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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抵达毛人谷,是当日的黄昏。只见此地山路崎岖,怪树丛生,群山绵延,林深草密。从山间,从林中,不时传出各种兽叫鸟啼,在各个山谷间悠远地回响。

    掌柜的眉头突然皱紧了,脸色阴郁的有些吓人,只听他咬牙切齿道:“为了亲眼见证毛人谷的覆灭,为了亲眼看到‘毒阎罗‘的灭亡。小的相信会有这么一天,官家不会永远放任这些畜生的。”

    掌柜道:“客官有所不知,小的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小的心中并无‘利益’二字,所说的话,完全出于一片公心而已。”

    如今这番烟火气都尽数消散了,人们都不再走这条凶险之路,而是改走与其并行的另一条官道了。

    宋慈道:“掌柜真是实在人啊,换作其他开客栈的,巴不得人人都从这黄云道上过,你倒好,反而劝人家改走茶林道,这年头做生意的没几个像你这般实心眼了。”

    据康清所讲,靠近毛人谷的这条路,是贯通南北的捷径。当时,这毛人谷还不叫毛人谷,而是叫做黄云谷,因此这条路也被叫做黄云道。

    沈福仪的脸色微微泛红,似乎有难言之隐,令其无法启齿。

    ‘毒阎罗’听说了这件事,觉得有趣,当时,他也正好在毛人谷培植出这两种地上红花绿叶,百种风情,地下根部毒如砒霜,且奇臭熏天的奇异花草,正愁没取名,听了九姑娘的事,就把这两种药草命名为“九姑娘”了。

    宋慈道:“那你在这开店的目的是为什么呢?”

    在“毒阎罗”入谷以前,这黄云道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热闹非凡。沿路各种点心摊,茶水摊,以及兜售土特产的农人,应接不暇。

    这‘九姑娘花’,‘九姑娘草’的名字是怎么来的?就是根据这两种花草的特性,结合当地妇孺皆知的大美人‘九姑娘’的典故取出来的。

    此时,沈福仪有些为难道:“宋大人,其实‘毒阎罗’除了靠制毒贩毒为生之外,杀人越货也是他的一大收入来源。”

    而既然‘九姑娘花’、‘九姑娘草’的致命部位在其根部,那么它的作用也就任由‘毒阎罗’来控制了。当官兵前去进剿之时,毛人和谷中的毒蛇毒虫,会将入侵者入谷的消息向‘毒阎罗’去作通报。

    然茶林道直路少,弯路多,走这条路南下,其实是要多费力气的,但为了避开毛人谷,客人们也在所不辞。因此,如今的人流都涌向茶林道了,便显得这黄云道,毛人谷,更加凄凉,蛮荒。

    不时有客人站在兵器前,向掌柜询问兵器的价格。掌柜都一一地予以说明了。

    康清道:“‘毒阎罗’既然能培育出这两种毒花毒草来,想必是有专门的克制之法吧。”

    而如果非要在三至九月间,于此黄云道上过,则能结伴便结伴,能带兵器,便带兵器,以求自保云云。

    沈福仪说话至此,满脸沉痛。听他说话的人,也个个义愤填膺,冯天麟,王勇,陆祥等护卫的胸膛高低起伏,似乎在这胸膛之中,塞满了悲愤之气,而这一股股气,正在不断冲撞着他们的胸腔与内心。

    ‘毒阎罗’知道有人入侵毛人谷之后,便会把各处的‘九姑娘花’、‘九姑娘草’给挖起来,让它们露出根部,以使根部的毒气飘散到空中,风中。如此一来,进剿者随风吸入毒气,轻则头昏目眩,恶心呕吐,重则昏迷不醒,如同死人。”

    那条官道在茶林山脚下,名字就叫茶林道,距离黄云道约十里路远。

    “因为毛人性淫,”沈福仪接着道,“上面不是说过吗,毛人在发情期间,本来就会出谷来抓路过的客人,下官认为,这些被抓进谷中的客人,其身上的钱财一定是被毛人搜刮之后,献给‘毒阎罗’了,至于客商本身,则被毛人拖入更深的谷地,被他们糟蹋了。尸体恐怕也遗落在了毛人谷的腹地,无从寻回了。”

    沈福仪听说宋慈要亲往毛人谷,不禁担心道:“宋大人,毛人谷乃万分险恶之地,大人不可亲临险境,不如让下官前去为好。”

    “客官,这回看明白了吧,”掌柜在宋慈身后说道,“如今正值毛人发情期,小的奉劝各位不如改走十里之外的茶林道,那茶林道虽然蜿蜒曲折,不好走,但至少安全啊。”

    掌柜道:“对,有仇。不瞒您说,小的本来尚有一女为伴,女儿名叫翠喜,长得乖巧美丽,前年随我从泷水县北上,经过此地,不想却被谷中毛人拖进丛林里去,再没回来。小的本来也不想活了,但有老母需要奉养,又抛不下,只好苟活着,在这儿开起了客栈,一是想陪着女儿的亡魂,二是想给来往客人提供些方便,三便是要见证这谷中恶魔的毁灭。”

    宋慈道:“你是经营客栈的,怎么说心中无‘利益’二字呢?”

