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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慈用木棍划出一个长方形的区域，道：“往下挖，挖至一尺来深时，就要小心，动作切勿猛悍，以免伤损尸骨，证物。”

    约摸过了一刻钟光景，觉着尸坑中的尸毒已经散发殆尽，萧景，周辕才下到尸坑之中，将坑中的两具尸体抬到差役们刚刚铺好的草席之上。

    宋慈令众人赶紧散开，以避尸气，周辕，萧景等验尸官则立即口含苏合香丸，头戴面巾，遮住口鼻，随时准备入坑验尸。

    事情发展至今，种种情形都已印证宋慈等人的推断，因此宋慈认为，眼下只须釜底抽薪，直接将死者容貌重塑出来，便可一锤定音。

    宋慈拍拍他的后背，说了几句安抚的话，又问他道：“法仁，你确定眼前这两个泥模，与你法慧师兄，法信师兄的容貌一般无二是吗？”

    于是宋慈趁热打铁，又将假法慧的画像出示了，但这回保长就不认得了，看来看去也还是摇头，直说此人不认识。

    如此，才可方便埋尸，也可方便脱衣，换衣，将自己假扮成和尚。因此，等会儿搜寻之际，要特别留意西坡低处，那些草木茂盛的地方。”

    然后出乎宋慈意料的是，三路人马从南到北，地毯式搜寻一过，也未有任何异样发现。

    宋慈道：“人死不可复生了，你的两位师兄都是被恶人以钝器偷袭而死的。为今之计，在于尽快侦破此案，以告慰法慧，法信两位禅师的在天之灵。”

    “贾震的亲友之中，也没人长得像画中人的，”保长又补充道，“当然，贾震这小子长年混迹各地赌场，不少狐朋狗友都未曾带入家门，这些人小的就不知情了。”

    至于用这些药草烧烟的目的，自然是为了驱邪辟秽，因为宋慈认为，随着蛆虫的勾出，马上就会掘到更深处的腐尸了。为了避免尸毒伤人，因此宋慈为了安全起见，总是会以药草来辟秽。

    而来的客人中，又属老年迷信之人最多，这些人热情最高，体力又最差，让他们空着手爬上玉皇顶，都已经够呛，更别提还要提桶挑担地去取水，甚至拎着水下山了。

    搜寻时，仍以三组人马，分高中低三层，从西到东，依次推进。开始行动。”

    结果发现，贾雄的儿子贾震非常可疑。

    宋慈道：“粽子山可以说是封川县与开建县之间的界山，但范围上来讲，它仍属于封川县管辖。走，掉转马头，再回封川县衙。”

    宋慈自言自语道：“莫非判断有误，粽子山并非命案现场？”

    第十三章 粽子山（二）

    于是宋慈令锄地者暂时停止了挖掘，先让差役在已经挖出的坑洞边摆上一只铜盆，盆中放置苍术，皂角之类干燥药草，开始烧烟。

    由于尸骨只有两具，因此宋慈没有出手，而是指导萧景和周辕来完成这项差事。

    由于坡下是片片稻田，因此田边有沟渠之水流过，宋慈令差役去沟中打来清水，将尸骨上爬动的蛆虫全部冲净，也将尸骨上附着的污秽全部洗净，此时才开始真正验尸。

    到了县衙之后，要查出粽子山下这两片农田的归属，便不费吹灰之力了。

    话音刚落，提刑司的人马便按宋慈的布置迅速行动起来，宋慈本人也手持一根长棍，摸索着前进。

    萧景好奇道：“请大人为下官开解疑惑，究竟发生何种情况，凶手会甘愿多走路程，移尸到北坡或南坡？”

    宋慈的这一番推论，说得周辕和萧景的眼睛大放光彩，他们无不认为宋慈的推论有理有据，便建议事不宜迟，从速调查粽子山北坡、南坡下面的农田的归属。

    萧，周二人便各自挑了一个头颅骨，仔细对照着，开始捏塑。由于死者的致命伤，是后颅骨，正面骨骼完好无损，因此捏塑工作十分顺利。

    封川县有一座山，名叫玉皇山。最高之处“玉皇顶”有一处“白龙潭”。这白龙潭的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喝了之后据说益处极多，往短了来说，能治眼前的疾病，往长了来说，能益寿延年。

    大约小半个时辰之后，两个湿泥头模便捏塑完毕。而就在这两个湿泥头模成型之前，法仁和尚已经流下泪来，待泥模完全成型之后，他更是直接痛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喊着“法慧师兄，法信师兄”，哭得众人也不禁动容。

    而容貌重塑t?之法，便是宋慈拿手的“依骨塑容”。

    “大人，要往下挖吗？”其中一个差役问。

    宋慈见此处可疑，便用手中木棍轻轻拨去层层的干枯的枝叶，让下面的土壤露出。这时，一旁的萧景率先惊道：“大人，这片土地好像被翻动过。”

    而莲华禅院那个假法信的双脚恰恰是被砍去的，宋慈从一开始就认为，假法信的双脚一定有与众不同之处，而贾震这个脚夫的双脚就符合这一特点。加上他本来就是个游手好闲的赌徒，且家里的农田偏偏又在粽子山南坡之下，则其为凶手之一的可疑度便大大上升了。

