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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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面对一群突然闯进来荷枪实弹的军人，他的反应似乎又太淡定了些，像个懵懂的孩子一样，怯生生的眼睛里却掩饰不住好奇。

    半年后，米克斯基地。

    实验室内地面陡然晃动起来。

    随着电梯下降，少年看到鳞次栉比的住宅高楼中间穿梭着呼啸而过喧嚣交错的基地空中轨道，而仅仅数秒后，视线里则出现了不远处街面破落老旧、拥挤不堪的贫民窟老建筑，某处墙面上还贴着一张破损不堪摇摇欲坠的，写着某年某月全球生物畸变袭卷全球这种老掉牙旧闻。

    他费力地咳了两声，抬头看到冬日里基地灰蒙蒙的天空，睁大眼睛，提胸挺背，迈步穿过楼前的小路往目的地赶去。

    布莱塔闻言，小心地护好手里皎洁无瑕的花。

    刚走到米克斯基地广场没多久，头顶基地上空的全球广播里，突然发出一道滋滋的电流声，紧急着有道厚重的男声语气庄严肃穆地用国际通用语言汉语，正式向全球同步通报了亚联盟军坛政坛年轻一辈最耀眼的上校——克林道尔上校的讣告。

    基地远处正中央上空是一座巨大的圆锥状，看似直上云霄的巨型建筑，其下盘端渐细窄，直入地面，气派雄伟。

    中年男人嗤笑道：“是的，他死了，在末日死人是最常见的。只不过这家伙好运，还能有一场像样的葬礼和一块价格昂贵的墓碑。要知道不是谁死后都能拥有一块墓碑，有的人死了就只是死了。”

    两个研究人员迅速对视一眼，当即匆忙拔了实验室数据盘揣进怀里往紧急通道逃去。

    实验室上空突然响起尖锐细长的鸣笛，打断研究人员的谈话。

    逆光中走来的男人身形挺拔，全副武装，戴着防毒面罩，只露出一双深邃冰冷的黑眸，目光凌厉地扫进实验室内。

    初为人形的少年睁圆眼睛，看着周遭的墙体逐一坍塌，脚下耸动着什么不断逼近他们。他被一只强劲有力的臂弯紧紧箍着，眼前是燃□□喷出的火浪夹杂着弥漫的硝烟。

    “用燃□□阻隔，保护被救人员撤退！”男人沉声命令。

    你怎么不去抢？

    中年男人看他发傻，最后恶狠狠地叮嘱：“记住！一朵白玫瑰卖十个奉献点，少一个子你今天都别想有吃的！这儿一共有十朵，全都是温室精心培育出来的，小心点儿！”

    他想起来了，是当初将他从实验室里救出来的那个男人。

    女孩见他这样，咬唇道：“太、太贵了。就算是为了克

    “去拿套防护服过来。”

    “这小家伙能熬过变异期撑到现在可真厉害。”

    “嘭——”

    他知道人类到了好日子就会庆祝。

    隐约能听到有个老妇人在说“愿克林道尔上校安息”之类的话。

    “轰——”又是一声巨响。

    他抬头一看，一眼望去，亚裔欧裔白种黄种黑种的人都有，只不过脸上是统一的麻木和疲惫。

    培养皿被破坏，少年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胆怯，看着面前伸向他的手，小心地伸出手向前，搭在男人的掌心上。

    “……死去？”正嗅着玫瑰清香的布莱塔一怔，他知道“死”是什么意思，会很疼，就像他曾经和其他同族的小白鼠那样被输入各种奇怪的液体，再进行各种实验，浑身五脏六腑都抽搐着，疼得叫不出声来，直到异变后被暴毙，一动不动。而它侥幸活了下来。

    “伊斯顿实验体第35677号，初步融合成功，没有任何排异反应。”

    “不、不用了。”女孩迅速收回手，又可惜地偷看他一眼。

    进门时恰好对上培养皿里赤身少年懵然的目光，淡然地移开视线，扫到培养皿上的一行英文标签——“Blerta·Easton”。

    “……”女孩的手僵住。

    电梯是透明防护玻璃式，少年回头往脚下和外面看去，能将大半个米克斯基地尽收眼底。

    而两个奉献点都够布莱塔吃一份勉强塞得饱肚子的烤土豆了。

    正值冬日，米克斯基地广场上寒风凛冽，一片萧肃，紧接着基地上空传来一阵肃穆旷远的丧钟声，一声散去又接着一声，沉闷厚重的气氛萦绕着压在人们心头。

    说完他迅速转身，一把将少年提小鸡似地拎在身侧，头在后脚在前往前冲。

    它缓缓地睁开一双属于人类的眼睛，杏圆的眼眸澄澈明亮，却没什么情绪，懵然地看着眼前冰冷的培养皿玻璃罩。

    “布莱塔！你小子总算来了！快，趁着现在克林道尔上校的讣告刚出来，赶紧上街上去卖花！”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一把将手上一大捧白玫瑰塞到少年的怀里，嘴上的八字胡微翘。

    “嘀——”

