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虚与委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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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穆一边殷勤劝饮，随口问起他的出身。项少龙忙把编好的故事奉上，说到与陶方相遇的经过，想起李善这内奸，更是如实直说，一句都不瞒他。

    项少龙感到被好友出卖的痛心。

    赵穆接见他的地方是位于后园内的雅轩，一边全是大窗，卷起的朱帘外是美不胜收的亭园景色。

    项少龙放下心来。

    严平打量他半晌后，平静地向赵穆道：“本子也相信元宗不会把巨子令交给一个外人。不过对于他为何将剑术传给兵卫大人，本子仍是想不通。”

    不过他对乌廷芳确是非常疼爱迷恋，笑道：“有权利就有义务，每晚我都要你付足床第税才准睡觉。”

    有乌廷芳在，四婢都正经起来，不敢和他像平时般调笑。

    两人靠在软垫上，席地而坐，中间隔着一张大方几，放满酒菜，气氛亲切，下人退出后，只留下他们两人。

    赵穆听罢欣然一笑，“当”的一声敲响身旁唤人的铜钟。

    严平沉默起来。

    想到这美人儿每晚都乖乖地在这铺了几层褥垫和棉被、放满角枕的小天地里等他爱抚时，他的心立即灼热起来。

    项少龙客气地问道：“元宗先生对鄙人有传艺

    乌氏倮道：“我们把少龙和芳儿的婚礼推迟到一个月后，如此我们可借筹备婚礼，掩饰各式各样的行动。”

    当日黄昏，赵穆派马车来把他接往城北的侯府，出奇地并没有脂粉盈殿、狂欢热舞的欢迎场面。

    项少龙哈哈一笑，拉她往外走去，笑道：“来！让我服侍你这美人入浴。”

    项少龙很想报以一笑，却已失去那心情。

    赵穆笑道：“这就是现在邯郸墨者行馆的巨子严平先生，也是我王的客卿，他适才坐在隔壁，少龙的话他全听到了。”

    虽名之为房，比之寸金寸土的现代人的厅子还要大。最触目是那宽大的床榻，占去房子的四分之一，七、八个人睡上去仍有很多活动的空间，本身就像个房间。床榻的四角有四根雕花镂空的圆木柱，用木格子连接屋顶，悬垂宽大的帷帐。

    陶方拍胸道：“这个没有问题，我会使人假扮村民，应付查询，保证不会被人识破。”

    在这融洽香艳的浪漫天地里，真不愿想起外面虎狼当道的世界。唉！今晚不用去见赵穆就好了。

    乌氏倮伸手拍拍他的肩头，微笑道：“去见芳儿吧！她刚来向我们要人呢！”

    乌氏倮爽快答应，这一向对赵国忠心耿耿的畜牧大王终于动了真怒。

    唉！就算统一天下，还要再走两千多年的长路，才有希望能文明一点。这是多么遥远艰难的路途。

    乌氏倮显示他处变不惊的大将之风，冷然道：“秋收结账的时间已到，趁各地牧场主管来邯郸之际，我会趁机部署一下，准备好应变的措施，他不仁，我不义，孝成王想对付我，我就顺势把他拖垮。”

    乌氏倮沉声道：“虽说赵雅可信性极高，但我们仍须以种种手法查证名单的真伪，这事交由应元负责。”接着向陶方道：“你立即派人兼程赶往桑林村，把美蚕娘迁往秘密地方，再以重金收买那里的人，要他们为少龙说谎，掩饰他乃秦人之后的秘密。”

    项少龙在练武场找到正在练习骑射的乌廷芳，和她比射一轮箭后，返回幽静的住所，见到门外挂上“隐龙居”的木牌，原来是乌廷芳的杰作。

    项少龙微笑道：“我最欣赏是那张大床。”

    婷芳氏在他旁边笑着道：“孙小姐说西厢八间房，头房是我的，其他留给你将来纳回来的女人，若不够用，还可教人加盖一座。”

    陶方接着道：“老仆还可以假借重组武黑的手下为名做出调动，把大部分内奸调离这里，不教赵人起疑。”

    项少龙梳洗后，来到她的房间，饶有兴趣地看着春盈等四女在她指挥下工作。

    乌氏倮断然道：“就这么办。”转向项少龙道：“少龙要扮作利欲熏心的样子，接受赵穆的笼络，更要扮作沉迷于赵雅的美色，教赵人不起疑心。我们会把一些资料让你泄露给赵人，使他们更信任你。”

    还未坐定，大批仆人搬来大大小小百多个箱子家私，项少龙瞠目结舌时，乌廷芳笑语道：“有什么好奇怪的，廷芳早是你的人，爹和娘又不反对，我自然要搬来与你同住。”

    陶方向项少龙解释道：“乌卓是主人的义子，专在各地收养无父无母的孤儿，加以严格的训练，作为我们的核心主力，人数在千人间，平时分散在邯郸附近各牧场，知道此事的人就只我们几个人。”

    项少龙装作惶恐道：“多谢侯爷信任。”心中当然连他的祖宗都骂遍了。

    乌廷芳霞烧玉颊，口说不依，蹬着专在室内穿的小布鞋的那双纤足却乖乖地跟着他去了。

    项少龙诚恳地答应。

    午饭后，他搂着婷芳氏睡了个午觉，申时初才醒过来，这时乌廷芳仍兴高采烈布置她的闺房。

    元宗曾说过邯郸是赵墨的根据地，若赵墨的首领严平为求取功名富贵，自然要投靠赵王，所以大有可能赵穆早猜到他与元宗的关系，忙改口把落泊武安，遇上元宗的经过有选择地说出来，特别强调自己为求取富贵，不肯加入元宗的组织一事，与元宗只是朋友关系。

