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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想到了这一点。

    小孩深吸口气,因为小睡了一会,他勉强恢复了一点力气。他趁着拉门缝隙里投进来的微光,快速的扫视这个狭窄的储藏间。

    漫天的面粉在室内飞扬,听着外面的大人更加不屑的嘲笑声,他重复着这样的动作。

    他趁着太阳落山的时间,靠着阴影踏入了这个陌生的小城镇,他挨着墙壁走,避开了所有的人,直到再也走不动了,才翻进了一道矮墙,趁着屋主人在里面吃饭的空档,躲进了屋外院子的小小储藏间里。

    或许男孩说的话并不是正确的,因为小孩印象里的大人都是邪恶的残忍的,以打孩子虐待孩子辱骂孩子为乐,甚至还会杀掉不听话的孩子……

    他还听到了那个男人在不停的喊着‘有里’,似乎是一个人的名字。

    而且男孩也说了,他觉得小孩是有父母的,是像他一样被人贩子拐来的。区别在于小孩被拐来的时候太小了,不记得自己有父母这件事。

    那个死掉的男孩说了,要朝着东边去。东边有人。

    至于对方这句话是什么环境下说的,是回忆所谓的电视里的播放的台词,还是课本里的字句,小孩不知道。

    但以前省心,现在不省心了,也就没必要留下了。

    他攥着那大半盒图钉,小心的拉开储藏间的拉门,猫着腰从窗户下小跑向大门的方向。

    他对这两类都很敏感,这是伴随他八年生涯的常见的事物,但总是让他无法习惯。

    ——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犹豫的了。

    他知道那个缝隙是狡猾的大人们故意留下来的,就是为了想看看谁还敢反抗,让那个出头鸟成为第二只猴子。

    ——里面出事了。

    也选择去相信男孩口中所谓的知恩图报,被帮助后就要报恩的所谓的社会常识。

    因为在那个死去的男孩口中,外面的大人是知恩图报的好人,而孤儿会被送进福利院,好心的大人会供他们免费吃穿上学,教导他们以后工作融入社会的知识,但不会教他们杀人。

    自然,他想做点什么的动机并非是觉得里面出事的人需要拯救,而是觉得——如果自己做了点什么帮助到里面的人,那些人应该会为了报恩让他吃顿饱饭,喊来警察将他送去儿童福利院,又或者帮他找到自己的父母。

    如果大条一点的人,估计会觉得是哪家的电视机声音开大了吧。

    他被爆炸的冲击炸飞了一段距离,踉跄着爬起来,顾不得身上的伤,掏出了那个破旧的厂房,奔向了全然陌生的世界。

    那个男人说,他们会被培养成杀手。他们不需要感情,只要做一件服从命令的工具。

    是一声惨叫,夹杂在邻里杂乱的生活动静之中,在这个恰好是各家晚餐时分的时间里,显得不是那么清晰。

    事情比他想象中的好,没人追上来,或许有人追上来他没注意,反正直到他看到了有人烟的地方,也没有听到后面传来脚步声和大人们的怒叱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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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孩从他口中知道了外面的世界,那是一个他想象不到的世界。对他来说,地下室还有上面那个破旧的废弃厂房连同周围荒无人烟的地界,已经是他能接触到的整个世界,但在这里之外,却有一片广阔的天地。

