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6 章 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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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在中岛敦眼中……只有童磨，是唯一对他展露过善意的人。

    哪怕中岛敦曾无数次在他们面前哭泣着辩解道：“不是我做的。”

    中岛敦从未体验过“被爱”的感觉，也从未体验过“被需要”的感觉。

    人们都说，童磨是个神一样的好孩子。

    他只知道,每当孤儿院里发生了什么事情,诸如有什么地方不知被谁破坏了，某些房间里又不知被谁弄乱了——这样的事情发生之后，大人们都会第一时间觉得——

    中岛敦想，或许在童磨的眼中，所有人——甚至包括他们所在的孤儿院的院长，大抵都是好人。

    ——好痛苦。



    ——有人将盖住了小窗户的石板移开来了。

    失去了监护人的童磨被送去了附近的孤儿院中，见到了那个有着与他相似发色的、正在经受着人世之苦的男孩。

    中岛敦想，究竟是大家不正常，还是我不正常呢？

    有穿着考究的，在月色下仿佛泛着月光般的青年来到了孤儿院，他对院长说：“我是一名研究员。”

    名为中岛敦的男孩，在他那并不合身的、破旧的衣物之下，青紫的伤痕如蜈蚣般啃食着他的血肉。

    “还不行呢，阿敦。”白橡发色的“神子”抱着他的脑袋，对中岛敦说：“还不可以。”

    而倘若所有人都讨厌着某一个人，那么……

    小小的孩子在黑暗中哭泣着，他的泪水从那双圆圆的眼睛里淌下来，渗进了破旧的衣服里。那些泪水离开了眼睛之后便失去了温度，刺骨的寒意侵蚀着中岛敦的皮肤。

    ——*——

    所以在他的身边，也都有着想要听到他的声音的、正在经受苦难的人们。

    他从未体验过“爱”，也不知何为“幸福”。

    但那对夫妻是虔诚的教徒，他们竭尽所能地爱着他，为他披上了法衣，戴上了五佛宝冠，将那小小的孩子，端放在高高的莲座之上。

    他怔怔地站了起来，赤/裸而幼小的双足上还带着伤痕与血迹，脸上也余留着痛苦的泪痕，在这个男孩的身上没有生机，仿佛自身的存在都已经被地下室中湿冷的黑暗吞噬——直到他握住了那只手。

    他发自内心地怜悯着对方，向那个满身“罪孽”的男孩伸出自己的手，对他说：“人类，是为了承受人世的痛苦，而诞生在这世上的。”

    从那个小小的窗户之外,传来了属于男孩子的声音。

    但那名青年却仿佛是想要从他的身上得到什么一般，站在他的身前喃喃自语般说着什么。

    第76章

    他总会认真地聆听着每一个人的烦恼，感同身受般为他们留下悲怜的泪水，用慈悯的声音对他们说：“好可怜……”

    如果一个人只是被一个人讨厌，那么肯定是那个讨厌他的人的问题，那如果一个人被好几个人讨厌，便会让人开始思考，究竟是不是那个被讨厌的人有问题。

    【是我的错。】

    “为什么要分给我？”中岛敦忽然想这样问他：“明明只要死去，就可以前往极乐世界。”

    中岛敦憧憬着那样的存在，渴求着从他身上流泻出的希望，他听到了童磨说出来的话。

    他有着一头温暖纯洁的白橡发色，也有着一双如彩虹般稠冶美丽的眼眸——自出生的那刻起，他的父母便由衷地认定，这样的孩子，必定是神明的恩赐。

    这样的生活延续了六年，直到他的父母，因为一方的出轨而被另一方杀死。

    ——因为童磨，是能够听到神明声音的孩子。

    童磨的耳边充斥着那样的声音，对他诉说着人世的痛苦、试图寻求安慰与救赎的，渴望得到解脱的声音。

    无论是院长还是孤儿院里的工作人员,所有的大人都说：“中岛敦是个坏孩子。”

    当中岛敦将手放下时,有一双如彩虹般绚丽的眸子闯入了他的视线。

    “因为你还得活着，”童磨就是这么对他说：“你必须得活着。”

    ——好难过。

    那双彩虹色的眸子里不断地涌出悲怜的泪水，小小的孩子用神佛般慈悲的视线对他们说：“极乐世界，一定是存在的。”

    此世即是地狱，是极度悲惨、极度扭曲、毫无希望、毫无救赎的，满溢着悲鸣的地狱。

    ——*——

    是那个名叫中岛敦的孩子做的。

    童磨生来便是个与众不同的孩子。

    在整个孤儿院里,再没有比他更加熟悉地下室的孩子了。

    地下室并非是完全封闭的空间，为了不至于让人窒息而亡，在墙壁的高处留了一个小小的窗户——平日里都会用石板盖上,只能从那些缝隙中泻进些许光线。

    他眯起眼睛,下意识抬起手挡了挡,花了好几秒钟来适应这样的光亮。

    童磨握着自己手里那只小小的、稚嫩的手掌，他轻轻地对那个孩子说：“是为了承受痛苦。”

