    看来她这阿姊是做不好了,这周家表妹远远没有自己做妹妹时惹人喜欢。

    譬如每次见她亲手做的点心,眼里的光遮都遮不住,甚至比看见她儿子时还要欢欣。

    “你是说……那些夫人能在背后编排她,说不定也会在背后编排我?”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道:“那个……我有一个朋友,他……他前些日子在花楼遭了暗算。”

    轻萝难得见她得了机会还不去缠着谢峤。

    无羁今晨分明在崔湄那处,难道不是自她那儿取来的吗?

    “要不我再去探查一番吧。”

    “嫂嫂,你不会觉得平日里吃得太多,把自己养得不够纤细吗?”

    谢峤捏起其中莹润软弹的糕团,问墨松道。

    她本就不是吹毛求疵的人,又在替婚之事上替一双儿子撒了弥天大谎,总觉得亏欠她些什么。

    反倒这截香如今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周玉婉起身后又同她行礼,开口先咳了两声,而后道:“这便是无虞哥哥新过门的嫂嫂吧?嫂嫂安好。”

    她还要回去试衣呢。

    “还好他留了个心眼,藏下了证据,便是这截香。”

    崔湄皮笑肉不笑地与她寒暄。

    终究是他们对不住她。

    “哦……”崔湄指尖的点心掉了些细碎的渣子,“没关系,母亲,我家阿姊也喜静,我定能好好照顾周家妹妹,您就放心吧。”

    她不爱听。

    谢峤稍稍沉吟:“也好,接下来的日子,崔小姐大抵也抽不开身,你得空的时候,多盯着那处的动向。”

    她是在说她胖吗?

    能省去不少麻烦。

    谈及正事,兄长果然被他轻易带走了思绪。

    王若芷正小声唠叨着,马车在府前缓缓停下,一掀帘,自其中走出一个弱柳扶风的女子。

    从前她满城堵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向他示好,也不曾顾及过她自己的名声。

    如此通情达理,竟没有一点高门贵女的傲慢。

    “姑娘不亲自送吗?”

    “你的意思是……”

    从前她赴各家筵席的时候,听闻过不少关于崔湄的风言风语,虽没有尽信,但也先入为主地以为她并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女娘。

    既然儿子打算着与她和离,便在这段时日多多补偿她些罢。

    如今惦记着家中要来一位喜静的妹妹,她身为长嫂,自然要拿捏出几分阿姊的气场。

    王若芷艰涩拼凑完词句,心中一阵儿懊悔。

    谢峥经过一番深思熟虑,觉得既然兄长刚提醒过他莫要与她走得过近,未免再生误会,还是不要如实道来的好。

    完了,给她架起来了。

    可短短几日相处下来,两人虽见得不够长久,崔湄的礼数却次次周全,性子也是颇为活泼随和。

    “哦……”

    不对,若是真没了兴趣,还送什么糕团?

    “……你有所不知,这周氏啊,她性子怯懦,啊不,柔弱,素来无趣……呸,安静。”

    若说这香是崔湄为引诱他而燃的,兄长定要继续追问下去,可谢峤素来严谨,他问过他,兴许又会去寻崔湄旁敲侧击一番。

    张妈妈微微颔首。

    故而每日做点心做得更为起劲,还时不常地往她院里送些钗环首饰。

    其实,他并不意外她会用这样的技俩。

    王若芷的懊悔被她言语带来的感动冲击开来,汇成了一片清河,正在心湖泛着波。

    虽不明白她在自得些什么,但总归是不太友好。

    她终于对自己没兴趣了?

    那么谢峤不难知道,她自己其实并没有受这香的影响。

    “真是烦心。”王若芷甩了甩帕子,“你说他们周家,礼送过来也就罢了,还来什么人啊?好好待在各家多好!我就不喜欢府里整日算计来算计去,一大堆心眼子,我看湄儿这样的就挺好。”

    总之,这会是一个好的开始。

    他将糕团放入口中,细细品尝,连带着心情都愉悦起来。

    应当是兴趣淡了些。

    她摆了摆手。

    她看向崔湄掉下的点心渣子,自觉今日油放得少了些,不够酥,下一次一定要做得更好。

    周玉婉赶忙跟上,颇为亲密地挽上了她的手臂。

    王若芷黑了脸,帕子一甩,转身进了屋内。

    “湄儿啊,咱们有房亲戚……周氏,名唤玉婉,是峤儿的表妹,如今要远上长安,在咱们府上小住一段时日。”

    这表妹一来,张口便是“无虞哥哥”。

    崔湄撇了撇唇角。

    “表妹?”崔湄捏着手中的糕点,弯了弯眼睛,露出颊边的一双梨涡,“好啊好啊,母亲,咱们府上同我娘家简直一模一样,偌大的府宅里就这么点人,多来些人也热闹。”

    可她又没吃她家大米。

    为表自己的“阿姊”之态,她特地学着崔潆素日的打扮,穿得素雅端庄了些。



    谢峤将信将疑地看着他。

    王若芷招呼道。

    “你别不信啊。”谢峥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那细作,不也是我在花楼附近抓的吗?你不知道,他其实是故意暴露,好引开我。”

    “别在外面吹风了,快回屋坐着说话罢。”

    另一边,崔湄去探望罢婆母王若芷,正被她招待着坐在正厅吃点心,亦听她说起了这事。

    “你说是崔姑娘送来的?”

    “故意引开?”谢峤凝神,眉心微动。

    “走吧。”崔湄率先迈下台阶。

    如此一来,她说不去,岂不是显得自己小气。

    由于轻萝并不知晓谢峤身在何处,而谢峥又不在府上,故随手托付了府中的下人,于是这些糕点颇为低调地出现在了谢峤的书案上。

    “该与谁相交,又与谁断往来,夫人还要斟酌些才是。”

    “传言虽不可尽信,但正如夫人方才形容周家姑娘那般,您既不喜她,定也说不出什么好话来。”

    崔湄一向是家中最小最受照顾的那个,从未尝过当阿姊照顾旁人的滋味。

    周家姑娘到来那日,崔湄陪着王若芷在府前相迎。

    周玉婉被身边丫头搀扶着行至她们身前,淡淡扫了崔湄一眼,同王若芷弯身礼道:“姨母。”

    张妈妈点到为止。

    “她没有软磨硬泡地要来见我?”

    “妹妹一路辛苦。”

    崔湄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听周玉婉道:“姨母,婉儿初到长安,想与嫂嫂四处逛逛看看,嫂嫂性子这样和善,定不会拒绝的吧?”

    她的面色不似崔湄那般带着朝气的莹白,天然带着弱不禁风的病弱之感,仿若久居温室的娇花,在风中遥遥欲坠。

    谢峤“嗯”了一声,道:“周家向母亲递了家书,言周家表妹意欲上长安城中小住,如今她的身份到底是长嫂,理应作陪。她不会再整日缠着你,你便能暂得松快,多忙些自己的事情。”

    谢峥默默坐着,盯着那截线香的断口,内心分外复杂。

    “并没有。”墨松一一回答,“少夫人甚至都不曾亲来相送,连面都没露。”

    “是。”

    不知怎地,崔湄觉得她方才的眼神带着一种莫名的审视,最后还有一丝自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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