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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朝汐点了点头。
钟少白冷笑一声，“什么‘心向往之?’。荀九兄向来只推崇儒玄两道，看不上佛家。何时对佛学有兴趣了？做人怎能?如此虚伪。”
荀玄微从栏杆处侧身?，回望了一眼。
“区区三杯酒，喝了。”元宸打赌倒是痛快，爽快地三杯直接灌下去，
元宸心里恶念升腾，明面上没什么动静，只嘿笑道，“荀郎，你胆子倒不小。此处无人，你连个家臣部曲都不带，阮荻也被你支走了，高楼半山风大，嘿，当心不小心失足坠落啊。”
两人互看一眼。元宸哈哈大笑，“当真？荀郎惯会说动听的话。你如今在京城炙手可热，皇兄倚重?你，就连司州刺史的职务都给了你。哈哈哈，那可是拱卫京畿的要紧职位，不是什么人都能?随意坐的。你要舍了前程似锦的繁华京城，回这穷山僻水的豫州？本王倒不怎么信。”
钟少白听出了话里的偏向，嘴角都翘起来了，斜睨着脸色难看的荀九郎，还想得?意追讽几句，阮朝汐直接和他说，“你闭嘴。”
言语里凶狠威胁之?意尽显，荀玄微听若不闻，又背过?身?去，倚栏对着远山流云，悠然开口?：
荀玄微扶栏啜了口?酒，说，“劳烦阮郎退避三尺。”
听到?最后一句，元宸霍然抬头，眼中凶戾微光闪过?。“少他娘的跟老子打太极。有话直说！”
“本王怕什么。这次难叶山大和尚讲经?，是你们荀氏下的请帖，荀氏布置的讲经?会场。本王在这里出了事，你们颍川荀氏只有灭族一个下场。那两千府兵，还是本王瞧着十六娘担惊受怕不敢来，安抚她用的。要是本王自己，嘿，带着五十亲兵过?来足矣。”
元宸坐在原处，一时停了动静。目光闪动，仰头把杯里的酒喝完了。
荀玄微举起手里金杯，遥遥敬酒， “天下熙熙攘攘，皆为利来，皆为利往。合纵连横，无非是‘利’字当先。”随即点了点案上放置已久的那份文书。
钟少白听话地低下头，往后退了一步。手背在身?后，指腹缓缓抚摸着被素手扯过?的一角布料。
她和钟少白、荀莺初自幼相识，三人在云间坞玩得?好。这位荀九郎今日才见面，当然比不上和荀七娘、钟十二郎的玩伴情分。
“殿下在豫州盘亘五年，不想回京？”
阵风处处的高楼只剩下两人，一个大喇喇盘膝坐在案前，一个执着金杯倚栏远眺。
荀玄微已经?吩咐仆从取来三个空杯，在食案上一字摆开，“赌酒三杯，认赌服输。还请殿下满饮。”
次荀氏壁, 从未见过?荀氏的郎君。虽然偶尔听人提起过?荀氏出了位灼然二品，但她既不认识，也未多问。
“上下求索，举一反三，不亦乐乎。”荀景游神色冷淡而倨傲：“小十二，你连儒玄两道都参不透，只怕读不懂佛经?。”
——
两人冷嘲热讽个不停，阮朝汐看在眼里，默默地想，这个年纪的士族儿郎，怎么一个比一个脾气差。再?吵几句，只怕要当场动手。
钟少白满肚子的火气都冲着荀九郎去了。
元宸赞道，“不错。阮郎虽然做事磨叽，喝酒还是很干脆的。”
“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在下身?在京城五载，年年岁岁爆竹声响，思念豫州故旧亲人。”
心里分了亲疏，对待两边的态度当然不同。
元宸斜乜着荀玄微，“本王仇敌遍天下，若在难叶山讲经?会场遭遇了刺客，你们荀氏还不是得?护着本王安全？”
阮朝汐掀开了碧纱窗帘。
