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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朝汐：“……”
她没有再看下去，回了自?己屋里。
率领历阳官兵上山奔袭、却无功而返的平卢王，连奔袭之事都不承认。
崔十五郎活着的时候, 只是个见不得光的朝廷钦犯, 人人躲避不及, 唯恐召来灾祸。如?今人死?了，惨烈死?在追捕的平卢王眼前, 清河崔氏嫡脉断绝, 倒有越来越多?的人怀念起当初‘天下第一高门?’的赫赫荣光。
白蝉此刻的?脸色不寻常，掺杂伤感，怅惘，忧惧，种种复杂神色。阮朝汐瞧着?有些不安。
荀玄微掂着?最后一块髓饼，自?己却不用，只漫不经心打量。“说了一堆人，阿般自?己呢。”
那可真是，大海茫茫，海底捞针了。”
撕拉一声轻响，封口挑开。
言辞颇为严厉，并不太客气。好在家书用词并未引经据典，阮朝汐大致听明?白了，“现在都快入腊月了。坞主要在过?年?前?回去荀氏壁？”
才进了腊月不久，东苑童子?们听杨先生私下里说?，云间?坞管辖的坞民，已经突破一万八千人，举族前来投靠依附的士族门?第大增，即将超越阮氏壁的规模，成为豫州盛名仅次于荀氏壁和钟氏壁的第三大坞壁了。
吃完了髓饼，洗净了手，白蝉端来了两盏瓷盅，分别?放在长案两侧。
颍川荀氏名声在外, 一直陆陆续续地有人投奔云间?坞，但从未像这个冬月，名声远扬, 携全族投奔的豫州大小士族络绎不绝。
“——自?汝出任云间坞之主，迄今两年?有余。云间坞依然姓荀否？若云间坞归属荀氏，收留崔十五郎之事，为何不告我知？兹事体大，宗亲难安。望汝年?前?速归荀氏壁，当面与我详述诸事，切勿妄动，祸及全族！”
荀玄微噙着?浅淡笑意，低头啜了口苦药，“不要把我想得太好。”
阮朝汐诧异地看着?。 “坞主刚才不是说，里头的?话不好听。今日倦怠，等过?几日精神好些再拆封……”
荀氏老仆提着?灯笼站在半掩的?门?边，和门?外的?人说些什么。
异口同声地叹息着——崔十五郎不愿连累荀郎而自尽的义举。
她记事起从未见过?阿父，梦里的?阿父形象向来都是模糊不清的?。
她在夜色里轻声叮嘱，“你着?实命好，郎君对你青眼有加，今早未和你计较。但书房毕竟是郎君起居议事的?重要地方。非早晚惯例习字时辰，你欲入书房之前?，先问过?我和葭月。莫要再像今早这般贸然闯入了。”
“当真想好了，准备留下了？”荀玄微意态闲适地问，“上次你问幕篱客人的?事，我未应答你。不再打算追问下去了？”
阮朝汐这几天心心念念的，是她?即将在云间?坞度过的头一个腊八节。
一个?捧着?酪浆，一个?捧着?药汁，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话。
她的?脑海里闪过?早晨窥见的?后背极重的?伤势，又想起了措辞颇为严厉的?家信。
阮朝汐站在门?后准备关门?，等候了半日，白蝉始终没挪动脚步。她诧异地仰头看她，白蝉才猛然惊醒似的?，匆忙跨出门?外。
云间?坞从不承认收留了京城逃犯崔十五郎。
“坞主不想去，那就不去。”阮朝汐思索了一会儿?，认真地说， “云间坞里人也不少?。南苑有霍大兄他们，西苑有娟娘子她们，还有东苑所有人，杨先生，周屯长，都愿意陪坞主过?年?的?。”
这些坞壁里的庶务，毕竟离阮朝汐太远。她?在耳房里专注练着字，隔壁的对话便从耳边轻风似的刮过去了。
