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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算了,我跟你们说这些做什么,”她笑笑,接着道,“这里是夜阑殿,据说是已故裕太后从前当才人的时候住的地方……”

    风渐渐大了,树上的叶子簌簌作响。

    空气里有淡淡的尘土的气息。

    厚厚的阴云里飘下细细的雨丝,细小的雨滴从叶子上滚落,掉到地上的声音湮没在风里。

    “明雪,别发愣,快些扫地,”赵姑姑沉着脸走过来,“扫完了去把核桃剥了,等我回来要是看到你还没弄完,你就接着去明空阁门口跪着吧。”

    鹅卵石铺就的小径蜿蜒曲折,一直通到最中心的几座亭子。飞檐翘角,参差错落,淹没在一片火红的芍药花海中。

    “奶娘,我们走吧。”

    次日,阴云翻墨。密密的云浮在空中,似乎沉沉地压在人的头上。

    她要去哪里?

    “啊,已经这个时辰了,”春兰忽截住话头,“宝林的药快熬好了,我去看看。你快些扫吧。”

    阿雪的余光里,玉宝林仍旧带着面纱,半垂着眼眸。

    所幸雨不算密。

    快到巳时,阿雪跟着春兰出了门,身昨日同去的丹琴和珠纱也跟着。

    “姑姑只带我们到几个要紧地方去过。”

    轿子却停在她们前面,里面传出一声轻笑。

    “哎。”春兰应下。

    春兰不敢抬头:“是。”

    阿雪低头应下,拿着扫帚,一下又一下地把落叶扫到一旁。

    灰云里时不时闪过几道暗紫的光,沉闷厚重的雷声接踵而来。

    “可是……节礼不是昨日已经领了吗?”阿雪拿着扫帚,似乎有些疑惑。

    只是瞒下了后头给颜如玉发现的那一段。

    檐角上坠着一只小巧的铜铃铛,风一吹,就发出清脆古朴的声响,仿佛风中涟漪,一圈圈漾开。

    雨点渐渐大了,打在人身上有些疼。

    春兰抬起头:“回贵妃娘娘的话,奴婢是玉宝林身边的春兰。”

    阿雪一五一十地说了。

    “也没请个太医瞧瞧?”

    桐木轿顶用朱红漆漆过,又细细涂了一层桐油,栏杆上则刻着烫金花纹。轿子四周,银红色轻纱垂下,坠着一串精金制成的小花,和紫藤萝的模样有些相似。

    “不是节礼,”春兰又笑,“昨日乞巧宴上,皇上不知怎的留意到了宝林,看她打扮过于素净,赐了些首饰。说不定我们的好日子就快到了。”

    七夕之后不久便要立秋了。

    一女子恰在那座檐角坠着铃铛的亭子里,凭栏而坐,单手托腮,面带愁容。一双微红的眼眸里,似乎藏着无尽的愁怨。

    然而,不多时,一队宫人迎面走过来,抬着一顶轿子。轿子玲珑精致,是阿雪从没见过的模样。

    “怎么停下了?”贵妃饶有兴致地盯着她们,“来,继续,本宫让你停才能停。”

    风吹过,院子里只有悉悉索索的宫人扫洒的声音。

    赵姑姑说到这儿,顿了一下,瞥了阿雪一眼:“别又闹出昨日那种事儿。谁知道她们怎么讨到的?指不定撒泼打滚儿的闹腾,闹得内侍监的人烦了才给的,”又向春兰道,“今日你去,给他们赔个礼,免得以后不方便。”

    阿雪拿着扫帚抬头望了天空一眼。

    几人跪在路边,等着轿子经过。

    “她刚疯那镇子太医去过两次,后面就不去了,不仅不去,药也不怎么给,内侍监的人也时常扣她的月钱和宫里分的东西。去年冬天,那么冷,有一阵子她连炭火都没有,还是我们宝林分给她的,”说着,春兰道,“这后宫里,不往上爬,不得皇上宠爱,根本活不下去。”

    “赵姑姑,真的不用我同去?”春兰跟在玉宝林身后。

    心思却千回百转。

    “那些要‘要紧地方’反倒是最不要紧的,只要守着宫规便好,”春兰一面走一面指着路上各处同她们介绍,“我们明空阁虽在宫里不起眼,但位置却是极好的,清静,左边没挨着翠微湖,右边不靠近御花园……诺,就是这里。”

    厚重的雷声由远及近,追在闪电后头。

    “不用,”赵姑姑道,“都去了,殿里头就只剩几个小丫头了,什么都不懂,万一有了什么急事可怎么是好?况且之后还要托你去内侍监取东西呢。”

    轿子里依稀可以瞧见坐着个盛装打扮的美人,但给纱帘遮着,看不清楚模样。

    过了御花园,春兰才开口解释:“那亭子里坐的是张采女,一朝失了宠,得了失心疯,整日都坐在亭子里等皇上,”春兰叹了口气,“她得宠都是三年前的事儿了,过了这么久,皇上早把她忘了。”

    雷雨将至。

    “你倒是聪明,”春兰抚掌笑道,并无责怪之意,“那一会儿一道跟我去内侍监领东西吧。”

    “这是……”

    “明雪,”春兰忽笑着走过来,压低声音,“你且跟我说说你昨日是怎么要够节礼的?赵姑姑虽说你们是闹到的,但我看你这两日行事稳重,不像是这样。你跟我说说,一会儿去了内侍监我也好有个应对。”

    可大清早通常没什么事情。

    跟在轿子后头的一个宫人快步走上前去,挽起袖子,狠狠扇了她两记耳光。

    阿雪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

    “倒是生得一副机灵模样,”贵妃撩起纱帘,单手支着头笑道,“可惜……”

    “看着本宫回话。”

    “走快些,”春兰催促,“万一给雨淋了、得了风寒可就麻烦了。”

    几人加快步子。

    她的侍女却远远站在一旁。

    春兰白皙的面颊立刻红肿起来。

    “掖庭局的教习姑姑可有领你们到处转过?”春兰边走边同她们说笑。

    阿雪拿着扫帚把它们扫到树根下面。

    “是,姑姑。”阿雪低眉顺眼地应了声。

    “本宫叫你抬头了吗?”贵妃忽陡然变了脸色,疾言厉色道,“不敬贵妃,秀玲,掌她的嘴。”

    “不过,你可千万别在赵姑姑面前说这话,”春兰道,“赵姑姑年纪大了,喜欢安稳,可不觉得这是喜事一件呢。可这宫里……”

    赵姑姑要出去?

    “低头,跪下。”春兰忙压低声音道。

    将近立秋,御花园里有些花的花瓣已经带了些焦黄,在风里颤着,时不时就要落几片花瓣。

    梧桐叶子渐渐变黄,有几片已经飘了下来。

    丹琴刚想问,就被春兰催促着往前走。

    “你是……玉宝林身边的春兰?”

    阿雪还没来得及细想,身侧的门忽地吱呀一声开了,玉宝林推门走了出来。

    “那真是得恭喜宝林了。”阿雪附和。

    风一吹,探出朱墙外的梧桐树的枝子轻轻摇曳,树叶落下,还有一半没变黄,就被风急急地卷着吹到地上,不知日后会被扫到哪个秽杂堆里。

    玉宝林一言不发,由赵姑姑搀着坐了轿子出门去了,身后的春芳远远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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