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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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他看来，不就是知识青年下乡干活罢了，就哭爹喊娘，就痛不欲生了？现在中国十亿人口，九亿农民，难道他们就不活了？即便是城里的工人，三班倒，脏活累活一样干，都是为了生活，人家要死要活了？

    那么，写什么呢？

    同样写知青插队，王小波写得就很好玩，什么生产队受锤的牛，什么天天吃红薯地瓜，吃得不住放屁，被窝一揭开，臭得人脑瓜子嗡嗡的……这种文字生活气息十足，细节拉满，才是读者愿意看喜欢看的。

    孙永福大怒：“你笑个卵，好好写，认真写，不触及灵魂，老子就触及你的皮肉。”抬手作势要打。

    孙朝阳：“是是是，一定好好写，我写一万字。”

    当然，写法要以诙谐幽默和有趣为主。

    很朴素的文字，没有什么花头，没有任何文字技巧，却瞬间把读者拉进小说场景。

    孙朝阳鼓捣到夜里十一点才写了一千五百多字，刚刚一篇中学生大作文的字数。因为许多年没有用笔，手指上粘满了墨汁，又酸又疼。

    对，就是阿成的短篇小说《棋王》。

    这篇小说有一万多字，写的是一个叫王一生的知青下乡插队，他有两大爱好，吃和下象棋，象棋水平还不低，达到职业选手水准。下棋是精神生活，吃是物质生活，将插队生活过的妙趣横生，有点后世网络小说中种田文的味道。

    前世习惯了用键盘打字，最快每分钟能打四十个左右。现在提笔，速度却慢得要命，一分钟能写十个字都够呛。而且，好多字还记不得怎么写，没办法，只能去把二妹的新华字典借来，哗啦啦翻。书到用时方恨少，白字先生怪电脑。

    罢了，慢慢弄，一天一千字，总有一天会写完。

    这种干净利落的写作手法正是孙朝阳最喜欢的，读者读你的书看的是故事，而不是看你卖弄技巧装逼。

    孙朝阳就抬了个板凳出来，把稿子放在上面，蹲在地上，搓搓手，回忆起那篇小说的内容。

    孙朝阳告饶：“写检查呢，正事要紧，正事要紧。”

    首先需要确定的是先写一本什么样的小说，怎么才能一炮而红。

    第二天是星期一，杨月娥长白班，中午自己带饭，要晚上才回，小妹也读书去了，午饭在学校伙食团对付两口。

    孙朝阳忽然有点吃惊，《棋王》自己读了已经块三十年了，现在竟然清晰地记得，除了少数字句有点模糊，其他大抵不差，这难道就是穿越福利吧？

    他站起身来，然后扑通一屁股墩坐下地。原来因为蹲的时间实在太长，腿麻得没有知觉。

    正在这个时候，孙小小打着哈欠要回屋睡觉，随口说：“哥肯定是在写检查，肯定是六叔公让做出深刻的反省。”

    这一写，时间就一点点流逝，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院子里安静下来。孙朝阳感觉头上有一片阴影笼罩下来，愕然抬头，就看到父亲低头好奇地看着自己。

    十几岁的娃娃下乡，广阔天地，好耍得很，也算是人生中一次不错的经历。

    知青伤痕文学纯粹就是城市小资的无病呻吟。

    孙朝阳笑而不语。

    孙永福哼了一声：“是得好好反省，屁大点娃写黄诗，搞黄色。还好厂里保密，不然传出去老子可没脸见人。你好好写，认真写，写长点。”

    可是，伤痕文学在各大刊物的过稿率超级高，只要你写得不是太糟，大抵会被采用。孙朝阳也不能免俗，打算在这一题材上打响自己名号。

    孙朝阳下乡插队好几年，对农村生活也熟悉，可对这个题材并没有太大兴趣。文学嘛，讲究的是有趣好看意味悠长，一味控诉，一味反思，和中国传统美学中的悲而不哀不合，也少了些韵味。

    老爹象棋风格属于横冲直撞流，不追求胜利，只求多吃人的棋子，最好吃得只剩一将一士一相最好。

    “将军！”大杂院的邻居照例出来纳凉，有人在清衣服，有人在打扫卫生，有人在打孩子，有人在听广播，有人在洗碗，锅碗瓢盆叮叮当当。www.feihua.me在这一片嘈杂中，父亲孙永富的大嗓门最响亮。

    孙朝阳心中欢喜，捏着钢笔，慢慢地在纸上写着。

    他正在和人下象棋，把木制棋盘敲得乒乓响。

    孙朝阳上午没事，正好写作。

    “你写的啥，刚写了黄诗差点被取消考试资格，还来？“孙永富伸手要去抓。

    这一想，顿时有文字从心中浮现而出：“车站里乱得不能再乱，成千上万的人都在说话。谁也不去注意那条临时挂起来的大红标语。这标语大约挂了不少次，字纸都折得有些坏。喇叭里放着一首又一首语录歌儿，唱得大家心更慌。”

    好，既然以后要走文学创作这条路，改变自己前世悲惨的人生，改变身边人的生活，那么就开始动笔吧。www.yaran.me

    经过了那个特殊的时代，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是伤痕文学和反思文学的时代，题材以知青下乡吃苦和知识分子在这十年受到的冲击为主，其中最着名的有《第二次握手》《枫》《班主任》《伤痕》等等。

    这声将军气壮山河，震得人耳朵里嗡嗡响。孙朝阳心中一凛，然后笑了：“咿，要不我写个下象棋的小说吧。“

    “你真要写那么长的检查？”检讨书这种东西，这个时代的人几乎都写过，在工作中犯了错，你就得写，一次不行两次，直到领导满意了，才放你一马。老孙自然不能免俗。

    声嘶力竭批判控诉发泄不满，只不过是个人情绪表达，谁耐烦看你在小说里自嗨？

    孙朝阳上中班，父亲夜班，家里就剩爷俩。

    小说一发表就引起了轰动，引领了一大流派，成为寻根文学的鼻祖。

    孙永富看到孙朝阳抓耳挠腮模样，又生气：“文盲，睁眼瞎。”

    孙朝阳正在校对错别字，还真给他找到了几个。就用剪刀剪了个稿笺纸方格大小的制片，把修改的字写上面，用浆糊涂了贴上去。一边贴，一边道：“这次招工考试涉及到我将来吃饭问题，必须严肃对待。深刻、触及灵魂。男子汉大丈夫，说写一万字就写一万字。”

    孙有福看得稀奇，忍不住问：“什么检查要写这么久，都用了这么多纸？”

    好，动笔。

    孙永富眼睛鼓成铜铃：“少跟我嬉皮笑脸，锤不死你。”

    杨月娥：“啊哟，朝阳好好的，那么乖，你打他做什么，睡觉了，睡觉了。”

    早上的天气凉，可以呆屋里。今天他的状态不错，到中午的时候又写了一千多字。加上昨天的稿子，总数破三千，算是完成总篇幅约四分之一的量。

    他大老粗，让写字就是要了卿卿性命，检讨书通常两三百字了事。一想到儿子要写一万字，整个人都麻了。竟难得怯怯地问：“朝阳，你六叔公真让你写一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