    宋慈这才注意到客栈的门边贴着一张黄纸黑字的官府告示,便带人走过去浏览起来,才知这告示是端溪县衙所发,用于提醒过往客商,如须赶时间,走捷径,非从黄云道经过不可,那就尽量避开每年三月到九月这半年中的时间,因这半年之间,是前头毛人谷中毛人相继发情的时间,毛人常常出谷来抓人,不可不慎。

    这九姑娘并非良家女子,而是当地青楼‘红玉轩’的花魁。但此人多t?才多艺,性情清高,向来卖艺不卖身,多少公子王孙,投钱砸宝,只想一亲芳泽而不能。于是,有好事者为了泄愤,就编出谣言,说九姑娘虽然容貌艳丽,国色天香,其实脱了鞋子,脚臭无比。

    沈福仪道:“尸体未曾发现,因为……因为……”

可以通过人身上的金银味,来辨别是敌是友,从而决定要不要展开攻击,但毒花毒草所散发的毒气,应该是无差别对待吧,花草又分不清是敌是友,按理说买家进谷也会被迷晕啊。”

    掌柜道:“讲利益,要赚钱,就不会在这鬼地方开客栈了,你说是吧?这一路上你也看见了,有几个活人在走?小的要是靠这几个人赚钱,那是自讨没趣。”

    宋慈点点头,道:“本官明白你的意思了。既然这‘毒阎罗’以制毒养毒为乐,为生,那么想必他在‘毛人谷’中,也培植了不少黑骷髅是吗?”

    沈福仪道:“没确凿证据。只是路过毛人谷的客商,常常会莫名失踪,我们官府前去调查时,好几次在毛人谷内发现了失踪者的衣服,但衣服内的盘缠已被搜刮一空。

    说着,掌柜的眼圈竟有些泛红。宋慈又问:“听您的口气,似乎跟‘毒阎罗’有仇是吗?”

    掌柜的上下打量着宋慈及提刑司的一众人马,但因众人皆穿便服,掌柜也并未看出他们是官家的身份,便提醒道:

    宋慈道:“如你所说,无用的衣物被毛人随手丢弃了,那么客商的尸体呢?有在衣物旁边发现吗?”

    宋慈吃惊道:“什么?他还杀人越货?你这么说可有什么证据吗?”

    宋慈叹道:“原来如此。不过‘九姑娘花’与‘九姑娘草’的毒气,对于谷中的毛人和‘毒阎罗’本人不发生作用是吗?”

    宋慈道:“沈大人还要留下来主持县里事务,不必随我同去。宋某既任提刑,便应忠于职事,此案的矛头既然指向了那里,宋某只能奋力向前。只是宋某于此地可谓初来乍到,还须向沈大人借一名向导。”

    宋慈等人循声往前一望,便见四五个人正惊慌失措地往客栈方向跑来。忙迎上去问:“

    康清自然愿意效力,便带着宋慈一行踏上了前往毛人谷的路途。

    康清道:“是的,这是在下的一点推测,让宋大人见笑了。”

    ‘九姑娘草’也一样,地上部分碧绿的长条形叶子如上品美玉一般,晶莹剔透,娇嫩欲滴,而其根部也是与‘九姑娘花’一样,又毒又臭。

    康清笑道:“宋大人这就有所不知了。因为‘毒阎罗’用来攻击闯入者的毒花毒草,都不是野生的,而是他自己培育的,名字叫‘九姑娘花’,‘九姑娘草’。

    这客栈前后三进,都是两层,客栈门前摆着一排木头架子,上面陈列的,全是各色兵器。

    两人正说着,却听t?前头有人呼喊道:“快跑,快往回跑,毛人出谷了,毛人抓人了……”

    沈福仪道:“康清是本地人,对南面一带很熟,可让康清随大人前去。康清,你愿意吗?”

    宋慈道:“断案之人,心如止水,没什么不好说的,你尽管讲来。”

    这“九姑娘花”的地上部分,看去是一片绿叶红花,美艳至极,也没什么毒性,把红花摘下,放在屋中,既美丽鲜艳,又香气动人,甚至可以煮茶喝,喝了润泽肌肤,清新口齿,提神醒脑,聪耳明目,好处极多,但它的根部却剧毒无比,奇臭无比。与地上部分,判若云泥。

    宋慈等下马走近,问掌柜道:“掌柜的,客栈门前售卖兵器,是何道理?”

    宋慈同情掌柜的遭遇,便说了些安慰的话,又问了掌柜的名姓,知他姓程名占,泷水县人氏……

    宋慈浓眉深锁,沉默良久,终于下定决心,道:“提刑司全体听令,做好准备,速发毛人谷。”

    然就在这蛮荒的所在,满眼青翠之中,一面杏黄色的酒旗凌空挑出,定睛看去,见上面写着“黄云客栈”四个大字。宋慈一行本就饥渴难耐,看到此处竟有客栈,无不喜悦。

    第十九章 毛人谷(二)

    宋慈道:“你所讲之事,极其重要,宋某岂能见笑。而且从‘毒阎罗’的行为来看,此人培植黑骷髅,并私相售卖的可能性极大,你方才所说,是为此案打开了一个大突破口啊。”

    掌柜四十来岁年纪,中等身材,其貌不扬,只是举手投足间自有一种稳重沉着之气。

    “客官看着是走南闯北的商户吧,估计是初来此地,不知前面毛人谷的凶险。诸位不妨先看客栈门边所贴的告示,看过之后,自然就晓得这里之所以售卖兵器的原因了。”

    所以下官分析,是‘毒阎罗’指使毛人们干的。毛人可能事先潜伏在路边的草丛中,见客商路过就顺手拖入毛人谷,将钱财抢走了,而无用的衣物则随手丢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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