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喜剧人生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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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事过了很久我才想明白。那天最大的可能是工头联合几个工友给我下的套。

    我还是每天早出晚归，对自己的工作认真勤恳。这些年城区规模一直在扩张。年轻人都怕累嫌脏，都不喜欢工地上的活儿，所以四肢发达，头脑已经钝化的我从没有担心过失业。觉得建筑工地上的活挺好，让干啥就干啥，不用动脑子，虽然每次和别人说起来总说工地上的活不是人干的，其实我很满意这种状态。

    如果不是我押上房子、半截小拇指和因为疼痛而扭曲狰狞的脸，她早就和工头去过好日子了。

    为了庆祝公司成立五个月，工头特意请我们几个老员工、老相识喝酒。这可是从没有过的大脸面。老板买了烧鸡、猪头肉、花生米和十斤散酒。我们就在工地上喝，喝的醉二麻三的。有人提议玩几把牌，我们就躲进一个临时仓库里玩。从没有赌过牌的我想尽快输几个钱，然后拍屁股走人，就当随份子了。但那天运气实在太好，我一直赢。甚至开始觉得自己有赌神的潜质。直到天快亮时，面前码放了大几万块。那时感觉是真的飘起来，我从没那么神气过，瞬间就觉得自己 “人儿”了。

    老板轻蔑的笑了，说:"你还有什么？"

    像电影里一样最狗血的镜头出现，工友嘻嘻哈哈的提醒我，拿你媳妇和他赌。

    "最后一把。“老板掏出小轿车钥匙拍到桌上，”赢了，这个给你。"

    她和我娘说我这段时间变得更傻更疯，经常把自己反锁在屋里，自言自语又哭又笑。这次娘直接叫半仙周全到家里来。他睁着的一对瞎眼“看”我。

    他嘟囔一句就走了，我也没有听清楚说的啥。但联系前一段时间老婆晚上的表现和那块手机。她也许是参与做局的人之一。我是说也许！但我才不会去寻求这无聊无趣的答案。安安稳稳过日子多好。

    我被迫着出门。虽然老婆每次吵架赶我出门都说让我去找相好的，但我既没有朋友，也没有相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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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里空间大了。装修时她竟然整出一间书房。我觉得她是有预谋的，看见我烦，知道这几年我喜欢看书，装风雅。

    只要有时间，我到书房自由自在装我的风雅，她在客厅窝在沙发里玩她的手机或看电视。

    但她信吗？感觉她更看我不上。

    他们在恐慌中得出结论：不能让我这样闷着，必须经常出去走走。

    我珍藏了一套线装的《金瓶梅》，香港的某个出版社出的。质量次点儿，插图是一团烂麻线或是墨团，所有人物都像禽兽，这个可以理解，但关键是太模糊，啥也看不清。文字也都是文言，不像上学时学过的课本，文言部分都备注了现代白话。

    儿子从小就和我瞪眼，也和他妈一样。

    没有赌过的人很难理解我当时的心情，那本该属于我的一桌子钱顷刻之间易手。我双目赤红，气喘如牛。

    那天我踉跄着回到家，她惊慌失措。

    见他白天躺在床上呼呼大睡，晚上通宵达旦戴着耳机打游戏。

    我在家没有啥地位。老婆经常当着孩子的面骂我，和我吵架。

    你可看他们表演，也可以化身故事中的人物，和他们一起哭一起笑。那种感觉该怎么形容呢？还真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语。反正那种体验是无法言说的。我沉浸在书中快乐似神仙。

    接下来毫无新意，结果早就注定。

    前些年贷款买了房子，三室一厅，老婆买的。她说如果不是她苦苦支撑这个家，就我那点钱连西北风都喝不上。房产证只写了她的名字。呵呵，还真当我是傻瓜！不管怎么折腾，这房子属于婚后财产，有我的“股份”。

    老婆在旁边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看书就是为了逃避现实。”

    如今我在读《红楼梦》。积攒齐整全套《红楼梦》小人书，我费了很大劲儿。品相完好，没有任何破损。儿子小时候都没舍得给他看。无意间又从旧书摊上淘到了一套程乙本《红楼梦》。淘来的《红楼梦》必须结合小人书一起看，这可能是我的独创。

    好景不长，被老婆打乱了。

    也是，当年就那么大点儿的空间不被发现才奇怪。她翻了几页好像也没有看懂，扁扁嘴，没有说什么。

    我学我们老板的样子用轻蔑的眼神看他。“‘闭门即是深山，读书随处净土。’你懂吗？我在看书净化我的灵魂。”我怜悯的看着他说，“你应该多读点书，至少应多听点书。”

