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公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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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道内情的老乡都不说话了，只有李国伟几个知青，满脸写着求知欲。

    “你等我一会儿。”

    靠山村后面，可还排着一长溜的人呢！

    程白芨点点头，露出一口白牙。

    “同志，你这个想法不对，思想觉悟有问题啊。”

    不过程老师应该还在长身体，她记得上辈子程老师可高了。

    他也不会讨价还价呀，要不然让顾知青自己开价？

    “不不不，这还少啊？不少了，程、程同志，做人不能太贪心。”

    他们到了农场，多了这么多张嘴吃饭，怎么不想着做贡献，净想着享福呢？

    她匆匆放下记录本，迈步而出。

    程白芨被自己的想法吓一跳，错开眼神，“顾知青，你给的方子我爷爷看了，喏，这个是合同，你看看有没有问题。”

    这道理还是程老师以前教她的，现在还回去，总有种教导自己博导的隐秘快、感。

    财不露白，她这会儿大方了，一转头不用出粮站就会给人盯上。

    “可是、可是我一个女人，力气没那么大......”

    这一日顾念正在给刚移好土的药材做数据，忽然听说有人找。

    这回，他学乖了，说什么也不独自带队送公粮了。

    管事没了耐心，“王同志，我不管你到底走什么门路进来的，来了就要守这儿的规矩，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

    顾念亲眼瞧见他给粮站的递了孝敬，那人才挥手，让人把粮食往里送。

    现在水果很少见，供销社里就算有苹果橘子，也贵了厉害。

    年过半百的老人，瘦的一把骨头，蹲在粮站门口，双手抱头，后面跟着的牛车，卸也不是，不卸也不是。

    顾念点点头，接过来时，瞥了眼他的手掌。

    懂药理，识大体，不贪心，简直都快赶上他姐姐那么好了。

    她笑起来，眼睛亮晶晶的，颊边的酒窝若隐若现。

    王莉莉把东西安置好，连着深呼吸好几次，不敢置信地瞪眼看眼前的人。

    不是因为她能做什么，而是她同李国伟说好了，她自己管自己的午饭，只是搭队里的牛车一起过去，路上也能有个照应。

    稻子干不干、有没有缺斤少两、找什么车送过去，去了以后第几个上称......

    程白芨不善言辞，闻言松了一大口气。

    *

    这一来一去的，中间损耗粮食不说，钱票、粮票，趟水一样花出去。

    管事的推推眼镜，冷冷地看着王莉莉。

    另一个说:“他们就跟一群吸血虫似的，吸的全是咱们百姓的血。”

    诸如此类，全是门道。

    “这些兔崽子，不见兔子不撒鹰。要是手里没点孝敬，一准把我们排在最后一个。上回我爹就是不懂其中门路，一次次打回来，说咱们稻谷没晒干，可我们的稻谷，明明一掐就断，这些孙子都装蒜呢！。”

    “顾知青，你是不是觉得太少了？”

    上回就觉得顾知青特别好看，这回怎么觉得她比前几天，更好看了？

    顾念接过来，随手抓了一个塞到孙红手里，“孙红姐你先拿去吃，别人的我等会儿再给。”

    来这儿的人，就没有不服管的。

    不过，顾念的亲戚都长得很好看呀，这一窝子专挑父母的优点长，也太让人羡慕了。

    只觉得程老师这会儿个子不高，手也比陈越小很多。

    本来就是随处可见的方子，要不是程家人识货，可能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里长毛呢，能得这一笔钱，解了燃眉之急，顾念已经很满意啦。

    这么一兜子，看着有二十来个呢，她哪儿吃的完？

    孙红被她的理由说服了，点点头，拿着橘子赶紧走，不再耽搁两人说话。

    管事的说完眯眼看了她一会儿，随后把手里的粪桶递给王莉莉，不再管她。

    王莉莉嫌弃地把粪桶拎在手里，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放着好好的知青不干，来这里当挑粪工。

    顾念倒是有心帮忙，她有钱，但又能帮几个呢？

    前些天顾念吃橘子，她就闻见了，酸溜溜的味道，染地整个知青点都是，她跟着流了好一会儿的口水。

    不止专门把在农场工作的儿子叫回来，还喊了知青院里几个知青跟着，另有村里的好几个大汉一起，一行人浩浩荡荡去县里。

    “顾知青，是我！”

    他有些费劲地抬抬手，手上拎的网兜子里，竟然放着一兜子橘子。

    李国伟也跟着沉了脸，“怎么说？”

    不说在京市买个大院子，至少在县城里，能好好折腾一处落脚处，以后方便她做实验、放些药材类的东西。

    她接了方子不说话，程白芨以为她对于爷爷开出的价格不满意，顿时苦了一张脸。

    “这回可得多谢你和陈大哥，咱们这儿都许久没人吃过橘子了。”

    王莉莉懵了下，“不是、不是的，我只是太惊讶了......”

