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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淣的目光最后落到皮质沙发上。

    他唇角很浅地弯了弯,轻叩两下打开的房门,提醒她,“卫生间。”

    比她说话的声音小得多,却足够听得清晰了。

    初夏的天气里,他还穿着薄毛衣,下摆随着抬手的动作轻轻荡起,又落下。

    下一秒,门彻底关上。

    闻执背光站着,把鞋套放回原处,换成拖鞋递过来,另一只手慢条斯理地将抽屉合上,这才垂眸看她,表情看不出什么情绪。

    闻执再次往里侧房间走去,只留给她一个背影,却像能看见她疑惑的表情似的。

    语气竟然很认真。

    不远处传来细微响动。

    姜淣却在低头查看的瞬间,脸腾地红透。

    姜淣顿了顿,打算过去跟闻执道别。

    里面是整齐码着的一次性拖鞋,角落里还有几双鞋套。

    姜淣这才明白过来闻执刚刚的异样态度,一瞬间窘得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闻执点点头,跟她道句谢便去了客厅。

    察觉到这一点,姜淣睫毛微颤。

    手上什么都没有了,变得轻飘飘的。

    似乎对她的到来毫无察觉,闻执拿过玻璃杯,仰头灌了口水。

    闻执平静地等她说完最后一个字,才不紧不慢地转过身,抬眼,目光终于落过来。

    她赶紧把怀中的衣服展开,遮住茶渍,嘴巴先大脑一步地开口解释,“不好意思学长,之前不小心洒上了茶水,我忘记了……”

    姜淣眼睫垂下,抿了抿唇。

    “……不是故意的。”

    他语气平淡得很。

    她犹豫了下,拿起其中一双鞋套,正准备拆开,身侧却落下道影子。

    “在、在客厅的桌子上。”

    姜淣识趣地没再继续下去,呆愣愣站在那儿,把怀里的衣服抱得更紧了点。

    屋内窗帘拉着,光线很暗,只隐约看见他的背影走到沙发旁,随意抬手,将她的书包放上去。

    咔哒。

    黑色毛衣格外显得肩膀宽阔,侧面看过去,却是薄薄的一片。撑得起衣服,又不过分健硕,是介于少年和男人之间的感觉。

    闻执按下身侧房间的门把,将门推至最大限度,眼神投向不远处盯着地板看的姜淣。

    但几乎是瞬间,他便移开视线,“等一下。”

    姜淣没来由地感到紧张,右手虚攥着,拇指无意识地,一下一下去按食指指腹的勒痕,声音这才平缓不少,“学长你记得吃点东西,我……先走了。”

    强烈的矛盾感让她心慌,姜淣突然迫切地想要确认些什么。

    她整个人都不安起来,脸上的热还没褪去,脖颈也染上了红,不得不为自己的解释再做一次补充,“不、不是那个意思……”

    窗帘向两侧缓缓打开,姜淣终于看清室内。

    只有清冽味道由远至近,再与她擦肩而过。

    还真是,比

    这个勉强可以称之为笑的表情,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想缓解尴尬,还是自嘲更多。

    可……这是自己刚刚想说却没能说出口的话。想到这个,她心头又奇异地冒出来一丝丝欢喜。

    这些念头在脑海中闪过,之后紧跟着出现的,是那句略带玩味的——“你是我女朋友吗”。

    裹挟着清冽味道的风,掠起她鬓边的碎发。

    姜淣关门的动作停住,不自觉地也很认真回答。

    紧接着,手中的东西被人利落地抽走。

    “先换上吧,衣服脏了。”

    与此同时,耳侧落入了句什么。

    不如,就告诉他生煎包放在桌子上了吧。

    仿佛能感受到他的视线,姜淣的心跳越来越快。

    没有注视,没有等待,更没有什么刻意一说。

    姜淣定睛去看,才发现是一板药。

    姜淣垂眸走过,再抬眼时,硬生生停住脚步。

    她愣在这里太久了。

    姜淣紧绷的神经放松些许,轻轻关上门。

    撂下这么一句话,闻执离开吧台,径直走向里侧的房间。

    就像是……刻意地在等她。

    于是姜淣徒劳地张了张口,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姜淣不得不跟他对上目光,停留了一秒又快速移开,“……好。”

    闻执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点笑意。

    “姜淣。”

    可大脑紧跟着恢复运转,再联想到自己方才的狼狈模样,她才意识到,这句没说完整的话有多让人误会。

    姜淣终于走到他跟前,鼓起勇气抬眼,想要开口。

    他跟她说的是这个。

    姜淣却缓慢地眨了眼,看向他虚虚着杯子,被毛衣袖子遮住大半手掌的手。

    自然而专注地。

    莫名其妙地,她再一次察觉到他身上隐隐流露出的脆弱。

    跟此刻不知如何是好的她,没什么区别。

    不知想到什么,他身形顿了下,笑着问她,“生煎包呢。”

