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霉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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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村口有个石墩子，张春来就站在石墩子旁边，眼睛时不时地望向前方。

    油墩子是拿油炸的，能不好吃吗？

    顾念盯着看了会儿，没忍住出声询问道。

    但是哪怕不用抬头，他也知道那姑娘长得有多好看。

    “看你额头肿了......这个你拿去......”

    张春来惊喜抬头，眼前哪儿还有人家姑娘的影子。

    她笑着，大声回道，“你忘了，这都快十月份了，再过十来日秋收结束......”

    “缺什么药？”

    光这一点，整个靠山村，再也找不出一个比赵文华还要好的男人。

    “真的？”

    王莉莉脸色僵了僵，还得努力保持微笑。

    程白英吸吸鼻子接过来，“春来哥，谢谢你。”

    张春来转头见是她，心里有些失望。

    不是印象中的那个名字。

    “那、那你想好了吗？能不能把药卖给我，你要多少钱都行......”

    张春来说是他工作的地方......

    张春来点点头，镇定下来，“顾知青，你知道王知青啥时候回来吗？我工作那地儿，有个老爷子生病了，想问问王知青是不是有门路给弄些药回来。”

    但心里一面又忍不住畅想，传说中比程老师还要厉害的家人，该是什么样子的。

    “哪有人上班这么急的，你把这些都揣上，路上好歹能吃口热乎的......”

    江亚萍心里默默咬手绢，手里一堆东西，扔也不是，拎也不是。

    “好，那你明天早上去知青点找我拿药。”

    他脑海里闪过一双秀美的眼睛，也顾不得会不会被讹上了，急急往前迈了几步，解释道。

    跟前的姑娘转身转的很利索，张春来抬头，已经看不见对方的身影了。

    张春来早上已经跑了一圈了，什么收获都没有，要不是他娘偶然提起王知青，他也不会想着再到知青点碰碰运气。

    “都在这里面，你快拿去给程老先生试试，没准能派上用场。”

    张春来憋的眼圈都红了，不住给顾念鞠躬。

    他妈千叮万嘱了好多遍，再加上如今他心里有人了......

    站在她旁边的赵文华，眼带笑意，专注地盯着她看，两人站在一起，仿若一对璧人。

    张春来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脸颊有些烧红。

    鼻子都气歪了，又不能跟王莉莉撕破脸。

    谁能想到，这会儿他们被一片小小的青霉素给难住了？

    “我懂，我懂，你和赵知青要结婚嘛是不是？这些东西，全是你们买的结婚用品？”

    “等下，你说程先生？程什么？”

    张春来站在墙根底下小声地喊。

    不一会儿夜幕底下，出现一个姑娘的身影。

    夜里四周都黑漆漆的，只有他手里的手电筒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这回轮到顾念后退了，“你别这样，等拿了药再感谢我不迟。”

    这时候油都是紧俏东西。

    那不就是劳改农场？

    顾念没有细读过这段历史，但也知道，这时候下放的人，不少都是学术界的大拿，搁在后世，是那种让人顶礼膜拜的存在。

    不等他开口，手里被塞了个小铁罐子。

    她以为王莉莉会特地给她带好吃的，没想到她给顾念带也不给自己带。

    张春来狠狠点头，从兜里掏出一个硬硬的豆腐块。

    “哪儿啊，东西还没买全呢，过几天不忙了，我和文华还得去镇上转转，顺便拍张合照。”

    王莉莉说话的时候，尾音上扬，语调里都透着一股子欢快劲儿。

    张春来没等到第二天上班，直接趁着天黑回了农场。

    没有半点停顿。

    怎么王莉莉就能碰见这么好的男人？长得好、气质好，皮肤还白，看她花钱这么厉害，竟然也不阻止，只含笑看着。

    他一会儿左右四顾，一会儿站也不是、蹲也不是，瞧着是挺急的。

    说不定本来就是她的钱买的，不吃白不吃。

    “顾念，你在吃粥啊？来，我和文华路上买的油墩子，特地给你留了一块。”

    王莉莉忍着口水，眼神直勾勾地望过去。

    顾念笑着在江亚萍怨念的眼神里，把油纸包接了过去。

    上辈子遇见一个好老师，已经是极为难得的事了，她又怎么能奢望，换了个时空，又遇见对方呢？

    江亚萍眼神落在这些大包小包身上，恨不得透过布袋子，看看里头都装了些什么好东西。

    “程老先生不是坏人，自他来了农场之后，救了不少人，别人生病、问药，求到他这里，他从来没有推辞过。谁知道这回竟然他自己中招了？”

    他觉得自己普普通通的名字，从对方嘴里出来，也变得格外好听起来。

    “程、程同志......”

