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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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腌臜话，裴应声从来不会让他听见，更不要提是对着他这个人说出口的。

    他从来没见过有人能将情绪藏得如此之深，一瞬间，崔书突然觉得眼前这人万分可怖。

    崔书眼见着裴应声是如何脸色漠然的同那边的人说着情话，那些话说起来明明应该是眼角带着笑意，可偏裴应声的眼睛里，只有一片冰凉。

    任凛然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忙的只能跟他聊两句，却又让人觉得恰到好处。

    想罢，他旋即问边上的侍应生借了托盘和酒，脱掉了厚重的羽绒服，露出学院的校服，昏暗的环境里乍眼一看，和那些穿着小马甲的侍应生差不离。

    崔书不说话。

    助理咬了咬嘴唇，脸上不乏怨气，“这下好了，裴先生又该以为人是您带进来的，本来他就对咱们没什么好脾气。”

    “小放爷？”Nimo心虚地看着揉着胳膊的戚放，神色焦急，“来不及解释了，您有看到裴先生吗？”

    “这么躲躲藏藏的，”裴应声微微屈身，蹲在他身侧，理着黑胶手套，“是怕我知道么？”

    ...

    “小朋友啊，这年轻人呢不要心比天高，裴应声是长得好，可他也就局限于长得好。老哥我给你透透底，真招惹了他，他那个疗养院里的妈，可不会放过你！”

    对面的镜子里，折射出男人轻慢的神色，无框的眼镜下，那双狭长的眼睛里，隐隐透着几分鄙弃和漠然。

    浪荡的声音从头顶传过来，Nimo一抬头，看见懒懒散散掸着衣服上灰尘的年轻人，仿佛瞬间看到了救星。

    江安遇手下一顿，面露嫌恶，把手机音量放到了最大。

    小哥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低头，看了眼身份证，确实是真的，“行，进去吧。”

    机械冰凉的女声一字一顿，从听筒里传过来，江安遇面无表情地扯了扯嘴角，转身正要离开时，猛然被身后人扣住了肩。

    任凛然微微讶然，摸了摸空荡荡的口袋，这才失笑，原来自己的身份证确实不见了。

    学校里的传言他多多少少也听了些，不过是声色交易而已，他没那么蠢。

    她脚下匆忙，走廊里又暗不见光，一不小心猛地撞上了来人。

    江安遇摇头，拿出自己刚刚捡到的身份证，“任先生，我是任，任先生助理，来给他，送身份证。”

    “你母亲，在京郊一家不知名的三流医院里躺着，陪护的却是国外的专家，”裴应声翻看着手机，是肖凌刚刚发过来的关于崔书的信息。

    楼梯的转角处寂静的可怕。

    那时候，他没来由地忽然想起信教的母亲经常说的一句话：‘耶稣动了慈心，把他们的眼睛一摸，他们立刻看见，就跟从了耶稣。’

    王志松了手上的男生，挺着肚子冲江安遇走过来，目光上下挪动着，把江安遇打量了个遍，豆大的眼睛里，兴趣一点点攀升，“你说他是谁？进了这地方就懂点分寸，床上床下那点子事做好了，我对你可比他对崔书好的多？”

    “去你妈的，有几个臭钱了不起。”

    崔书摇头，脖颈上的手骤然收紧，连带着吸进去的氧气，一同骤减，他涨红了脸，几乎说不出来话，只能拼命摇头。

    说着还侧了侧身子，方便那王总看的更清楚些。

    “不是！”Nimo指指自己打了十几通没人接听的电话，“是你们家那小朋友，他来‘韵典’了，我们老板让我通知裴先生一声，可我没有裴先生的联系方式，他经纪人的电话我也打不通，这地儿太危险了，小江先生他...”

    “哟，”男人看见江安遇，瞬间目露精光，怔愣半晌才堪堪反应过来，回头冲座位上一脸油腻的男人色眯眯的笑了笑，“王志哥，这小美人不会是肖凌那狗腿子给你点来赔罪的吧？”

    Nimo找遍了整个‘韵典’，也愣是没找到裴应声，这会儿那小孩要真是出事了，对于任凛然来说，才是麻烦大了。

    Nimo的话还没说完，戚放立马就变了脸色，眉头紧紧凑着，“这时候找裴应声做什么，是

    “您好，请问您有预约吗？”迎宾小哥把江安遇拦在门口。

    “不，不是的，裴老师，我真的只是想你原谅我，我一个新人无依无靠...”

    可最坏的结果是，她给肖凌打电话，也没人接。

    戚放也算是裴家的外孙，他回家可比裴应声勤快。Nimo给任凛然往老宅送文件的时候，偶尔也会碰上，也算在人前混了个脸熟。

    重金属的音乐声在耳边疯狂响着，江安遇扫了扫耳根，看了一眼‘韵典’的布局。既然有人设了饭局，应该是在二楼才对。

    以至于他到现在也忘不了，他和父母亲的遗物，一起被家里鸠占鹊巢的亲戚丢在垃圾堆旁边时，裴应声看他的眼神。

    ...