    果然，当锄头落到两尺来深的土层中时，随着一件件衣服的勾出，终于露出了底下两具刚刚白骨化的尸体，一阵阵尸臭顿时扑面而来。

    塑容所用的泥土来自“永兴军路”万泉沟，宋慈巡视各地刑狱之时，这种泥土是必带的。只不过所带的都是干泥，塑容之时必须与纸屑，清水相伴和，才可最终用于塑容。

    宋慈二话不说，朝三位手持锄头的差役挥挥手，让他们过来。

    “记下了大人。”差役回答过了，便一齐挥舞锄头，挖掘起来。

    法仁道：“简直一模一样，其实塑到一半我已经看出来了，只是尚未完工，才忍着不哭，这会儿见泥模成型，如同两位师兄复生一般，实在忍不住才哭了起来。”

    周辕被萧景这么一说，倒也说服了，因此沉默下来，不再说话。

    想到这儿，宋慈也没有多加犹疑，便将假法信的画像出示在保长面前，想让保长辨认此人是不是贾震。保长将画像拿在手中，打量再三，十分肯定地说：“没有错的宋大人，画中之人正是本村的贾震无疑。”

    围观者无不面面相觑，同时又心照不宣，大伙其实都知道，这一幕意味着什么。

    宋慈点点头，也没有勉强保长，自带提刑司人马往贾震家的农田而去。

    其一，据沙溪村保长与村民反应，贾震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回家了，老婆孩子都不知道他去哪儿了。失踪这么久，之所以没有报官，是因为贾震好赌，三天两头跟一群赌友混着，去各处的赌场赌钱。而且更可疑的是，贾震并非地地道道的农民，他实际上是个脚夫。

    当三人挖至一尺多深之时，众人惊讶地发现，那一块块被锄头勾起来的土壤中，竟然蠕动着一只只丑陋的蛆虫。

    从县里提供的资料来看，粽子山北坡下面那块地，是属于黄家村村民黄自安所有，南坡下面那块地，则属于沙溪村村民贾雄所有。

    法仁重重点了点头，抽泣之声渐衰。宋慈又对萧景，周辕二人道：

    因此宋某认为，凶手埋尸之所，必在西坡的低处，而且必然是草木茂盛之所在。

    首先是测定两具尸骨的各项生理数据，并一一记录在案，其次是死亡时间的推定，这一点从尸体腐烂情形再结合当地的天气情况，宋，萧，周三人都认为死者被埋至今在一个月左右，符合三人对于法慧，法信死亡时间的推测。

    站在贾震家的农田之上，宋慈仰望着粽子山的南坡，对众人道：“南坡的地势跟西坡很像，山腰以上也是岩石裸露，不利杀人，埋尸，换衣，因此，我等侦察重点仍在南坡的低处，特别是草木茂盛之处。

    接下来便是死亡原因的推定，这一点从全身完好无损的尸骨以及塌陷，粉碎的后颅骨，也不难看出，死者是如何死亡的了。

    宋慈认为，这一行最费脚力，也最磨损脚部筋肉，不出所料，贾震的双脚一定满是老茧与伤痕。

    就这样到了南坡的中段，宋慈发现有一丛荆棘长得特别茂盛，而这片荆棘丛的后面，则是一小片平整的山地，上面寸草不生，但却铺满了枯枝败叶。

    倒是宋慈顺着周辕的思路，接着道：“除非发生一种情况，凶手便有理由舍近求远，将尸体带到南坡或北坡埋葬。”

    因此引得四面八方的客人，提着桶，挑着担，前来玉皇顶白龙潭打“圣水”，也有美其名曰叫“打龙涎”的，这是把白龙潭的水，比喻成是神龙之涎了。

    萧景道：“南坡北坡虽与西坡相邻，但走过去还是须要多花时间与精力的。从常理来讲，歹徒不应舍近求远地去掩埋尸体，且南坡，北坡也是与农田相对，不比西坡更加隐秘，他们移尸去那里除了增加作案成本，与暴露的风险，没有任何好处啊。”

    周辕道：“要不拐个弯，去南坡，北坡搜寻看看？”

    宋慈道：“假设凶手有一块田，这块田刚好在粽子山的北坡下面或者南坡下面呢？如此，则北坡或南坡的安全性便大大提升了。因为尸坑所对着的，是自己家的农田，而自己家的农田没有外人来往出入，就可保整个埋尸的过程无人看见，也可保日后尸坑的安全。”

是这样，则事先所掘的尸坑，绝不会挖在太高的地方，因粽子山的西坡，从山腰往上，草木渐稀，岩石渐多，难以藏身，若凶手带着两具尸体往高处爬，这是自找麻烦，自寻死路。

    按照宋慈的思路，搜寻范围大大缩小，提刑司的人分成高中低三组，从粽子山西坡的南端开始，依次向北搜寻。

    “死者死亡时间，死亡原因，真实身份都以确定。现在把重点放到尸坑中发现的两套衣服，两双鞋子之上，不出意外，这两套衣服，两双鞋子，便是凶手平日所穿，而法慧法信的僧衣僧鞋，则被凶手换走了，换走之后，凶手便去了五郎山莲

    土地归属确定之后，提刑司又马不停蹄，着手调查起黄自安与贾雄这两个人来。

    于是乎这玉皇山便催生出了脚夫一行，干活的都是闲散的青壮年，专替这些远道而来的客人拎桶取水，而贾震所干的便是这一行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