    最后一缕光也被隔绝,室内陷入彻底漆黑。

    闻执的身影轮廓,跟方才看起来毫无差别。

    闻执收起手机,随意扫过来一眼,确认她已经进去,便像任务完成般,准备离开。

    没看到闻执,她只好到最近的桌子前,把食品袋端端正正地放好。

    姜淣再次攥紧了手中的袋子,鼓起勇气走进去。

    姜淣才后知后觉地听清了那句话。

    却一瞬间僵住。

    她攥着衣服的指尖都用力到泛白,一步一步朝卫生间走近,余光里,闻执的身影也愈发存在感十足。

    姜淣移开目光,语气有些急,“不用了学长。”

    这动作几乎是一瞬间提醒了姜淣。

    “……谢谢。”姜淣抬手接过,意识到什么,抱歉地笑了笑,“这几天下雨,鞋套……是不太管用。”

    但如果把这里称之为家,总觉得隐隐的……没有人情味。

    一转身,跟镜子中的自己对上视线。

    她赶忙收回脚步,动作太急,整个人晃了两下,才稳住平衡。

    应该是没听到她的话。

    身后,闻执叫住她。

    闻执微侧身子,注意到她,没回头,只是自然地问,“喝点什么?”

    她的白色帆布双肩包静静躺在上面,拉链挂着个五颜六色的针织小熊。

    姜淣有些害臊,很快地应了句好,走到玄关柜前,拉开抽屉。

    姜淣怔住,抬起头。

    比如他吃的什么药,他是不是很难受,还有……他需要关心吗。

    可是要说什么呢。

    嵌有暖光灯带的茶色玻璃酒柜存在感十足,也阻隔了视线。

    那是她站在这儿的全部理由。

    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又在胡思乱想,她无奈地叹口气,轻晃下脑袋,抬脚去客厅的方向,想先把书包拿上。

    这样的闻执,也逐渐跟她记忆中的形象重合。

    极简风格,黑灰色调,完美得像杂志上会刊登的例图。

    姜淣回过神,下意识去看闻执。

    她抬头,不解地看向他。

    姜淣条件反射地接住,粗略确认一眼,是件浅灰色的长袖。

    他只是在查看手机消息而已。

    “没觉得你是故意的。”闻执淡声打断。

    之前白T洒上了茶水,现下紧贴在胸前,薄薄一层布料早已被浸得近乎透明,浅色内衣的边缘若隐若现。

    可明明不管怎么看,闻执都跟这个词扯不上关系的。

    现在没了,她也该走了。

    “是不太舒服。”

    实在是有些荒谬,被如此认真讨论的,仅仅只是“生煎包在哪里”。

    闻执一言不发地转身,走向房门处。

    她低头看着指腹上的勒痕,突然明白过来,自己对一份生煎包如此依赖的原因。

    姜淣的本意是,衣服整洁得体是基本礼貌,她不是故意这么失礼的。

    姜淣下意识应了声,止住脚步,带点疑惑地回身。

    “旁边抽屉。”

    凸起的锁舌弹进去。

    他站姿随意,但丝毫没有颓垮疲态,好像永远都是松弛舒展的。

    说着,他扯了下稍长的衣袖,抬手去拿上层架子的杯子,袖口卡在线条利落的小臂处,那条银质手链从腕骨下落,被灯光照得一闪。

    只是再具体的,那些她只敢用余光一遍遍去想象和描绘的细节,却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

    闻执背对她站在吧台前,随手将什么丢回大理石台面。

    闻执的动作稍顿。

    或许她该主动开口说点什么。

    气定神闲地站在原地,丝毫没有要走开的意思。

    在这暗色调的一切里,显得十分突兀。

    沾着茶渍的衣服,乱蓬蓬的头发,不自然的神色……

    怀中被精准地抛进个什么。

    姜淣攥紧了手中提着的餐盒袋子,刚准备向前,却意识到自己还穿着室外的鞋子。

    她没去打扰他,安静地进了卫生间,扶住门的侧边,正要关上。

    走廊尽头,他终于转过身面向她,单手插兜站定,微微敛眉,像是被这没完没了的解释搞得有些无奈。

    路过她身边时,有意地拉开了点距离。

    姜淣咬住下唇,僵硬地扬了扬嘴角。

    眼睛逐渐适应黑暗,模糊得近乎融入周遭的背影再次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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