白蝉摇头，“燕斩辰未归。门?外的?是荀氏壁送信来的?孟重光。孟重光是跟随郎主二十年?的?家臣了，仗着?老资历，过?来催讨郎君回信，半夜了还不肯走，实在惹人厌烦。”
蜡烛燃烧的?细微声响里，白蝉幽幽地叹了口气，“葭月糊涂。”
她?从前没怎么过腊八。
今夜她睡得安稳。梦里有阿父，阿娘，带着?年?幼的?她在司州过?新年?。爆竹阵阵，欢声笑语。
荀玄微不紧不慢地拆信，“用了些髓饼，不倦怠了。”
“不去。”字纸原样?折起，收回信封里。“荀氏壁距离云间坞不到百里，两地可见狼烟。家父若急于?见我，动身前?来云间坞即可。他若不来，则事不急。”
她蹲在地上，把灯笼里的?半截蜡烛点亮，手掌护着?烛火，提起灯笼递给门?边的?白蝉。
酪浆和药汁都喝干净，两盏空盅放回案上，阮朝汐正准备起身告辞，荀玄微却拿起了书案搁着?的?家书，在灯下慢悠悠地撕开了火漆封口。
“郎君嘱托我私下问你，你进去书房之前?，必定路过?耳房。葭月今早在耳房当值，她未能叫住你，可是因为你淘气，轻手轻脚避开了她？”
白蝉接过?灯笼，人依旧不急着?走。
阮朝汐在耳房练字时，时不时地从书房那边传来大声慨叹：“如?今全天下都在流传荀郎的美名，荀郎避世不出，则天下名士不至。朝廷的征辟诏书或许已在路上了。荀郎打算应征辟否？拒征辟否？”
高大的?人影轮廓站在远处，安静地看着?她和阿娘的?欢声笑语。看了一阵，转身往梦境深处走，越走越远。
“……”阮朝汐起身打量。
阮朝汐咬着?第三块髓饼，思考了一会儿?，承认，“确实不容易找。”
阿娘一个孱弱妇人，喂饱两
荀玄微只是含笑听着，从不承诺，也不否认。书房里对坐的士族郎君们便各自揣着猜度怅惘离去。
阿父模糊的?身影走着?走着?，渐渐地清晰起来——
“阮阿般，今晚的?话我只说一次，你听好了。”
白蝉提着?灯笼，良久没说话。清丽的?脸半张被灯火照亮，半张隐在黑暗中，倚着?门?不动。
但传言已经不胫而走。
元氏朝廷想?要将中原大小州郡纳入统辖之下，怎能绕过天下士族门?第？天子?有德，万民从之；天子?无德，名士不至。京城的士族官员已经在猛烈弹劾平卢王攻伐坞壁的旧账。
“那好极。”荀玄微唇边的?清浅笑意漾进了眼里，“过?几日就是腊八腊日了。这是你第一次在坞里过?年?，我们也学司州习俗，熬煮些浓稠可口的?腊八粥，好好的?过?。”
“荀郎不出，当如?苍生何！”[1]
从门?楼高处跳下身亡的那人, 不惜划了自己的脸, 哑了自己的嗓, 摔得粉身碎骨, 同样坚决否认自己是崔十五郎。
阮朝汐关上了门?。室内炭火温暖，她抱着?柔软蓬松的?衾被，很快进入了梦乡。
“葭月毕竟和我一处长大……” 白蝉回过?神来，住了嘴，改而叮嘱说，“你早些睡罢。夜里听到外头有动静也不要开窗，当心梦魇。记得早睡早起。”提着?灯笼，转身走了。
阮朝汐抿了口甜滋滋的?酪浆，“坞主做事自?有道理，那位幕篱客人的?事不应答我……或许有我不能知道的?缘由吧。以后不问了。”
阮朝汐退出书房，在门?外穿鞋时，主院门?外传来一阵嘈杂动静，门?外似乎有人嚷嚷。
荀氏家主的?字迹介于?行书和行草之间，怒气勃发之下书写而成，比阮大郎君的?字还难辨认。她挑拣出一张写满遒劲字迹的?书笺，手指往中段密密麻麻的?字句一指。
阮朝汐惭愧应下，“是。”
第25章 第 25 章
玄色衣袂飘摇，山间云雾空蒙，逐渐变成了她所熟悉的?，清雅颀长的?背影。
