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烟花尽处阑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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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少浅嗔暗许。

    一朝卧病无相识，三春行乐在谁边？

    宛转蛾眉能几时？须臾鹤发乱如丝。

    执牛耳，天河漫渡。”

    “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古往今来，江南、塞北不是同一轮月亮吗？”周姑突忆起这《春江花月夜》正是儿时父亲和她一起登楼望月时所教授。转身北望，她脸上慢慢现出凄然之色。

    二人来到运河边一座名唤作凌风台的土山上。周姑与崔万山并肩而立。见月亮挂在澄澈的天空，月华如霜雪铺展开来，洒向辽阔大地，运河上波光粼粼一望无际。远处渔火与星光连在一起，有歌声缥缈间传来。

    柴门外一株高大杏树，却见繁花满枝。周姑坐在院中井栏旁痴痴看着杏花问道：“哥哥，可知杏花何时候最美？”

    长街飞作织云星，

    崔万山哈哈大笑，轻扯她锦袍，帮她裹紧实些，蹲身背起她，拣人迹稀少处大踏步前行。

    周姑趴在他后背，拍着手笑道：“我有一首《鹊桥仙》哥哥听吗？”

    崔万山笑说：“俺听这似鸡似鸟的小东西叫声也太过悲凉，坏了妹子心情。听妹子所言煲汤大补，这便煲汤给恁喝。”

    崔万山也听说过在月圆之夜，坊间有女子结伴同游，走郊外，可以散百病。这正好为周姑祈福。

    “小妮子，你现在冷不冷？”

    挽玉手，今生不负。”

    周姑晓得他意，说道：“须要沐浴更衣、焚香后方可抚琴，这是对古琴的尊重。人尊重琴，琴才会尊重人。人琴和谐，琴才肯发出好音。”

    今年花落颜色改，明年花开复谁在？

    “哥哥这话什么意思？莫非把俺当作了下贱娼妓不成？”周姑从崔万山怀里挣脱，已经是泪流满面，又连声咳嗽起来。

    崔万山道：“正想见识小妹的文采。”只听周姑道：

    已见松柏摧为薪，更闻桑田变成海。

    崔万山转头看她笑说道：“自然是人微醺，花半开。‘初时最美。”

    说完，她伸手捏了一下崔万山的耳朵，咯咯笑个不停。崔万山也哈哈大笑不止。又听周姑唱道，

    直到元宵节那天晚上，关帝街举办一年一度的灯会。在崔万山怂恿下，周姑只恐拂了他一番心意，勉强答应前去走走。华灯初上，月上柳稍。二人相携走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华光灯影，亭馆内笙箫歌舞。

    光禄池台文锦绣，将军楼阁画神仙。

    崔万山呵呵笑道：”人在花下，不觉转眼白头。“抬要拂去周姑身上花瓣。

    周姑忙说道，“不可。你可知道它叫声何意么？”

    但看古来歌舞地，唯有黄昏鸟雀悲。

    佳人在侧，见到此景，崔万山也不觉心中蓬勃出些感慨，脱口而出“‘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今夜与小妹携手同游，也是平生幸事。”

    几天后，崔万山果然捉回一只似野鸡又比野鸡小些的鸟。

    崔万山笑问：“什么？”

    周姑怅然道：“我更喜这百花凋谢时的美。”

    一天，崔万山归来时背回一张古琴。周姑见到爱不释手。

    “冰轮西去，

    “还好。”周姑拉着崔万山的手，调皮的说，“只是脚有点不喜欢这冷硬的地面了。”

    崔万山略沉吟：“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

    “‘玉漏银壶且莫催，铁关金锁彻明开。’哥哥，入乡随俗，吴楚之地在月明之夜有‘走月亮’的习俗。不如我们再走走吧。”周姑拉着崔万山蹦跳着，一路向前。

    崔万山莫口子道歉，一手捉住周姑的小手，发觉已经冻得冰凉。听她咳的甚急，忙又一手轻抚其背。见她脸色惨白，无有血色。于是不再多言，脱下自己外套将周姑包裹，抱起她急奔下山。

    “ ‘十里长街市井连，月明桥上看神仙。’”周姑咯咯娇笑，“哥哥可是要和小妹塞诗么？”。

    “火树银花，

    他们刚过去，一个胖胖的身躯从一扇虚掩的门后走出，是红婆。

    周姑望着远处道：“‘谁家唱水调，明月满扬州。’能与哥哥相识，携手同游，看到天地之宽，不虚此生了。”

    崔万山轻拍其背，心中升起一缕不祥，也不觉黯然神伤。

    寄言全盛红颜子，应怜半死白头翁。

    崔万山听完，一股暖流从心头涌起，浑身发热。他长啸一声，状如奔马，疾步如飞。周姑顿觉身边树木房屋从身边快速后退。兴奋的大喊大叫。

    崔万山精心照料下，周姑病症已经渐轻，只是偶尔轻咳几声，身子依旧虚弱。

    她白皙的手中托起几片花瓣，慢慢覆手倾落于地。启朱唇唱到：

    崔万山微皱眉头没有说什么。这古琴实是一个被他杀死之人所赠。

    最近周姑已经不似初见时的憔悴，恢复了几分颜色，静如处子。

    崔万山笑道：”甚好，甚好。这也是俺最大心愿。“

    那是一个年逾六旬的和尚。

    崔万山道：“一词牌名叫《鹧鸪天》，就是从它的叫声衍化来的么？”