    ‘小脏鬼。’

    裴应声皱着眉，站在五米开外的地方，始终不越过旧别墅区地上那条斑驳的单黄线。良久，他才终于开了口。

    他一哂。

    崔书抬头，不自觉吞咽着口水。

    “崔书，”江安遇脸色骤然一冷，“是谁？”

    “无依无靠？”裴应声顿了顿，“崔书啊，无依无靠的人可进不了这里。”

    戚放每次进这里的时候，都会看着他先进校门，不准他来这些地方。裴应声来了这地方，为什么也不告诉他。

    江安遇垂着脑袋，没回答他的话。

    什么叫他对崔书？

    他到底是招惹了一个怎样的存在。

    看着男人的背影消失在迎宾处，江安遇看着地上那张被任凛然不甚遗落的身份证，捡了起来。

    “那姓裴的走狗倒也是会做事，你想那裴应声看着多清高一人，崔书不也让他说他弄走也就弄走了？好在这小孩水灵，看着就嫩，这可不输娱乐圈那些什么爱豆偶像啊，我看这小孩还更胜一筹呢！您要是玩够了，可得想着兄弟们！”

    崔书被他一步步逼至角落，‘哐’的一声，撞上身后墙的一面镜子，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跟过来拍照的人在哪？”

    门忽然从里面被打开，酒杯碰撞的声音惊醒了江安遇。

    “聪明是真聪明，顽皮也是真顽皮，”他叹一口气，同身边的人低头讲话，“通知裴应声，看好他的人。”

    江安遇端着托盘，假借着送酒的名义，直奔最后一间低靡奢侈的一间房走过去。他太了解裴应声了，他这人最好说话，却也娇贵，那些上不得档次的地方，他是连一步也不踏进去。

    崔书倚着墙缓缓坐在地上，大口呼吸着，继而瘫软成一滩泥。

    任凛然抿唇，他比江安遇大不了一轮，但身为长辈，江安遇也应该随着裴应声的辈分喊他一声叔，“下次叔叔请你吃春眷楼的私房菜，听你小叔说，那里的菜和你胃口。”

    “有其母必有其子呗！”

    娱乐圈声色犬马，裴应声少不得要跟这些人斡旋，在这样的局上，听见肖凌的名字，也属正常。

    “怕什么？”见他不说话，裴应声扯了扯嘴角，徐徐说道：“他人在哪？”

    “你小叔不让你来，是有道理的。”

    “这里可不是你们小朋友捉迷藏的好地方。”任凛然抬手，想摸摸他的脑袋，又觉得这样有些贸然和失礼，干脆落在他肩头，拂掉了落雪，安慰他，“他不告诉你是好的。”

    黑暗里，男人打响指的声音响起，裴应声冲他微微一笑，“别这么可怜的看我，说吧，谁让你来的？”

    裴应声站在比崔书略高一层的楼梯上，俯身看着他慢慢地喘不过气，适时收了手，漫不经心地掸去鹿皮手套上沾染的尘土。

    “崔书？”裴应声喊他的名字，隔着薄薄一层手套，他细细摩挲着脖颈，眼底一片冰冷，“仙人跳？想用我当跳板，你也是胆儿够肥。”

    “哟，这不任凛然那小助理吗？”戚放活动着手腕，睨了她一眼，“怎么，小舅又来抓我了？”

    崔书一颤，只管摇头，什么也没敢说。

    江安遇打掉王志伸过来的手，后退半步，拿出手机，拨弄了好一阵。王志倒也不着急，守株待兔似的笃定江安遇走不了。

    裴应声又摇头，伸手抓着他脑后的头发，猛一坠，逼迫他仰头看着自己，“看来不是。也对，裴氏的股东要么歪瓜裂枣，要么半身入土。这么点好处，也不值当你这么为他卖命，是吗？”

    角落尽头的男人看着那抹身影消失在二楼尽头，微微蹙眉。

    “人可不就是我带进来的？”任凛然笑着拍了拍她的肩头，示意她放宽心，“Nimo，那孩子懂事，会跟裴应声解释的，快去。”

    “妹妹，不是我说，走慢点行吗，人他妈都要给你撞飞了。”

    “让我猜？”裴应声撵着他的后颈，像是非常认真地在琢磨这件事，“想拖我下水的人太多了。是裴氏的哪位股东？”

    “任先生，门口的迎宾说小江先生是用您的身份证进来的，”身边跟着的女助理探身，问道：“他进来这里，真的没事吗？”

    裴应声垂眸，寥寥扫了眼江安遇发过来的新的短信，便没有在上面花费多的心思。他抬头，黑胶鹿皮手套落在崔书脖颈上时，隐约能碰到那条滚烫的动脉以及他带着颤栗的呼吸。

    几个人顿时哄堂大笑，话里话外离不开疯人院里的疯妇和做事想一出是一出的裴应声。

    崔书拼命摇头，他没想到裴应声私下里竟然是这种模样。

    江安遇听到‘肖凌’的名字，不自觉攥紧了手上的托盘，目光在一众男人身上扫过，没有裴应声的身影，他骤然松了一口气。

    他招招手，脸上淡漠的没有任何神色，‘还不过来？’

    冷漠居多，也少不得带着些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