    我从没提起那天摇身一变已经成为某建筑公司老板的工头和我赌的是她！

    每天到家，我就一头扎进书房看书。书房内书少的可怜，除去儿子上学时的课本和没有做过的课后练习册之外没有几本像样的书。

    从这方面来讲，儿子每天沉迷在游戏世界，我也是能理解的。

    想想都很爽。但话出口就变了：“你该起来好好吃饭，睡一天不饿吗？光躺着也累，要注意身体。”

    一个月前，我正在砌墙，老板在背后“喂”了一声，我回头的瞬间，一支烟打到眼皮上弹开蹦跳着落到地上。我慌忙捡起来，吹吹上面的尘土一看是“华子”，忙咬进嘴里。

    我说，“把我的房子给你。”

    有时我看书到深夜，趴在书桌上就睡着了，后来书房兼成为我的卧室。刚搬离她的卧室时，她轻皱鼻子“嗤”一声，整天在里面装什么文化人？

    他走到门口时，我猛的跳起身，抓起旁边木工用的斧子，把小拇指按到桌上，冲他大喊，“房子，再加上这个。”

    按照他们说的赌桌规矩，输钱的人不说结束是不能结束的。工友们早没了赌资，只在旁边观战。老板输的也很惨。

    儿子大了，我不再担心老婆跟人跑路。现在一生气她还说，有一个加强排的人在哭着喊着等她离婚，只要和我离婚立马就有人接盘。她越这么说我越放心，真有这么抢手，她早走了。

    他自顾着点上烟，随口问我，“小雅是你家里的？”

    每天晚上，我像我们家的泰迪“何家欢”一样，从楼上被定时驱赶出门自己遛自己。不同之处是，何家欢是自愿的，我是被迫的。我不喜欢何家欢，何家欢也不喜欢我，所以出门后，一个向东一个向西。

    恍惚中我又回到书里，我说：“妹子，原来你是最懂我的。可你告诉我，时光除去用来挥霍还能做什么，时光对我最好的忠诚就是让我挥霍。”我又说，“妹子，你要好好活着。可是你也在挥霍无度着，我看见你衰老成为我讨厌的样子，活成了我的样貌。这又该如何是好？”

    在书里看到香菱，对照小人书看看，哦，原来香菱是这样的。使劲儿盯着看，直到眼睛一花，书里的人物从纸片上跳出，慢慢有了色彩，有了灵魂，远比电视里的人物生动。

    电视剧各种版本的《红楼梦》不好看，人物过于格式化，和小人书上的人物一点也不像，而且看电视很容易出戏，总让我想起那些女演员穿着简单衣服的海报。

    偷偷研究一段时间，生涩难懂，把书藏了起来，不久还是被老婆发现。

    老板准备收钱走人。

    我想和她说，其实这个是中国第五大名著。西门大官人的发家史就是现在说的**丝逆袭。我是以借鉴和批判的眼光看的。

    我就这样提前先过上老年人的生活，混迹在老年人遛弯的队伍里，时间稍长心态也跟着老了。

    我不是要装文化人，装风雅，看书的目的就一个，暂时离开这个让我憎恨的世界，和书里的人搅在一起，一起感受他们的幸福或不幸，忘记自己是谁。

    我输了！听到了周围低低嘲笑声。

    我不能说别的，怕他朝我瞪眼，闹僵了不好看。万一要在我脸上留下点印记，连出门都没有了脸面。

    她说：“面子是自己挣的，你有吗？挣这么几个钱还学人赌博，连那么个破房子都输了，你还有脸了，要啥面子？”

    我竖起缺了一个小拇指的左手苦笑：”咋还提这事，我都变成‘九指神丐’了。"

    我震惊的看她，泪水淌了满脸。

    我讨好的笑：“孩子在呢，给点面子。”

    我也想像我爹骂我一样骂我的儿子，因为他是我最亲的人。拿我爹当年骂我的话来骂他：“日你娘。你是不是傻？顶门弯弯，烧火不中用的一块糟烂木头，成天不学习，将来能干啥？”

    我说，"等一下。"

    我说是。

    我说，“老子天天在工地干活还用锻炼？”

    我看看手里的牌，胸有成竹。学着电视里周星驰的样子嘿嘿一笑，把自己一晚上的钱都押上。

    .x.

    但反对无效。然而他们把我何所有当成了什么人，在老何家我到底算啥？

    如今初中快要毕业的儿子，因打架肄业了。真后悔小时候让他学什么跆拳道。往那一站，我看他需要仰视。即使他窝在沙发里看电视，或瘫在床上举着手机打游戏，我也觉得要仰视这个比我胖一圈高一头的大块头。看着他有些发怵，打架肯定是打不过他。

    我瘫在椅子里，像从墙上滑下来软榻榻的水泥灰浆。

    5

    老婆说：“何所有，你装什么文化人？出去，去公园去运动场锻炼锻炼，总比在家枯坐着好。”

    他说，“你自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