“想好了。云间坞很好，坞主也很好。我准备留下了。”
阮朝汐沿着?长廊回去自?己屋里，半途听见一阵细微的?脚步声，回头去看，霍清川急匆匆地赶去院门?边，和门?外的?孟重光交涉起来。
距离实在太远，阮朝汐看不清来人的?相貌，问白蝉，“是不是燕三兄回来了？”
“白蝉阿姊，怎么了？”
云间?坞这些日子?热闹得很。
阮朝汐摇头，“葭月阿姊早上见了我的?。她当时在耳房忙，我问她能不能进去，她要我自?己掀帘子看里头动静。我听到只有孔大医在，以为不碍事，就进去了……以后我会敲门?的?。”
朝廷是元氏皇家的朝廷，但士族才是乡郡之根基。元氏立国不久, 便诛灭了立下从龙功勋的清河崔氏，令天下士族侧目，非议之声不绝。
阮朝汐起先不明白为什么。这段时间?前来拜访的客人太多?，书房早晚不得空闲, 她?挪去旁边的耳房练字时，时常听到?书房里的客人们屡次垂泪叹息, 频频在话语间?提到?“崔十五郎”。
远道投奔而来的所有士族，都异口同声地感?慨着——云间?坞不惜抗命也要收留崔氏遗血的义举。
荀玄微垂眸看了几眼，失笑。
白蝉帮她点燃了几个?炭盆，屋里很快便暖和如春，她感激地把白蝉送到门?外。
“好手气，选得好一处字句。”他果然慢悠悠地读给她听。
众人齐声愤慨不平, 平卢王无礼，不敬豫州士族，一言不合便举刀相向，身为皇族宗室，粗蛮宛如?屠夫。这次云间?坞教他铩羽而归, 下次受害的不知又是哪处。
白蝉倚着?门?，手搭在木栓上，却不急着?走。
但这回的?梦境却和以往格外不同。
白蝉把室内各处的?油灯都点起，室内灯火大亮，荀玄微取出一沓家信，却又不翻阅，把厚实信纸打开成扇形，随意在案上摊开，“阿般试试手气，随意挑一张，我与你读一段。”
“自?然愿意的?。”阮朝汐不假思索道。
] 阮朝汐：“……”
她没有再看下去，回了自?己屋里。
率领历阳官兵上山奔袭、却无功而返的平卢王，连奔袭之事都不承认。
崔十五郎活着的时候, 只是个见不得光的朝廷钦犯, 人人躲避不及, 唯恐召来灾祸。如?今人死?了，惨烈死?在追捕的平卢王眼前, 清河崔氏嫡脉断绝, 倒有越来越多?的人怀念起当初‘天下第一高门?’的赫赫荣光。
白蝉此刻的?脸色不寻常，掺杂伤感，怅惘，忧惧，种种复杂神色。阮朝汐瞧着?有些不安。
荀玄微掂着?最后一块髓饼，自?己却不用，只漫不经心打量。“说了一堆人，阿般自?己呢。”
那可真是，大海茫茫，海底捞针了。”
撕拉一声轻响，封口挑开。
言辞颇为严厉，并不太客气。好在家书用词并未引经据典，阮朝汐大致听明?白了，“现在都快入腊月了。坞主要在过?年?前?回去荀氏壁？”
才进了腊月不久，东苑童子?们听杨先生私下里说?，云间?坞管辖的坞民，已经突破一万八千人，举族前来投靠依附的士族门?第大增，即将超越阮氏壁的规模，成为豫州盛名仅次于荀氏壁和钟氏壁的第三大坞壁了。
吃完了髓饼，洗净了手，白蝉端来了两盏瓷盅，分别?放在长案两侧。
颍川荀氏名声在外, 一直陆陆续续地有人投奔云间?坞，但从未像这个冬月，名声远扬, 携全族投奔的豫州大小士族络绎不绝。
“——自?汝出任云间坞之主，迄今两年?有余。云间坞依然姓荀否？若云间坞归属荀氏，收留崔十五郎之事，为何不告我知？兹事体大，宗亲难安。望汝年?前?速归荀氏壁，当面与我详述诸事，切勿妄动，祸及全族！”
荀玄微噙着?浅淡笑意，低头啜了口苦药，“不要把我想得太好。”
