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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里头果然响起章嬷嬷的询问声：“姑娘，是不是有人敲门哪？”
周遭万籁俱寂，十一藏于林叶间，信手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掷向它。同时飞身上树，跃至另一处，换个藏身之所，以免敌暗我明。
结果，他没盯来第五殿的人，却盯来了好玩的女郎。
不过，这回他不等姜月窈说话，先自己了然地“哦”了声：“得带礼物，走大门，敲门拜访，然后问你。”
可什么也没发生。
少年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他穿着簇青的劲装，像蒙蒙初晨中一点墨夜的余韵，衬得他面容愈发白皙。难怪嬷嬷说他不似猎户。
姜月窈踟蹰着，不敢许诺。
不过因为困倦，他的神色显得有几分疏淡。他打个哈欠，舒展身躯，道：“我以为就是——”他停顿了会儿，道：“蜡烛的气味。”
他低头看着石阶上熄灭的红灯笼，眉宇微微蹙起，有很淡的困惑。
十一反手以匕尖挑起灯笼上的挂绳，灯笼左转圈右转圈，除了破得有点可怜巴巴，实在是再普通不过的灯笼。
门外雾浓，灯笼好好地待在原地，蜡烛竟还未燃尽，小簇火苗在薄绢里摇摇晃晃。姜月窈有些诧异，她的蜡烛能燃这么久吗？她又揉了揉眼睛，困惑地提起灯笼。
可这样的蜡烛，很贵很贵。
可这念头刚转过脑海，她就听到身后困惑的一声回应：“咦，这次你怎么发现我的？”
不过，她虽然困倦，仍惦记着收回外头的灯笼。今非昔比，每一样东西都紧要。
她放进去的蜡烛，是桕混油和白蜡混合制成的，比纯白蜡和桕油都便宜。不过，因为混杂的缘故，燃烧时，若没有勤剪灯花，烟浓且气味刺鼻。燃烧得当，才有机会嗅到丝缕乌桕果的果香。
“不要走。”姜月窈以气声对十一道：“假装你刚回来吧？”
没有刺鼻的气味，蜡烛融化的烛香平淡干净，带着一点棉线燃烧的烟火气。
虽然她说错一部分，山下其实没有比她有趣的女郎。但鉴于她明显并非为躲开他而说谎，说不准是她自己弄错了，那她其他有意思的话还是可以听一听的。
他自然知道这是哪里。第五殿的手下在这座院子落脚，替他们的主人掩藏踪迹。他在山间林道将他们杀死后，将尸体抛下悬崖，然后仔细翻遍这座破落小院的每一处角落，又暗中盯梢。
十一又等了等，最终走向白墙小院。
姜月窈的脸腾地一下烧起来：“不能戳的。”
然后，他从怀中拿出一个以素帕包裹的东西，递到她的面前，不疾不徐地掀开：“然后，是礼物。”
粉帕下的金簪露出尖尖一角，与此同时，正房传来开门的
可他向她走来时，脚步猫一样轻。衣料紧贴着他的躯体，勾勒出精干的腰身。她忽而想起他穿着短褐时露出的小臂，肌肉线条分明，蕴藏着能轻易能将她抱起的力量。又好像，也能与猎户相合？
她定定神，小心地拆下灯笼底座，拿出蜡烛，吹灭。蜡烛色乳白，还有拇指那么长的一小段。姜月窈更确定这支蜡烛多半是纯粹的白蜡。
就像是，镇上人家在夜间高挂的那种灯笼。他知道，威远镖局用灯笼来传信。其他人家的灯笼，是为照门照路。
十一不动声色地抽出匕首，紧贴手腕，防止寒光乍泄。他悄然地靠近光亮——
“我猜是你。”她抬头，露出浅浅的笑意：“原来真的是你。你回来啦。”
十一的低语和姜月窈刻意扬高的声音同时响起。
“别——”姜月窈已来不及阻止。
她没想到，自己的傻念头还能得到回应。
她心里七上八下的，总觉得背着嬷嬷在做坏事。而且，说完她才发觉自己的语调过于亲昵和紧张，只盼着嬷嬷隔得远没听出来。
十一垂眸看她，饶有兴致地应声：“昂。”
章嬷嬷会听到的。
章嬷嬷显然不可能半夜爬起来剪灯花。
但是，谁会在这里莫名其妙地放个灯笼？
姜月窈一愣，扭头循声而望。
姜月窈登时觉得自己做了件傻事。就算十一趁夜而归，现在一准在灶房睡觉，哪能听得见她说话。
“为什么？”十一不解。
姜月窈脑海里乱七八糟的，她攥着灯笼的提柄，将这些莫名其妙的想法赶出去，解释道：“我没发现你，只是因为蜡烛的气味不一样，我想有人换过灯笼。”
“要我走？”
原来，她没有为躲开他，而骗他下山。
她忍不住四下顾盼，轻唤道：“十一？”
他还没靠近正房，就停下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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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月窈微怔。