“听高僧讲经?倒是其次。在下自小跟随父亲出行各处，走过?千里山川，见识黎庶风貌，也曾遭遇战事，侥幸逃脱。万千感慨落于笔下，收录成?诗文集一卷，去年送至京城，得?了吾家三兄的青睐，侥幸得?三兄称赞一句‘眼望山川，胸怀丘壑’，在京城略有薄名。”
“有空定当拜读九郎大作。”她叹了口?气， “我才疏学浅，指正就不必了。”
半山腰木楼阁。
白蝉还未来得?及下车，前方?钟少白已经?过?来了。
“人各有志。殿下也知道，下官曾经?隐居云间坞数年，喜爱的就是豫州的山间云雾，清涧流风。若不是家兄在京城意外伤了腿，家族苦苦逼催，下官绝不会应了京城的征辟。”
他今日穿了身?过?于张扬的织金红袍，还未来得?及游玩，和突然驾临的平卢王撞了袍色，被荀玄微下令不得?上山，跟着车队在山脚下等了半天，气恼难平。
说到?这里，他点了点书案上那封字面朝下的文书，“不瞒殿下，请辞归隐的文书写好数月了。日日带在身?边，在京城时，圣人恩遇信重?，下官开不了口?。这次奉命前来豫州传旨，见了亲族故旧，惊觉还是眷念故土。然而家族催逼，不允请辞。”
白蝉放下车帘，视线回望过?来，带着几分吃惊, 又带着点思索的意思。
言语间，荀玄微瞥见元宸起身?走近，也站在木楼栏杆前，眼神带了狐疑，不住地打量他。他假做不知，继续远眺着远方?枫林。
旁边的阮荻无言擦去额头渗出的冷汗，举杯道，“下官敬陪三杯。”
荀玄微举杯，两人在高处凭栏互敬一杯。
始终在车边冷眼瞧着的李奕臣，忽然出声打断道，“有人远远地过?来了，不知什么来历。十二娘，山路边不宜久留，尽快下山。”
三杯下肚，元宸放下酒杯，抹了把嘴角，哈哈笑起来，“荀郎在京城被人吹到?了天上去，句句都是“神姿高彻”，‘皎月无尘’，居然会提议赌酒，实?在有意思。荀郎的赌约，本王肯定要应的。”
“想！怎的不想！我五年未见京城里的皇兄和皇侄了！思念入骨！但小王身?上担着豫州刺史的重?任在肩，为朝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小王回不去啊。”
“十二郎，别这样。”她轻轻扯了下小窗前站着的钟少白的衣袖，示意他别说了。
元宸抚掌大赞，“精妙！比大和尚的佛经?还精妙三分！”
元宸往后挥挥手，崔十六娘抱着琴悄然退下。
荀玄微凭栏远眺，打了个岔的功夫，牛车已经?走远了。
“殿下的胆气更雄壮。如此轻易便离了历阳城，穿山越岭，直奔荀氏壁外。身?边只带了两千府兵。殿下可知，难叶山各家带来的部曲，加起来超过?一万之?数。”
阮朝汐：“……”
眼下人杵在面前，不仅谦虚地夸耀自己的辞赋‘名动京城’，得?了他三兄荀玄微的青眼，居然还当面双手奉上了精心装裱的诗集卷轴，坚持要她‘指正’。
荀玄微慢悠悠饮了一口?酒。“殿下说得?极是。”
好容易等到?荀七娘和阮朝汐下了山，车队还未走出几步，荀九郎又跟过?来拦了车。
历阳城带来的两千府兵黑压压一片，环卫木楼四?周。
“好叫十二娘得?知。”他往后半步，规规矩矩地抬手行礼，阮朝汐诧异万福还礼，耳边听荀九郎继续说道，
“那就走。”
阮朝汐哑然片刻，默默地收下，交给身?边白蝉。
喝到?半醉的视线斜乜过?来，“荀郎说说看，入了官场，不谈盛名，该谈什么？”
荀玄微不答反问，“殿下先说，今日为何来难叶山？前来听高僧讲经?？还是借着讲经?机会，相看豫州大姓的诸位女郎？选立豫州大姓女为王妃，殿下当真打算在豫州长?久居留下去，繁衍子嗣，在历阳城落地生?根？”
元宸却已经?不耐烦起来，酒杯砰的放回案上。“行了，你把阮荻支开，那句‘利来利往’什么意思？案上的文书里写了些什么。”