阮朝汐诧异地看着?。 “坞主刚才不是说，里头的?话不好听。今日倦怠，等过?几日精神好些再拆封……”
荀氏老仆提着?灯笼站在半掩的?门?边，和门?外的?人说些什么。
异口同声地叹息着——崔十五郎不愿连累荀郎而自尽的义举。
她记事起从未见过?阿父，梦里的?阿父形象向来都是模糊不清的?。
她在夜色里轻声叮嘱，“你着?实命好，郎君对你青眼有加，今早未和你计较。但书房毕竟是郎君起居议事的?重要地方。非早晚惯例习字时辰，你欲入书房之前?，先问过?我和葭月。莫要再像今早这般贸然闯入了。”
“当真想好了，准备留下了？”荀玄微意态闲适地问，“上次你问幕篱客人的?事，我未应答你。不再打算追问下去了？”
阮朝汐这几天心心念念的，是她?即将在云间?坞度过的头一个腊八节。
一个?捧着?酪浆，一个?捧着?药汁，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话。
她的?脑海里闪过?早晨窥见的?后背极重的?伤势，又想起了措辞颇为严厉的?家信。
阮朝汐站在门?后准备关门?，等候了半日，白蝉始终没挪动脚步。她诧异地仰头看她，白蝉才猛然惊醒似的?，匆忙跨出门?外。
云间?坞从不承认收留了京城逃犯崔十五郎。
“坞主不想去，那就不去。”阮朝汐思索了一会儿?，认真地说， “云间坞里人也不少?。南苑有霍大兄他们，西苑有娟娘子她们，还有东苑所有人，杨先生，周屯长，都愿意陪坞主过?年?的?。”
这些坞壁里的庶务，毕竟离阮朝汐太远。她?在耳房里专注练着字，隔壁的对话便从耳边轻风似的刮过去了。
白蝉摇头，“燕斩辰未归。门?外的?是荀氏壁送信来的?孟重光。孟重光是跟随郎主二十年?的?家臣了，仗着?老资历，过?来催讨郎君回信，半夜了还不肯走，实在惹人厌烦。”
蜡烛燃烧的?细微声响里，白蝉幽幽地叹了口气，“葭月糊涂。”
她?从前没怎么过腊八。
今夜她睡得安稳。梦里有阿父，阿娘，带着?年?幼的?她在司州过?新年?。爆竹阵阵，欢声笑语。
荀玄微不紧不慢地拆信，“用了些髓饼，不倦怠了。”
“不去。”字纸原样?折起，收回信封里。“荀氏壁距离云间坞不到百里，两地可见狼烟。家父若急于?见我，动身前?来云间坞即可。他若不来，则事不急。”
她蹲在地上，把灯笼里的?半截蜡烛点亮，手掌护着?烛火，提起灯笼递给门?边的?白蝉。
酪浆和药汁都喝干净，两盏空盅放回案上，阮朝汐正准备起身告辞，荀玄微却拿起了书案搁着?的?家书，在灯下慢悠悠地撕开了火漆封口。
“郎君嘱托我私下问你，你进去书房之前?，必定路过?耳房。葭月今早在耳房当值，她未能叫住你，可是因为你淘气，轻手轻脚避开了她？”
白蝉接过?灯笼，人依旧不急着?走。
阮朝汐在耳房练字时，时不时地从书房那边传来大声慨叹：“如?今全天下都在流传荀郎的美名，荀郎避世不出，则天下名士不至。朝廷的征辟诏书或许已在路上了。荀郎打算应征辟否？拒征辟否？”
高大的?人影轮廓站在远处，安静地看着?她和阿娘的?欢声笑语。看了一阵，转身往梦境深处走，越走越远。
“……”阮朝汐起身打量。
阮朝汐咬着?第三块髓饼，思考了一会儿?，承认，“确实不容易找。”
阿娘一个孱弱妇人，喂饱两
荀玄微只是含笑听着，从不承诺，也不否认。书房里对坐的士族郎君们便各自揣着猜度怅惘离去。
阿父模糊的?身影走着?走着?，渐渐地清晰起来——
“阮阿般，今晚的?话我只说一次，你听好了。”