    他很少对男孩的话做出回应,但他会很认真的听进去。并且……将‘逃出这里’这句话也听进去了。

    但这个声响很好

    等待大人们不耐烦了,他推开了窗户,身子灵巧的踩着桌子跳出去,用从厨房桌子上捞到的打火机点燃后丢进了那满是粉尘的储藏室里。

    男孩很勇敢。他敢反抗那些比自己强壮高大太多的大人,即便被打得遍体鳞伤也不肯服软。

    他见过血,很多。

    显然屋子里的主人是个生活有条理的人,储藏间虽然堆放着很多东西,但看起来并不杂乱,反而是井井有条的陈设摆列。

    在唱着‘出来吧我看到你了’之类的话,是一个大人在唱歌。

    他听到了屋子里,有人在唱歌。

    他和好些个孩子被关在那里,被迫认几个魁梧又凶恶的男人做老师,每天都要学习各种杀人的技术。

    他没日没夜的跑着,就像是不知道停歇的永动机,一秒都不敢停下来休息。

    直到……他闻到了熟悉的血腥味,听到了熟悉的惨叫。

    门没有锁,他小心翼翼的打开大门,看到一个男人趴在玄关的位置,大量的血从他身下蔓延开来。

    他迟疑的用满是血污的小手轻轻拉开储藏室的塑料拉门,仅拉开一条小小的裂缝,就见到不远处的大门,细小的血线从门的下边缝隙流淌出来,在门外灯的照耀下显得有些苍白,也刺痛了小孩布着血丝的双眼。

    他不相信有好的大人,因为他没见过。但他见过勇敢的会说出‘外面的大人是好人’的男孩,所以他决定相信男孩的话。

    在小孩的记忆里,他从懂事开始就接受了这种教育。一开始是可以承受的,像他这种从幼儿时期开始培养,犹如白纸一样能被任意描绘的人,如果没有外力因素的话,估计也起不了丝毫反抗的心思。

    ——因为我一无所有。

    男孩很呱噪。似乎将分享自己的事情当做逃出去的动力和拉拢同伴的手段,他会和大家讲述外面的事情,讲述自己的家人和自己从学校里学到的东西。就像是背课文一样,记忆力很好的男孩竟然能够将课本都给背下来。

    他确实逃出来了,就在那名男孩被作为杀鸡儆猴的猴子,被所谓的老师残忍的折磨致死之后,他趁着那名老师还有他的同伴洋洋得意的时候,从露出的门口缝隙跑了出去。

    肚子发来强烈的抗议声,转为了像是针刺一般的疼痛,但小孩已经累得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昏睡过去。

    爆炸的动静夹带着耀眼的火光,和大人们的惨叫声,牢牢烙印进小孩的耳朵里,大脑里。

    小孩心里也清楚这一点。

    他没见过善良的大人,但他别无选择。

    躲藏在小院储藏间里的小孩却听得很清楚,也没有误会,因为发出惨叫的地方离他很近。

    那些大人们是这么想的。

    这些讯息不重要,重要的是既然大人的声音是从这个方向传出来的,那么对方肯定不在大门那边的方向。

    他还看到了趁手的武器——锤子铲子镰刀等在‘老师’们口中可以用来杀人的东西。

    男人嘴里发出赫赫的声音,似乎想开口说什么,但满是血的嘴巴让他发不出像样的声音。

    但他没有力气拿这些武器,他拿得动的仅仅只有这盒用了一小半的图钉而已。

    他只知道,要往东边跑。

    他找到了一盒图钉。

    他跑到了院子里,跑进了厨房后面的储藏室里。他听到了外面那群大人们的嘲笑声,叫嚣着他的愚蠢和不自量力,而小孩做的只是在这群大人们故意慢腾腾的不急着开门的时机里,将堆放在角落里的一包包面粉用手指暴力撕破,用尽力气的洒向天空。

    他觉得自己应该出去,做点什么。

    在那个昏暗的地下室里,血是每天都能见到的东西。

    直到地下室里多了一个新的被拐进来的男孩,对方比小孩大了几岁,比起周围那群因为恐惧和害怕,犹如哑巴一般不敢吭声的人,那名男孩算是一个另类。

    他讨厌的大人。

    小孩心里这么想。

    只是他们大概没想到,第二只猴子会是他们认为最省心的小孩吧。

    小孩咽了下口水,虽然已经没有口水可以咽了,他渴得嗓子在冒烟。

    但他并没有像大人们想象的那样没有目标的随便乱跑,以为就此能离开那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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