    项少龙想不到这时代亦有婚前同居的事发生，旋又恍然大悟，对乌家来说什么忠孝节义都是不可靠的空言，惟有用乌家最动人的美女来缚住自己的人和心，才最是实在。

    项少龙心中一痛，推想出元宗已被他们杀死，搜身后找不到巨子令，故有此问，诈作不解道：“什么巨子令？”

    在二十一世纪，每天离家时，都很少想到自己会没命回家。可是在这战国时代，不但担心回不了家，还要担心祸从天降，累及整个亲族的人。

    项少龙解开心中疑问，难怪要到乡间搜罗这么多美女，原来是要用来慰藉离乡别井、驻守或出征外地的军旅，不禁大起同情之心。

    乌廷芳瞅他一眼，媚笑道：“今晚你宴罢归来，记得爬上来啊！人家不睡觉等你。”

    赵穆对项少龙更无怀疑，欣然道：“本侯非常欣赏少龙这种坦诚无私的态度。”接着压低声音道：“假若刚才少龙说的是谎言，现在怕已溅血此轩了。”

    严平冷冷地凝视项少龙道：“兵卫大人能击败连晋，显已得我墨门叛徒元宗的真传，只不知他的巨子令是否一并传给你？”

    除陶方外，李善可说在众武士中与项少龙最相得的了，岂知竟是赵王的奸细。

    名单摊在几上，乌氏倮、乌应元和陶方都神色凝重。上面赫然有连晋、李善和武黑的名字。

    严平淡然道：“我们墨者身体力行的是节约和刻苦之道，居室茅茨不剪，用的是土簋土碗，饮的是藜藿的羹，吃的是粗糙的高粱饭，穿的是葛布、鹿皮。若元宗肯传他巨子令，自因他已成为墨者。可是兵卫大人不戒女色、酒食，显然尚非我墨门之人。”

    只有统一各国，建立新的国度法制，才可打破这种漠视妇女主权的情况。

    乌廷芳俏脸一红，妩媚地横他一眼，欢天喜地的去指挥下人如何摆放东西，布置空出来给她的东厢那两个房间和偏厅。

    房内还有铜镜台、盛衣的箱柜及衣架，地上铺着柔软的地席。房子一角的小几上有个铜香炉，燃烧醉人的香料。这种情调，项少龙还是第一次尝到。

    乌廷芳香汗淋漓来到他身旁，挽着他的手邀功地道：“芳儿的寝室布置得舒服吗？”

    项少龙暗叫好险，心里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却故作不解地望着他。

    那人来到两人前略一施礼，席地跪坐，腰背挺得笔直，却没有丝毫拘束的感觉。

    项少龙本想说是学自隐居山林的隐士，但与他眼神一触，感觉到对方眼中的期待。心念电转，暗忖自己以木剑克敌，说不定已暴露与墨门的关系。

    项少龙有苦自己知，因为那里根本没有人认识他，惟有硬着头皮道：“我一向在深山打猎维生，只是最近才到桑林村去，一直住在偏僻的山谷里……”

    为了生存，每一个人都要使自己成为强者，又或依附强者而生存。

    婷芳氏茫然摇头道：“听说她们有些被送去当营妓，除我之外没有人留在乌府。”

    果然一名麻衣赤脚的高瘦汉子走进轩来，项少龙见这人气度沉凝，面目阴鸷，两眼锐利如鹰隼，一派高手风范，亦是心中凛然，暗忖难怪以元宗这种高手也要仓皇逃命。

    婷芳氏娇羞地点头，神情欢悦。

    赵穆问道：“巨子凭何认定少龙不是巨子令的传人？”

    乌应元道：“养兵千日，用在一时。现在应是召乌卓和他训练的死士来邯郸的紧急时刻了。”

    难怪少原君来要素女的时间这么巧，因为整件事根本是个阴谋。

    项少龙心中奇怪，为何乌氏倮好像很有把握把庞大的家族撤出城外呢？

    赵穆自然知道他没有说谎，大感满意道：“少龙剑法显得受明师指点，不知令师何人？”

    乌应元道：“有他们来助少龙，更是如虎添翼，就算赵王派人来攻打我们乌家城堡，我们仍可以守他十天半月。”

    项少龙和赵穆一起恍然大悟。

    项少龙搂她的腰肢道：“开心吗？”

    婷芳氏和四名婢女兴致勃勃在修剪花草，哼唱小曲，见他回来，欣喜不已，拥着他和乌廷芳进入屋内。

    能够令所爱的女人快乐，实是男人的最大成就，他想起一事，问道：“和你一起到邯郸来的美女，知不知她们到了哪里去？”

    乌氏倮叹道：“今天全仗少龙，我们才清楚形势险恶到这地步，若非少龙昨晚获胜，教连晋娶得芳儿就糟了。由现在起，我乌氏倮再不视自己为赵国人，幸好我们和各国的权贵向有交往，逃到哪里都有人接纳，问题是怎样避过赵人的追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