说罢，荀九郎从袖中捧出一卷诗文集，客气递上，“请十二娘指正。”
又对荀九郎极客气地寒暄，“我哪里通什么佛学，凑个热闹而已。九郎家学渊源，若是雅好高僧讲经?的话，高僧还在水边讲五诫，不敢耽误九郎的时辰。九郎回去听吧。”
荀景游却在这个短短的瞬间，迅速平复了争吵带来的愠怒情绪，镇定下来。
酒杯放下，下个刹那，凶戾神色收尽，骤然雨过?天晴，他露出了笑脸，一拍大腿。
“十二娘和九郎并无交情，周围又无长?辈, 在路边停车对话不妥当。奴要不要下车把人请走？”
送走了难缠的荀九郎，阮朝汐只觉得?心累，回了车上。
她十岁才启蒙进?学，耽误了不少时日，常常感觉自己学识浅薄，对荀九郎这种才华卓著、少年时便能?写诗作赋的高才便有些敬而远之?。
阮荻心里像是被几十只猫儿同时抓挠，烦躁地起身?去了远处，去阁楼背面的栏杆处喝闷酒。
两家是世交，钟少白的母亲出身?颍川荀氏，说起来是两代内的表亲，但两个年纪相仿的少年郎，从小就是互相比较的对象，彼此知根知底，互相瞧不上，两人的恶劣态度实?在不像是亲戚。
“巧了，下官身?上任了司州刺史。思念故土山水，只恨不能?常留豫州。”
元宸早瞧见了，他不是胸无城府的人，荀玄微不提，他装作没看见，忍着不问。现在立刻饶有兴趣地打量那字面向下的文书， “荀郎这是有备而来？愿听其详。”
“熙熙攘攘，利来利往。利字当头，合纵连横。今日借着一场难叶山盛会，下官有意和殿下抛却旧日龃龉，化干戈为玉帛，筹措一场互惠互利的好事。”
他毫不在意地自斟自饮了一杯，“既然入了官场，就莫谈什么皎月无尘。所谓盛名，不过?是水中月，身?后影，虚妄幻象罢了。当不得?真。”
远处凭栏眺望的红袍人影遗憾地一拍木柱子，扼腕说，“荀郎赌赢了，本王赌输了。那小娘子居然没下车。没意思。”
] 阮朝汐点了点头。
钟少白冷笑一声，“什么‘心向往之?’。荀九兄向来只推崇儒玄两道，看不上佛家。何时对佛学有兴趣了？做人怎能?如此虚伪。”
荀玄微从栏杆处侧身?，回望了一眼。
“区区三杯酒，喝了。”元宸打赌倒是痛快，爽快地三杯直接灌下去，
元宸心里恶念升腾，明面上没什么动静，只嘿笑道，“荀郎，你胆子倒不小。此处无人，你连个家臣部曲都不带，阮荻也被你支走了，高楼半山风大，嘿，当心不小心失足坠落啊。”
两人互看一眼。元宸哈哈大笑，“当真？荀郎惯会说动听的话。你如今在京城炙手可热，皇兄倚重?你，就连司州刺史的职务都给了你。哈哈哈，那可是拱卫京畿的要紧职位，不是什么人都能?随意坐的。你要舍了前程似锦的繁华京城，回这穷山僻水的豫州？本王倒不怎么信。”
钟少白听出了话里的偏向，嘴角都翘起来了，斜睨着脸色难看的荀九郎，还想得?意追讽几句，阮朝汐直接和他说，“你闭嘴。”
言语里凶狠威胁之?意尽显，荀玄微听若不闻，又背过?身?去，倚栏对着远山流云，悠然开口?：
荀玄微扶栏啜了口?酒，说，“劳烦阮郎退避三尺。”
听到?最后一句，元宸霍然抬头，眼中凶戾微光闪过?。“少他娘的跟老子打太极。有话直说！”
“本王怕什么。这次难叶山大和尚讲经?，是你们荀氏下的请帖，荀氏布置的讲经?会场。本王在这里出了事，你们颍川荀氏只有灭族一个下场。那两千府兵，还是本王瞧着十六娘担惊受怕不敢来，安抚她用的。要是本王自己，嘿，带着五十亲兵过?来足矣。”
元宸坐在原处，一时停了动静。目光闪动，仰头把杯里的酒喝完了。
荀玄微举起手里金杯，遥遥敬酒， “天下熙熙攘攘，皆为利来，皆为利往。合纵连横，无非是‘利’字当先。”随即点了点案上放置已久的那份文书。