    周姑端详一番道：“这是鹧鸪么？我在画册上见过。鹧鸪，形似鸡，头如鹑，胸前有白圆点如珍珠，背毛有紫赤纹。此鸟虽不艳丽，却极为重情。父亲说，曾有人送给知县老爷两只，养在笼中。一只被县老爷煲汤后，另一只啼叫一夜，最后声音沙哑，口角流血，哀鸣而死。”

    一座低矮小山，山腰处有几间茅舍，便叫做云间小筑。春暖花开，薜荔为墙，藤萝缠绕，他们在小院内种下几株花草。

    崔万山坐于石凳上，对她道：“恁再谈那首曲子给俺听吧。”

    灯如星翥，

    二人所居山上经常传来不知名鸟雀凄婉叫声，每每听到更触动周姑心事。她悠悠说道，只有这鸟儿知她、懂她。叫声里她便咳嗽的愈加厉害。崔万山忧心重重。

    除夕夜，她北向焚香祷告。祈求老天保佑父亲和兄弟一切安好。想起一年来家里突遭变故，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任是炭火烧的再旺，屋里气氛依旧冷清寥落。

    二人经常坐在院里石桌旁，看日出日落，望云卷云舒。尽量忘记一切恼人俗事，过起神仙般的日子。

    他说道：“改天俺把它捉来送给妹子。”

    突然周姑停下来，眼中泪花闪烁。

    周姑一双美目看着门外杏花，一刻也不曾移开视线。

    周姑俏脸微红。“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她擦拭古琴时发现琴额处篆书两字，“啼血”。龙池、凤沼有纹理赤红，周姑以为血渍，却怎么也擦不掉。雁足处又有闲章 “碧痕” 两字。

    凌风浅笑低语。

    他们吃各种小吃，买一堆女孩家喜欢的小玩意。周姑毕竟还是少年心性暂时忘记了忧愁，快活起来。崔万山见此也高兴。直到月上中天，她游兴未减。他担心周姑劳累，便相携往回走。走至灯火阑珊处，抬头见明月当空，皎皎月光投射到地上，映出高矮二人身影，一个高大稳重，一个娇小活泼。周姑看看地上的影子又抬头看月亮。

    洛阳城东桃李花，飞来飞去落谁家？

    崔万山看她，只怕又想起父亲和弟弟。便忙说：“正是，正是。是俺唐突了。”见月影西斜，一片云正慢悠悠飘过来，便脱口而出：“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他抚琴，崔万山坐在他对面倾听。

    凌波微步，

    她幽幽道：“行不得也哥哥。”

    叮叮咚咚声里，崔万山呆呆的看着她，如痴如醉。但琴声里怎么也听不出那天在寻芳阁时的感觉。

    待她沐浴更衣后重新坐下，崔万山看着不由的痴了。

    此翁白头真可怜，伊昔红颜美少年。

    崔万山问：“忙问，这是怎么了？”

    崔万山微笑摇头：“俺知道‘深山闻鹧鸪”，和妹子在此便是神仙般的日子，管它叫声何意。“

    周姑说：“正是。唐人郑嵎诗‘春游鸡鹿塞，家在鹧鸪天’，概词牌名源于此。所以哥哥不要杀它，快快放了还它自由。小妹与之为邻，很是喜欢。”

    周姑唱完，两腮潮红，咳嗽声连连。

    周姑脸色微红，笑而不答

    洛阳女儿惜颜色，坐见落花长叹息。

    周姑伸手握了他手，道：”和哥哥白头到老不好吗？“

    他抬头看崔万山，琴声没有任何变化。崔万山暗自叫好，好和尚，若不是俺收录别人的钱财，必定和他做得朋友。

    后来周姑常到山上鹧鸪出没处撒些秕谷，深坐院中听鹧鸪哀怨凄婉的叫声。

    公子王孙芳树下，清歌妙舞落花前。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此时，一阵风吹过，花瓣如雪般洋洋洒洒，飘过院墙，飘落到二人头上肩上。

    方才情急之下，崔万山更没有考虑太多。随口说出晏几道的词，词中彩云姑娘便是歌伎，无意间竟又触动周姑痛处。见她已经连咳带喘泣不成声，心里深悔自己鲁莽，急的搓手抓腮。

    古人无复洛城东，今人还对落花风。

    崔万山揉揉周姑的秀发向她保证会尽快打探她父亲和兄弟的消息，并设法营救。周姑才慢慢转悲为喜，只是一会儿又伤心起来，对崔万山说道，不知道这如此寒冷的冬天，塞北苦寒之地他们怎么度过。崔万山又是宽慰一番，二人围炉而坐对孤灯无言，终是心中不乐。

    在地化作连理枝，

    周姑说，她感受到琴的主人心境，身世凄凉，一生都不得志。她不觉间就落下泪来。

    崔万山笑道：“语出何处，可与扬州景色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