    布莱塔捧着花走向丧钟还未散去的广场，那儿还有三三两两的人在沉默哀悼着，甚至有女孩儿忍不住低声啜泣。

    这间实验室被人强行炸开大门。

    但他却听不太懂广播里的意思。

    布莱塔害怕疼痛，更惧怕死亡。

    克林道尔？这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

    两人离开没多久，培养皿里的小白鼠在幽暗的灯光下身体诡异地变化起来，细小的四肢慢慢变大抽长，转瞬间化出个人形的轮廓来，渐渐从模糊到清晰，五官精致立体起来。

    这则讣告之后又用联邦、帝国两方通用国际语言再次循环播报了两遍。

    布莱塔抬头怔怔地听着。

    少年嗅到熟悉的气味，眼巴巴地看着食物靠近，下意识微张开嘴就想咬上一口，然而下一瞬身侧男人挥臂闪过来一道凌厉的刀光，削掉了那截近在咫尺的黏腻触手，它坠落、弹跳、翻滚在尘土里远去。

    “上校！实验室里爆发出了大量异种！”

    被箍着腰腾空的少年随着颠簸，睁着懵懂漂亮的杏眼低头看到脚下的地面逐一塌陷，而不断远去的世界渐渐变成断壁残垣陷落在深渊里……

    细导管通过针孔将液体输送到它的体内，起初小白鼠还有些排异反应的抽搐，很快又恢复它瑟缩成一团白雪的模样。

    “不用谢，十个奉献点一朵。”

    他上前扫过复杂的仪器，抬起手上的枪“砰！”地一声，将开关损毁，揭开培养皿玻璃罩，向少年伸出手的同时，目光不动，微向后侧头：

    “不好了，这要塌了！”

    宽阔平整的单人床上，突兀地在床头凸起一小团，近看是只盖着一张单薄的绒被，只露出压在一侧嘟出软白小脸的小白鼠。

    实验室受到外部袭击!

    泛着冷白光芒的实验室里，森绿的黏稠液体从四面八方的透明导管里徐徐输送到玻璃培养皿里，偌大的培养皿里只有一小只不到成年人手掌心大小的小白鼠。

    他浑身僵住，不可置信地喃喃问：“克林道尔先生……死了吗？”

    奉献点是米克斯基地的特殊流通虚拟价值货币，基地人民通过领取不同难度和危险等级的基地任务获取相应的奉献点，用以换取食物和其他必需品。

    少年想打招呼的嘴微张没有找到机会开口，他怯怯地站进去，很快被挤到最里侧的边缘角落，艰难地缩着身体立着。

    “应该可以尝试用‘志愿者’进一步……”

    从衣帽架上拿下呢子外套穿上，再戴上一顶前后有帽檐且两侧有护耳的猎鹿帽，压上自己的卷发，换好靴子后，少年匆匆拔出ID卡关闭屋内所有电源后关上门。

    男人见少年依旧未动，眉头紧蹙，迅速动手给他套上防护服，低头时注意到，少年微卷的金发被掩在面罩下，眼窝略深且鼻根高挺，皮肤极白，薄唇殷红。

    布莱塔茫然地接住这大一捧白玫瑰，好奇地低头嗅了嗅。味道挺好闻的，他愉快地勾着唇角，想了想问：“讣告是什么？是那位克林道尔先生的好日子吗？”

    中年男人嘴角轻勾冷笑一声：“好日子？能在这个世道尽早地光荣地死去，确实是个好日子。”

    他笨拙地几番打理后，站在落地镜前伸手给自己认真整理了下衬衫的领口，此刻里面的少年正顶着一头从左侧二八分的金褐色卷发，露出光滑饱满的额头和一双漂亮的眼睛。

    讣告惋惜地向所有人告知：他在一个多月前一次亚山基地异种潮入侵营救作战任务中，为了保护基地人民安全撤离，英勇牺牲。

    “怎么回事？！”

    布莱塔一呆：“欸？怎么不要了……”

    “小姐，您需要一朵白玫瑰吗？”布莱塔将一朵花递在女孩面前，轻声询问。他的声音温和，泪眼婆娑的女孩听到声音后看到花一怔，抬头再看到对方俊俏的长相，心里一暖，伸手欲接过来：“……谢谢。”

    碎石瓦砾不断从头顶砸落，刚跑过一处，就有根湿滑黏长的触手从地下破土而出向他们袭来。

    床头柜的闹钟突然响起来，小白鼠吓得一激灵，一双黑漆漆的豆豆眼猛然睁开，初醒时懵了两秒，才快速从被子里蹦跶出来。也是这瞬间，整个小身子三两下变化出脑袋和修长白皙的四肢，动作灵活地套进人类的衣服里。

    “叮——”一声，到达地面一楼。电梯里拥挤的人群目的明确地涌出去，在角落最后的少年终于走出来，想深呼一口新鲜的空气，结果扑鼻吸到一口呛鼻的雾霾。

    可那少年却眨巴着眼睛好奇地低头看着防护服，一动不动。

    下属将防护服拿过来，他用眼神示意少年：“穿上。”

    “是！”

    米克斯基地的住宅区分为东南西北共十六区，他分到的住址是东四区11幢2702号。一层两户，少年等候的电梯到达时，里面已经站满了陆续准备出门上工的住户。

    少年停下脚步，看到四周匆匆行走的人齐齐停下来，默契地在身前做一种奇怪的手势，又闭眼垂头，脸上有种他不理解的悲伤，低声念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