钟少白听话地低下头，往后退了一步。手背在身?后，指腹缓缓抚摸着被素手扯过?的一角布料。
她和钟少白、荀莺初自幼相识，三人在云间坞玩得?好。这位荀九郎今日才见面，当然比不上和荀七娘、钟十二郎的玩伴情分。
“殿下在豫州盘亘五年，不想回京？”
阵风处处的高楼只剩下两人，一个大喇喇盘膝坐在案前，一个执着金杯倚栏远眺。
荀玄微已经?吩咐仆从取来三个空杯，在食案上一字摆开，“赌酒三杯，认赌服输。还请殿下满饮。”
次荀氏壁, 从未见过?荀氏的郎君。虽然偶尔听人提起过?荀氏出了位灼然二品，但她既不认识，也未多问。
“上下求索，举一反三，不亦乐乎。”荀景游神色冷淡而倨傲：“小十二，你连儒玄两道都参不透，只怕读不懂佛经?。”
——
两人冷嘲热讽个不停，阮朝汐看在眼里，默默地想，这个年纪的士族儿郎，怎么一个比一个脾气差。再?吵几句，只怕要当场动手。
钟少白满肚子的火气都冲着荀九郎去了。
元宸赞道，“不错。阮郎虽然做事磨叽，喝酒还是很干脆的。”
“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在下身?在京城五载，年年岁岁爆竹声响，思念豫州故旧亲人。”
心里分了亲疏，对待两边的态度当然不同。
元宸斜乜着荀玄微，“本王仇敌遍天下，若在难叶山讲经?会场遭遇了刺客，你们荀氏还不是得?护着本王安全？”
阮朝汐掀开了碧纱窗帘。
“听高僧讲经?倒是其次。在下自小跟随父亲出行各处，走过?千里山川，见识黎庶风貌，也曾遭遇战事，侥幸逃脱。万千感慨落于笔下，收录成?诗文集一卷，去年送至京城，得?了吾家三兄的青睐，侥幸得?三兄称赞一句‘眼望山川，胸怀丘壑’，在京城略有薄名。”
“有空定当拜读九郎大作。”她叹了口?气， “我才疏学浅，指正就不必了。”
半山腰木楼阁。
白蝉还未来得?及下车，前方?钟少白已经?过?来了。
“人各有志。殿下也知道，下官曾经?隐居云间坞数年，喜爱的就是豫州的山间云雾，清涧流风。若不是家兄在京城意外伤了腿，家族苦苦逼催，下官绝不会应了京城的征辟。”
他今日穿了身?过?于张扬的织金红袍，还未来得?及游玩，和突然驾临的平卢王撞了袍色，被荀玄微下令不得?上山，跟着车队在山脚下等了半天，气恼难平。
说到?这里，他点了点书案上那封字面朝下的文书，“不瞒殿下，请辞归隐的文书写好数月了。日日带在身?边，在京城时，圣人恩遇信重?，下官开不了口?。这次奉命前来豫州传旨，见了亲族故旧，惊觉还是眷念故土。然而家族催逼，不允请辞。”
白蝉放下车帘，视线回望过?来，带着几分吃惊, 又带着点思索的意思。
言语间，荀玄微瞥见元宸起身?走近，也站在木楼栏杆前，眼神带了狐疑，不住地打量他。他假做不知，继续远眺着远方?枫林。
旁边的阮荻无言擦去额头渗出的冷汗，举杯道，“下官敬陪三杯。”
荀玄微举杯，两人在高处凭栏互敬一杯。
始终在车边冷眼瞧着的李奕臣，忽然出声打断道，“有人远远地过?来了，不知什么来历。十二娘，山路边不宜久留，尽快下山。”
三杯下肚，元宸放下酒杯，抹了把嘴角，哈哈笑起来，“荀郎在京城被人吹到?了天上去，句句都是“神姿高彻”，‘皎月无尘’，居然会提议赌酒，实?在有意思。荀郎的赌约，本王肯定要应的。”
“想！怎的不想！我五年未见京城里的皇兄和皇侄了！思念入骨！但小王身?上担着豫州刺史的重?任在肩，为朝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小王回不去啊。”