姜月窈笑了，她摇摇头，轻快地道：“不是的，蜜蜡、白蜡、桕油、樟树籽油……它们做的蜡烛，气味都不一样。要是添加不同香料，会有更丰富的味道。以后……”
淡淡的，飘飘摇摇。
没有埋伏。
她的声音消失在春风里。寒松凛凛，草木葳蕤，迢山安静如初。
她不会做蜡烛，更买不起。
十一说罢，伸手“笃——笃笃”地敲响三声门。
十一神色淡漠，眉眼寒凉。他身披月霜，无声地行于山野间。溶溶月色黯淡之处，他的身形便彻底融入阴影里，形似鬼魅。
他的脚步忽而变得轻快，他在灶房换上夜行衣，拎着那个破败的灯笼，潇潇洒洒地下山去。
姜月窈顿时紧张起来。
有人换掉了她的灯笼。
“诶？”姜月窈压根没反应过来，怔愣地看着他。
“你、你回来啦！”
“蜡烛的气味还有区别？”十一有些诧异，他上山前，特意把石总镖头扒拉醒，沐浴换衣，洗净身上乱七八糟的味道，还以为万无一失。
那番拜访送礼的话，他没听人说过。做一做，看看好不好玩。
章嬷嬷夜间打鼾，从前跟她不睡一间，倒还好。这两天跟她同睡一室，她不太习惯，好久才睡着。
在这杳杳无人的迢山，除了他，她想不出还有谁会披星戴月地上山，做这般无由来的事。
十一抿着唇，翻身轻巧地越过白墙。
白墙小院的檐下石阶上，突兀地放着一个红灯笼。
哪个郎君会随便戳女郎脸上的梨涡呀！
这个灯笼，为谁照明？
翌日清晨，天际刚露一线鱼肚白，姜月窈揉着惺忪的睡眼，拉开院门。
她的嬷嬷，呼噜声可真大。
她喜欢调香，幼时能接触昂贵的香料。后来寄居孙家，条件有限，她逐渐更留心身边物什的气味。
她原本想说，以后她可以让他闻一闻添香料的蜡烛。
直到阴影里，遥遥地现出一点不属于月色的光亮。
姜月窈的瞌睡虫扑棱着翅膀远走高飞。
先前，她一直刻意压低声音，而他大约是倦怠，眼底薄薄一层青灰，声音也低迷。显得这敲门声怪嘹亮的。
“我、我看看。”姜月窈答得慌乱，转而看向十一。
十一强调道：“你笑起来，才会有。”
“噗”的一声，灯笼纸破，灯火熄灭，万物归于黑暗与寂静。
“以后怎么？”十一的语调轻微上扬，皱眉：“你都不笑了。我还想戳一下你脸上的小窝。”
] 里头果然响起章嬷嬷的询问声：“姑娘，是不是有人敲门哪？”
周遭万籁俱寂，十一藏于林叶间，信手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掷向它。同时飞身上树，跃至另一处，换个藏身之所，以免敌暗我明。
结果，他没盯来第五殿的人，却盯来了好玩的女郎。
不过，这回他不等姜月窈说话，先自己了然地“哦”了声：“得带礼物，走大门，敲门拜访，然后问你。”
可什么也没发生。
少年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他穿着簇青的劲装，像蒙蒙初晨中一点墨夜的余韵，衬得他面容愈发白皙。难怪嬷嬷说他不似猎户。
姜月窈踟蹰着，不敢许诺。
不过因为困倦，他的神色显得有几分疏淡。他打个哈欠，舒展身躯，道：“我以为就是——”他停顿了会儿，道：“蜡烛的气味。”
他低头看着石阶上熄灭的红灯笼，眉宇微微蹙起，有很淡的困惑。
十一反手以匕尖挑起灯笼上的挂绳，灯笼左转圈右转圈，除了破得有点可怜巴巴，实在是再普通不过的灯笼。
门外雾浓，灯笼好好地待在原地，蜡烛竟还未燃尽，小簇火苗在薄绢里摇摇晃晃。姜月窈有些诧异，她的蜡烛能燃这么久吗？她又揉了揉眼睛，困惑地提起灯笼。
可这样的蜡烛，很贵很贵。
可这念头刚转过脑海，她就听到身后困惑的一声回应：“咦，这次你怎么发现我的？”
不过，她虽然困倦，仍惦记着收回外头的灯笼。今非昔比，每一样东西都紧要。
她放进去的蜡烛，是桕混油和白蜡混合制成的，比纯白蜡和桕油都便宜。不过，因为混杂的缘故，燃烧时，若没有勤剪灯花，烟浓且气味刺鼻。燃烧得当，才有机会嗅到丝缕乌桕果的果香。
“不要走。”姜月窈以气声对十一道：“假装你刚回来吧？”
没有刺鼻的气味，蜡烛融化的烛香平淡干净，带着一点棉线燃烧的烟火气。
虽然她说错一部分，山下其实没有比她有趣的女郎。但鉴于她明显并非为躲开他而说谎，说不准是她自己弄错了，那她其他有意思的话还是可以听一听的。
他自然知道这是哪里。第五殿的手下在这座院子落脚，替他们的主人掩藏踪迹。他在山间林道将他们杀死后，将尸体抛下悬崖，然后仔细翻遍这座破落小院的每一处角落，又暗中盯梢。
十一又等了等，最终走向白墙小院。
姜月窈的脸腾地一下烧起来：“不能戳的。”
然后，他从怀中拿出一个以素帕包裹的东西，递到她的面前，不疾不徐地掀开：“然后，是礼物。”
粉帕下的金簪露出尖尖一角，与此同时，正房传来开门的