    “上回顾知青帮了我大忙，我给她送东西来的。里面也有越哥的一份。”

    别看只是把稻谷拉到粮站，里头说法多了去了。

    程白芨给的合同很公正，虽然是买断，竟然直接给了八百块钱买断金！

    “这回就是准备好了东西，他也不敢再来送了。”

    “没事儿，程同志既然说是送来感谢我的，那就是我的啦，我又吃不完，坏了不是更可惜。”

    阳光下，美少年程白芨笑的春风满面，清隽的眉目，立马吸引了别的知青前来围观。

    “老首长都说了，妇女能顶半边天嘛！王同志，没有办法，就想办法去做，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好的。明天有人来检查工作，你要是故意磨洋工，那咱们就只能去派出所走一趟了......”

    村长叔是个厚道的老实人，上次头一回领着乡亲们交公粮就给人摆了一道。

    顾念转头把一网兜橘子都给了钱喜梅，让她帮着给每个知青都分一个，才小跑着出来，换了个隐蔽的地方，和程白芨说话。

    边上有的老乡，不知内情，还真就被拦在了门口。

    “你、你叫我干这个？”

    看着远处成片的稻田，想到刚刚那人吩咐的话，她觉得眼前直发晕，险些一脑门栽到稻田里去。

    “那就好，那就好。”

    顾念也在送公粮的队伍里。

    他这会儿对顾念印象更好了。

    这笔钱，加上王莉莉还回来的，顾念可就有一千一百八十块啦，

    全家老少，辛辛苦苦一整年，自己肚子都没吃饱，反倒填了别人的腰包。

    上回打过照面，顾念对张春来印象不错。

    当时她还信誓旦旦地觉得自己肯定不会去，

    张春来闻言脸色更黑了几分。

    要不是财不露白，就算顿顿大鱼大肉，程家也吃得起。

    张春来说着连叹好几口气。

    到了粮站，张春来领着壮汉们，把粮食一袋袋卸下来。

    只为着这些人就算大灾荒时，都从没饿过肚子，就足够叫人艳羡。

    张春来叹口气，转头不敢看，看着这老村长的模样，就像看见以前他爹的样子。

    顾念却心里咯噔一下，有种课题没做完，被导师揪个正着的既视感。

    一个老乡道:“都说粮站的，一人当官，全家不饿。”

    “这个就是、就是朋友。”

    “这、这怎么好意思......”

    顾念欢喜地眯着眼睛笑，很利索地在合同上签了个字。

    可他也没多的钱孝敬了，就这些，都是底下村民们，每人一点贡献出来的。

    犹豫不决间，顾念忽然想起上回冯以林说的，有事就去找他。

    孙红有点犹豫，到底是经不起诱惑，伸手接过来。

    “你们当粮站的人，为什么不饿肚子？难道只因为福利好？”

    程家祖祖辈辈都是做医药相关，早就形成一个产业链，如今他们身处于农场，但这点钱对他们来说并不算什么。

    没人踏踏实实干活，农场的粮食谁种谁收？后面棚子里几头猪谁来喂？

    孙红有些艳羡，瞥了那橘子两眼，大概怕程白芨看出来，又故意转了目光。

    跟着一块来的老乡，说是壮汉，其实也就个子高，想来平时说能吃多饱，也不可能。

    “顾念，这谁呀？前些天来的两个，你说是你堂哥，这个该不会是你堂弟吧？”

    见到橘子，顾念还挺意外的，原以为陈越说说而已，结果真让人稍来了。

    孙红就喜欢长的好看的，昨天两个气势太足，她不敢多看，这个小少年，还是能多看两眼的。

    “我爹想到牛车里、地上、粮站里面，浪费的稻谷，可不得心疼的直抽抽。”

    *

    搁在这会儿，妥妥的一个小富婆。

    说来粮站里的检验员，是人人都向往的工作。

    “咱们不是第一家受的这种待遇，你们想想整个镇上那么多村，每个村子这么来一下，可不就把粮站人的肚子喂饱了么。”

    秋收过后，靠山村迎来了一件大事——交公粮。

    要不是家里办事或是去看病人，很少有人舍得买。

    管事的不是第一次碰见这种人了，一个个的都以为来农场是享福来的，脸怎么这么大呢？

    村长叔的儿子，就是张春来，挺憨厚稳重的青年。

    实在不听话，不是还有公安么？

    顾念不由感叹，百姓难，难在天灾人祸，也难在这一层层的剥削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