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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远处的鸟群尖叫着飞出树林。男人不敢大口呼吸,紧紧贴着石头,目光颤抖着瞪着四周。

    他毅然决然地走着,却仍然时不时回头望望自己老旧的木屋。不肯停下的脚步,眼中的屋子越来越小,成为一个点,融化在小村中,逐渐模糊在夜色中。

    但疲软的身体倚靠着石头,腿也已经开始颤抖,不得已,只能坐下休息。

    为什么会这样?男人心中开始躁动。

    定睛一看,是一片白色的花。

    不会的、不会的!她那么聪明,那么漂亮,况且她还小,他们不会把她怎么样的!她在村里,还有一线生机,可跟我走,九死一生啊!都是我没用,害得她跟我一起遭殃!不对,不对,这不能怪我,不能怪我!都是他们逼的,都是他们逼的!

    女孩的笑颜瞬间绽放,捧着花儿,在屋里蹦来蹦去。男人的笑意也凝固在嘴上,久久未变。

    男人艰难地穿行其中。细长的树枝,如同长长的指甲,时不时勾住他褴褛的衣服,划伤他的皮肤。肆意生长的草,淹没了他的腰肢,他大口喘着气,只觉得自己是在逆流而上。

    声音越来越大,他也不自觉地加快脚步,连跑带跳,背后的凉意刺激着他,不住地回头,黑影仿佛扑了过来,心头的恐惧迸发,他大声嘶喊。突然,奔跑的脚被藤蔓绊住,他像一根滚木,滚出了森林。

    男人狠狠捶打自己的胸口,嘴角颤抖着,似笑非笑。泪痕像刀疤,割开了他的脸,心中焦躁不安,像一根粗糙的鞭子,抽打着他,使他不住地加快脚步。

    一个面庞瘦削的男人倚靠在窗边,屋子里,一张摇摇欲坠的破桌子,上面有一支瘦弱的蜡烛,时不时无声滴下一滴浊泪。

    芗,她是我女儿啊!我,我为什么要丢下她一个人啊!?你配当一个父亲吗!

    他抱着自己的脑袋,扑通跪下,低声啜泣。

    想到这里,他狠狠抽了自己两巴掌。

    但是、但是明天、明天他们又要来了!根本就没打算让我活了!都怪我,都怪我!都是我这个没用的身体,如今,如今还有什么办法?还不起钱,他们会打死我的!反正活不了,与其被打死,我宁愿死在野兽的肚子里!快走啊,快走啊!

    算了吧。

    他伸出手,捧着一朵花,手指轻抚花瓣。花瓣很光滑,也很柔软,白净的花瓣,在双手间,仿佛是在对他微笑。

    他艰难地睁开眼,月亮赫然出现。弯弯的月亮,如同弯曲的嘴,在无声讥讽他。

    竹枝般的手指,轻轻在女孩稚嫩的脸庞上抚摸。她的脸,像一朵白净的花。他嘴角不自觉地扬起,眼里却一片朦胧。

    瘦弱的蜡烛滴下眼泪,灼痛了他残破的内心。

    走了没一会儿,他便扶着一块巨石气喘吁吁,汗水挂满额头。

    女儿,早就烙印在他心里,而现在,却仅仅只在他心里。

    天边的火烧云熄灭了,天空也被熏得漆黑。www.chunhui.me

    男人踮着脚,悄悄出了门,留恋的目光随着门的闭合而被切断。www.sichao.me他抹了一把泪,转过身朝远处的山林走去。

    男人拿着一块湿布,轻轻擦拭女孩的脸,女孩原本干净的脸蛋显现出来。

    走到近前,他才发现这里有一片白色的花,在月光下,仿佛涌动的海浪。

    听到女孩的呼唤,男人缓缓转过头,目光搭在女孩手上。男人注视了一会儿,才心不在焉地说道:“漂亮。”接着,嘴角拧出一丝笑意。

    他感到很惊诧,缓缓起身,一瘸一拐地走过去。

    凉风轻拂,白花摇曳,幽暗的林间燃起点点萤火。寂静的夜晚,是熄灭灯火的人声沉寂,是女儿亲切声音的振聋发聩。

    男人久久地凝望着窗外,目光投放在远处那片茂密的山林上。

    他慌忙起身,发现黑影已经不见了,才重重地舒了一口气。他四处观望,这是一片空地,而前方,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摇晃。

    树缝间零碎的月光沾在草叶上。

    深林的怀抱,满是凉意。

    他仿佛浑身裹满了冰,身体觉得冰凉,而对于求生的渴求,心里一丝存活下去的欲望,如摇摇欲坠的烛火,使冰融化,湿透了他的全身。

    许久之后,月光刺破了云层,撕开了黑暗的夜色。

    簌簌的声音渐渐近了,他强撑着身体,蹑手蹑脚地远离声音。他知道,这片森林有许多野兽,最后一点想活下去的信念支撑他,心脏像一块石头,一下又一下砸向胸腔,让他喘不过气。

    不能停,不能停……他心中默念着。

    他不知道,留在地上的花纯白素净,而被他折在手中的却在花隐隐诡笑。

    洁白的花,就像女儿的脸,在他双手间绽放明媚的笑容。

    他仿佛撞到了什么东西,猛然停下。没一会儿,脚步再次缓缓挪动。

    “爸爸,你看这朵花,漂不漂亮?”女孩将背在身后的手伸出来,双手间,一朵黄色的花赫然出现在女孩手上。女孩望着她的父亲,眼里闪烁着的光点。

    女儿那一声亲切的父亲一遍遍在耳边回响,此起彼伏。

    女孩睡着了。

    他重新站起来,毅然决然地回家,回家保护自己的女儿,他顺手摘了几朵花。女儿很喜欢花,看到这些花,她应该会很开心吧。

    男人眼睛瞪得很大,泪水如滚石,势不可挡。

    门忽然吱吱呀呀地呻吟起来,一个小女孩从门外钻进来,她的脸上黑黑的,双手背在身后。

    等等,那芗(xiang,第一声)呢?对女儿的留恋猛然冲击脑海。

    他心里咯噔一下。

    很快,男人便钻进了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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