    他从来都没有像童磨那样，获得来自那些人的善意。

    而后对他俯首叩拜。

    他的嗓音里带着低低的、像是悲伤般的意味。

    仿佛身体正在被千万眼细细的长针穿刺着，那样的疼痛从每一个毛孔渗透进血肉与骨髓。

    中岛敦不知道那名青年是什么名字，也不知道那名青年究竟想要研究些什么，他只知道——很痛。

    这是童磨最常说的话，他总会面带笑容地告诉所有人，大家都是很好的人，所以将来一定都可以前往极乐世界。

    --

    他睁大着眼睛注视着高处的少年，从那小小的窗口看到的少年的脸，阳光落在他的每一根发丝上，让那本就纯洁美丽的白橡发色恍若真正的神之光辉。www.cuilian.me

    这样的痛苦，远比曾经的任何一次惩罚，都要来得剧烈且难以忍耐。

    在他的人生之中，只有那些带着厌恶的视线、和落在他身上的殴打。

    中岛敦从来无法在那样的时刻融入到他们之中，他不被任何人所爱，也不被任何人所欢迎。只有在被关在地下室中的时候，他才能握住那只从小小的窗口伸下来的手。

    与他年龄相仿的孩子趴在外面的地上，将自己的脸贴近了那个小小的窗户,他将手从铁栅栏的缝隙中伸进去，那一瞬间，中岛敦仿佛看到了从极乐世界垂下的蜘蛛之丝。

    他对这样的问题，发自内心地无法理解。

    他被牢牢地固定在了椅子上，那些奇怪的设备被安装在了他的身上，白色长发的“研究员”按下了启动的按钮，电流顷刻间侵蚀了中岛敦的身体。

    即便现如今的医学早已解释了这种异于常人的眼眸产生的原因，仅是身体状况的异常。而在医学上它们也有专属的定义——虹膜异色症。

    当他抱着自己的膝盖蹲在墙角，将脑袋深深地埋进膝盖中，试图以此来让自己保持身上的体温,忽视周围的黑暗与那黑暗之中无法看见的恶意之时,他似乎听到了有人在叫自己。

    中岛敦抬起了脸，长久滞留在黑暗之中的视线之中，忽然出现了光。

    他的眼睛是血一般的猩红——可那头长长的白发，却仿佛比他身上的白衣还要纯洁。

    在整个孤儿院中，唯一不会用憎恨与厌恶的眼神注视着中岛敦的，只有名为童磨的男孩。

    没有人会相信他的话……

    和中岛敦的银白发色不同，童磨的白发中更多的是偏向金色的暖色，这也让他看起来更加色彩温和，不至于像中岛敦这般冰冷黯淡。

    那是个脸上挂着无忧无虑的笑容，仿佛从未经历过任何痛苦，永远都被世界所深爱的孩子。

    名为中岛敦的男孩，在那黑暗而又湿冷的小房子里蜷缩着身体。

    中岛敦生出了这样的念头。

    在他被罚禁闭，也没有资格吃饭的时候，童磨是唯一一个会把自己的食物带来分给他的人。

    ——人类，是为了遭遇苦难、忍受折磨，所以才要诞生于世的。在童磨的身边，永远都围绕着很多人，不止是同在孤儿院中生活的孩子们，也有那些大人们——即便是那些对待中岛敦从来不会露出半分笑意的孤儿院中的工作人员，站在童磨面前时也总会流露出温柔的笑意。

    那是既没有痛苦也没有悲伤的——极乐净土。

    那是一只……仿佛神佛般的、慈悲而又温暖的手。

    中岛敦不明白他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就好像他也不明白……院长说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不,大抵……还是有的。

    前往那个没有痛苦、也没有绝望的——只有好人才能前往的世界。

    中岛敦听不清他的话，他的意识逐渐模糊，但身体却似乎发生了某些奇异的变化。

    “童磨，”白发的男孩问那个有着神佛般的怜悯视线的男孩：“人类……为什么要活在这个世上？”

    他想要离开这个“世界”——这个悲惨的、如同地狱般的“人世”。

    即便中岛敦从来都不明白，自己究竟犯了什么错,才会变成他们口中的“坏孩子”。

    在孤儿院里,惩罚犯了错误的孩子，最常用的方式，便是将其关进地下室里。www.jinyu.me

    那个声音唤着他：“阿敦~阿敦——”

    自幼在孤儿院中长大的男孩，从小便不知自己的生身父母为何人，也不知他们为何要生下自己。

    每个人都在哭泣，每个人都在悲鸣，每个人都在说着：“好痛苦啊……”

    为什么不可以？他怔怔地想，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好像要……前往极乐。--

    即便，他本人并不相信。

    “你一定，会前往极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