    任务完成了，张春来正要走，程白英又噔噔蹬迈着步子出来了。

    “我、我在我们村的知青那儿，找到青霉素了。”

    就算是县医院，也只配有基础治疗药物。

    张春来火速爬起来，没顾上看额头，只下意识摸了摸药丸子的所在，直到手指碰到一小块硬邦邦的纸包，才觉得安心了些。

    *

    要不是男女有别，他都要拽着对方，直接去农场看一看。

    她以前的博导导师，是一位很牛逼的医学巨擘，也姓程，他常说的一句话是，他的医术来自是家族传承，但他是他们那一辈学的最差的那个。

    张春来从母亲手里把刚出锅的烙饼揣上，把她叮嘱都甩在身后。

    其实江亚萍忘了一点。

    “好的呀，谢谢了。”

    “青霉素，或是专门治疗热症的。”

    “张同志......你找王莉莉有事吗？”

    顾念没想着再为难他，她确实没药，但是置物架上有各种试剂，青霉素这种入门级实验，难不倒她。

    “顾知青......”

    江亚萍心里是真的有点酸。

    不怪他如此谨慎，前头他见过不少碰见他就忽然靠很近、或是突然摔跤的姑娘。

    不过顾知青长得少有的好看，站在那里就觉得和别人都不同，不像是看得上他这种泥腿子的。

    张春来本来犹豫着不想答，看对上顾念沉静的眼神，鬼使神差地和盘托出。

    张春来局促地捏着衣裳的下摆，不敢抬头看她。

    幸好他皮肤黑，看不出来。



    “你别急，我刚刚在想事情，不是不应你。”

    而且一个大小伙子，为了别人的事这么上心，也是难得。

    ......

    顾念说着，小跑着离开了，就怕这人谢起来没完。

    张春来毫不在意，只要想到有人等着他，他就恨不得脚下生风，能瞬间回到农场。

    他步子迈的又急又快，深秋的风直往他肚子里灌，迈过田埂时，一不小心狠狠跌了一跤，额头肿了一个包。

    油墩子其实就是面粉做的，里面裹了萝卜丝，本来应该没什么特别的，但把料调好了，往油锅里炸，外面酥酥脆脆，一口咬开还带着萝卜香气......

    见她沉默不语，张春来以为对方有药，但因为听说是劳改农场的，刻意不想给他。

    *

    如今听到张春来说那人姓程，怎么能不激动。

    钱是王莉莉的，就算赵文华心里疼的直抽抽，也只能要咬牙任对方花。

    “顾知青，程先生真的是个好人，你要是不信，去我们那边农场打听打听就知道了......”

    见对方沉默许久，就是不说话，张春来急了。

    想到自己少可怜的存款，张春来话风一转，“要是我现在的钱不够，以后攒了钱再还你，可以立字据的。”

    但愿等她和王莉莉清算完了，赵文华还能用这种眼神看王莉莉，到时候她就信他们俩是真爱。

    当时顾念觉得，程老师明明就很优秀，说这番话，也未免太秀了。

    江亚萍光听见油墩子几个字，就觉得嘴里口水泛滥。

    “应、应该的，应该的。”

    王莉莉和赵文华一直到晌午吃午饭的时候，才拎着大包小包，姗姗来迟。

    普通人家，过大年都不敢这么吃。

    “谢谢、谢谢，真的谢谢你。”

    见顾念也跟其余知青一样，在堂屋里坐着呢，王莉莉难得的好心情。

    “喜梅姐、孙红姐，咱们三个一块儿吃......”

    *

    江亚萍笑着过来给两人提东西。

    “这些都是什么？怎么买这么多东西？”

    只得眼巴巴看着顾念，期待顾念等下拒绝王莉莉，好让那油墩子重新落到自己头上。

    顾念慢悠悠的喝一口红薯粥。

    本想着往后退退，把两人之间的距离拉的更开，可见对方站着没动的模样，他立马知道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但他还是忍不住傻笑，这是程姑娘头一次喊他“春来哥”。

    可不得防着些？

    好吧，果然是她想多了。

    顾念沉默一瞬，没想到这年代竟然连青霉素都没有。

    这时候的药品很紧缺。

    张春来觉得有戏，没什么犹豫道，“程广白。”

    顾念心跳的有些快。

    也对，靠山村太偏僻了，要想得到好的治疗，少说也得去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