可他向她走来时，脚步猫一样轻。衣料紧贴着他的躯体，勾勒出精干的腰身。她忽而想起他穿着短褐时露出的小臂，肌肉线条分明，蕴藏着能轻易能将她抱起的力量。又好像，也能与猎户相合？
她定定神，小心地拆下灯笼底座，拿出蜡烛，吹灭。蜡烛色乳白，还有拇指那么长的一小段。姜月窈更确定这支蜡烛多半是纯粹的白蜡。
就像是，镇上人家在夜间高挂的那种灯笼。他知道，威远镖局用灯笼来传信。其他人家的灯笼，是为照门照路。
十一不动声色地抽出匕首，紧贴手腕，防止寒光乍泄。他悄然地靠近光亮——
“我猜是你。”她抬头，露出浅浅的笑意：“原来真的是你。你回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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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里七上八下的，总觉得背着嬷嬷在做坏事。而且，说完她才发觉自己的语调过于亲昵和紧张，只盼着嬷嬷隔得远没听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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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月窈登时觉得自己做了件傻事。就算十一趁夜而归，现在一准在灶房睡觉，哪能听得见她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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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月窈笑了，她摇摇头，轻快地道：“不是的，蜜蜡、白蜡、桕油、樟树籽油……它们做的蜡烛，气味都不一样。要是添加不同香料，会有更丰富的味道。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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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神色淡漠，眉眼寒凉。他身披月霜，无声地行于山野间。溶溶月色黯淡之处，他的身形便彻底融入阴影里，形似鬼魅。
他的脚步忽而变得轻快，他在灶房换上夜行衣，拎着那个破败的灯笼，潇潇洒洒地下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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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姜月窈压根没反应过来，怔愣地看着他。
“你、你回来啦！”
“蜡烛的气味还有区别？”十一有些诧异，他上山前，特意把石总镖头扒拉醒，沐浴换衣，洗净身上乱七八糟的味道，还以为万无一失。
那番拜访送礼的话，他没听人说过。做一做，看看好不好玩。
章嬷嬷夜间打鼾，从前跟她不睡一间，倒还好。这两天跟她同睡一室，她不太习惯，好久才睡着。
在这杳杳无人的迢山，除了他，她想不出还有谁会披星戴月地上山，做这般无由来的事。
十一抿着唇，翻身轻巧地越过白墙。
白墙小院的檐下石阶上，突兀地放着一个红灯笼。
哪个郎君会随便戳女郎脸上的梨涡呀！
这个灯笼，为谁照明？
翌日清晨，天际刚露一线鱼肚白，姜月窈揉着惺忪的睡眼，拉开院门。
她的嬷嬷，呼噜声可真大。
她喜欢调香，幼时能接触昂贵的香料。后来寄居孙家，条件有限，她逐渐更留心身边物什的气味。
她原本想说，以后她可以让他闻一闻添香料的蜡烛。
直到阴影里，遥遥地现出一点不属于月色的光亮。
姜月窈的瞌睡虫扑棱着翅膀远走高飞。
先前，她一直刻意压低声音，而他大约是倦怠，眼底薄薄一层青灰，声音也低迷。显得这敲门声怪嘹亮的。
“我、我看看。”姜月窈答得慌乱，转而看向十一。
十一强调道：“你笑起来，才会有。”
“噗”的一声，灯笼纸破，灯火熄灭，万物归于黑暗与寂静。
“以后怎么？”十一的语调轻微上扬，皱眉：“你都不笑了。我还想戳一下你脸上的小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