白蝉提着?灯笼，良久没说话。清丽的?脸半张被灯火照亮，半张隐在黑暗中，倚着?门?不动。
但传言已经不胫而走。
元氏朝廷想?要将中原大小州郡纳入统辖之下，怎能绕过天下士族门?第？天子?有德，万民从之；天子?无德，名士不至。京城的士族官员已经在猛烈弹劾平卢王攻伐坞壁的旧账。
“那好极。”荀玄微唇边的?清浅笑意漾进了眼里，“过?几日就是腊八腊日了。这是你第一次在坞里过?年?，我们也学司州习俗，熬煮些浓稠可口的?腊八粥，好好的?过?。”
“荀郎不出，当如?苍生何！”[1]
从门?楼高处跳下身亡的那人, 不惜划了自己的脸, 哑了自己的嗓, 摔得粉身碎骨, 同样坚决否认自己是崔十五郎。
阮朝汐关上了门?。室内炭火温暖，她抱着?柔软蓬松的?衾被，很快进入了梦乡。
“葭月毕竟和我一处长大……” 白蝉回过?神来，住了嘴，改而叮嘱说，“你早些睡罢。夜里听到外头有动静也不要开窗，当心梦魇。记得早睡早起。”提着?灯笼，转身走了。
阮朝汐抿了口甜滋滋的?酪浆，“坞主做事自?有道理，那位幕篱客人的?事不应答我……或许有我不能知道的?缘由吧。以后不问了。”
阮朝汐退出书房，在门?外穿鞋时，主院门?外传来一阵嘈杂动静，门?外似乎有人嚷嚷。
荀氏家主的?字迹介于?行书和行草之间，怒气勃发之下书写而成，比阮大郎君的?字还难辨认。她挑拣出一张写满遒劲字迹的?书笺，手指往中段密密麻麻的?字句一指。
阮朝汐惭愧应下，“是。”
第25章 第 25 章
玄色衣袂飘摇，山间云雾空蒙，逐渐变成了她所熟悉的?，清雅颀长的?背影。
“想好了。云间坞很好，坞主也很好。我准备留下了。”
阮朝汐沿着?长廊回去自?己屋里，半途听见一阵细微的?脚步声，回头去看，霍清川急匆匆地赶去院门?边，和门?外的?孟重光交涉起来。
距离实在太远，阮朝汐看不清来人的?相貌，问白蝉，“是不是燕三兄回来了？”
“白蝉阿姊，怎么了？”
云间?坞这些日子?热闹得很。
阮朝汐摇头，“葭月阿姊早上见了我的?。她当时在耳房忙，我问她能不能进去，她要我自?己掀帘子看里头动静。我听到只有孔大医在，以为不碍事，就进去了……以后我会敲门?的?。”
朝廷是元氏皇家的朝廷，但士族才是乡郡之根基。元氏立国不久, 便诛灭了立下从龙功勋的清河崔氏，令天下士族侧目，非议之声不绝。
阮朝汐起先不明白为什么。这段时间?前来拜访的客人太多?，书房早晚不得空闲, 她?挪去旁边的耳房练字时，时常听到?书房里的客人们屡次垂泪叹息, 频频在话语间?提到?“崔十五郎”。
远道投奔而来的所有士族，都异口同声地感?慨着——云间?坞不惜抗命也要收留崔氏遗血的义举。
荀玄微垂眸看了几眼，失笑。
白蝉帮她点燃了几个?炭盆，屋里很快便暖和如春，她感激地把白蝉送到门?外。
“好手气，选得好一处字句。”他果然慢悠悠地读给她听。
众人齐声愤慨不平, 平卢王无礼，不敬豫州士族，一言不合便举刀相向，身为皇族宗室，粗蛮宛如?屠夫。这次云间?坞教他铩羽而归, 下次受害的不知又是哪处。
白蝉倚着?门?，手搭在木栓上，却不急着?走。
但这回的?梦境却和以往格外不同。
白蝉把室内各处的?油灯都点起，室内灯火大亮，荀玄微取出一沓家信，却又不翻阅，把厚实信纸打开成扇形，随意在案上摊开，“阿般试试手气，随意挑一张，我与你读一段。”
“自?然愿意的?。”阮朝汐不假思索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