“十二郎，别这样。”她轻轻扯了下小窗前站着的钟少白的衣袖，示意他别说了。
元宸抚掌大赞，“精妙！比大和尚的佛经?还精妙三分！”
元宸往后挥挥手，崔十六娘抱着琴悄然退下。
荀玄微凭栏远眺，打了个岔的功夫，牛车已经?走远了。
“殿下的胆气更雄壮。如此轻易便离了历阳城，穿山越岭，直奔荀氏壁外。身?边只带了两千府兵。殿下可知，难叶山各家带来的部曲，加起来超过?一万之?数。”
阮朝汐：“……”
眼下人杵在面前，不仅谦虚地夸耀自己的辞赋‘名动京城’，得?了他三兄荀玄微的青眼，居然还当面双手奉上了精心装裱的诗集卷轴，坚持要她‘指正’。
荀玄微慢悠悠饮了一口?酒。“殿下说得?极是。”
好容易等到?荀七娘和阮朝汐下了山，车队还未走出几步，荀九郎又跟过?来拦了车。
历阳城带来的两千府兵黑压压一片，环卫木楼四?周。
“好叫十二娘得?知。”他往后半步，规规矩矩地抬手行礼，阮朝汐诧异万福还礼，耳边听荀九郎继续说道，
“那就走。”
阮朝汐哑然片刻，默默地收下，交给身?边白蝉。
喝到?半醉的视线斜乜过?来，“荀郎说说看，入了官场，不谈盛名，该谈什么？”
荀玄微不答反问，“殿下先说，今日为何来难叶山？前来听高僧讲经?？还是借着讲经?机会，相看豫州大姓的诸位女郎？选立豫州大姓女为王妃，殿下当真打算在豫州长?久居留下去，繁衍子嗣，在历阳城落地生?根？”
元宸却已经?不耐烦起来，酒杯砰的放回案上。“行了，你把阮荻支开，那句‘利来利往’什么意思？案上的文书里写了些什么。”
说罢，荀九郎从袖中捧出一卷诗文集，客气递上，“请十二娘指正。”
又对荀九郎极客气地寒暄，“我哪里通什么佛学，凑个热闹而已。九郎家学渊源，若是雅好高僧讲经?的话，高僧还在水边讲五诫，不敢耽误九郎的时辰。九郎回去听吧。”
荀景游却在这个短短的瞬间，迅速平复了争吵带来的愠怒情绪，镇定下来。
酒杯放下，下个刹那，凶戾神色收尽，骤然雨过?天晴，他露出了笑脸，一拍大腿。
“十二娘和九郎并无交情，周围又无长?辈, 在路边停车对话不妥当。奴要不要下车把人请走？”
送走了难缠的荀九郎，阮朝汐只觉得?心累，回了车上。
她十岁才启蒙进?学，耽误了不少时日，常常感觉自己学识浅薄，对荀九郎这种才华卓著、少年时便能?写诗作赋的高才便有些敬而远之?。
阮荻心里像是被几十只猫儿同时抓挠，烦躁地起身?去了远处，去阁楼背面的栏杆处喝闷酒。
两家是世交，钟少白的母亲出身?颍川荀氏，说起来是两代内的表亲，但两个年纪相仿的少年郎，从小就是互相比较的对象，彼此知根知底，互相瞧不上，两人的恶劣态度实?在不像是亲戚。
“巧了，下官身?上任了司州刺史。思念故土山水，只恨不能?常留豫州。”
元宸早瞧见了，他不是胸无城府的人，荀玄微不提，他装作没看见，忍着不问。现在立刻饶有兴趣地打量那字面向下的文书， “荀郎这是有备而来？愿听其详。”
“熙熙攘攘，利来利往。利字当头，合纵连横。今日借着一场难叶山盛会，下官有意和殿下抛却旧日龃龉，化干戈为玉帛，筹措一场互惠互利的好事。”
他毫不在意地自斟自饮了一杯，“既然入了官场，就莫谈什么皎月无尘。所谓盛名，不过?是水中月，身?后影，虚妄幻象罢了。当不得?真。”
远处凭栏眺望的红袍人影遗憾地一拍木柱子，扼腕说，“荀郎赌赢了，本王赌输了。那小娘子居然没下车。没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