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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清楚地知道,每一次这样做的时候,他总是会妥协。



    但她很快就调整好表情,微笑着应和:“好啦好啦,是我说错了。”

    她从床上跳下来,提着半散不散的裙摆,从衣柜里抽出一件亚麻长裙套在身上。

    然而他色泽浅冷的银色碎发之下,却暴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红晕。

    他以为,她会想要去一个像王宫一样繁华气派的地方。

    “我当然喜欢啦,谁会不喜欢呢?”少女毫不犹豫地承认下来。

    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大口地呼吸起来。

    但是,少女此刻的答案却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也出乎了他的预料。

    只要能和他在一起,无论去哪里,她都感觉幸福。

    所以他本想带她去大陆的最东方。

    冷白修长的指尖划过空气,梨树下的积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

    卡修斯淡色的薄唇轻轻抿起。

    “但是在冬天看星星的,我一定是第一个。”

    少女的视线透过满树梨花,望着天边流淌的星河,突然轻声问。

    非常非常幸福。

    而那个人此刻就在她身边。

    一阵风拂过,无声地带走遮蔽繁星的薄纱。

    “但你的表情——不会是真的吧?”

    他会让她长久地陪伴在他身边。

    或许是受到房间里神明气息的庇佑,在这样寒冷的冬天,它依旧大大方方地伸展着枝叶,鲜红的花瓣凌然绽放。

    “不过,我现在改变主意了。”少女笑眯眯地说,“你难道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吗?女人总是最善变的生物。”

    她唯一信仰的神明,同时也是她唯一心动的人。

    桌面上依旧摆着整整齐齐晾晒的草药,还有那一本来不及被主人收回的羊皮纸笔记本。

    “那就回去。”

    ——“和喜欢的人永远生活在那里,那应该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良久,他迈开长腿,站在她身边。

    后腰被一只手轻轻戳了戳,卡修斯掀起眼皮,看见少女穿着熟悉的衣服正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见他看过来,她狐疑地盯着他的眼睛,“之前不知道,可既然你是卡修斯大人,刚才应该没有使用神力偷偷看到什么吧?”

    “我想想……”

    她抬起眼,风吹动她金色的碎发,落在银发神明高挺的鼻尖。

    “开玩笑啦。”少女哈哈大笑起来,看上去非常愉悦。

    两道身影站在梨树下,在他们身后,乱雪纷飞,梨花盛放。

    尽管色泽看起来比王城中清亮许多,但依旧不像晴朗的夏夜那样,能够看见望不见尽头的星辰。

    这是卡修斯第一次如此直白地反驳她,他平时向来冷冷淡淡的,从来不会有这种剧烈的反应。

    “反正你可以掌控自然,能不能让风变得温暖一点,云层散去一点,星星更多更明亮一点?”

    在这寒冷死寂的冬夜,为她点亮了一片天幕的星辰。

    她拉起他的手腕,提议道,“我们去看星星吧,好不好?”

    “唯一”两个字落入耳畔,卡修斯不自觉地蹙眉,淡淡反驳:“不是唯一。”

    “好啦好啦,真的只是玩笑。”

    “天呐,我竟然毫无察觉地和一名掌管自然的神明相处了这么久。”

    只为完成一名人类少女的愿望。

    属于神明的羽翼穿透空气,冬夜的寒风在触碰到那些柔软的羽毛的一瞬间,便化作春日最柔软和煦的暖风。

    “真是勒死我了!穿上这件衣服,竟然需要十几个人一起服侍,我现在看见侍女就觉得肋骨痛——其实这样想想,没有仆从也不是什么令人遗憾的事情。”

    她知道,神明不能过渡干预人类的事务,就

    卡修斯垂下眼睫看她,神情淡漠:“你想去哪?”

    还有,在他把这一次的麻烦解决之后。

    “我还从来没有在冬天看过星星呢。”

    她曾经说过,如果能在那样气派的地方,永远地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一定十分幸福。

    他们相交的手没有松开,骨节分明的指尖轻轻动了下,缓慢地覆盖住少女的手背,轻轻相扣。

    少女游刃有余的表情凝滞了一下,似乎没有反应过来。

    气质疏淡的银发神明任由她牵着他,脚步却没有挪动:“现在?”

    只有壁炉中的木柴太久没有人更换,被燃烧成炭色,稀稀落落地躺在壁炉中。

    随着她的动作,她身上华贵的神袍凌乱地被她压在身下,露出里面那条破碎却美丽的礼服裙。

    刻意逗弄他的笑意僵在唇角,看上去颇有几分滑稽。

    雪白的梨花次第绽放,在纷飞的细雪中像是生动的精灵,绵延成一片美得静谧的纯白色画卷。

    那些几乎能够顷刻间毁灭一座城池的可怖力量,此刻却柔和地偃旗息鼓。

    他的手腕突然被少女牵着在空中摇晃了几下。

    这违背自然和四季的矛盾景象,在这一刻显得格外和谐静谧。

    少女拖着长长的尾音,声音又软又绵,脸上却带着狡黠的笑意。

    “能够和你一起看,我一定是唯一一个。”

    她记得她说过的那段话。

    他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神情,脚步微挪,便转过身负手站在窗前。

    卡修斯的视线落在窗外不远处的树梢上。

    少女惊讶地伸手捂住嘴,像是想到什么,脸上浮现起懊恼的神情。

    卡修斯不明白什么是喜欢,但他愿意让她跟在他身边。

    少女眨了眨眼睛,煞有介事地思索了片刻,眼睛晶亮地对上他的视线,“我们回到我们的小木屋,怎么样?”

    无论是夏天,冬天,还是任何的时候。

    仆从,珠宝,美食……

    “不是唯一一次,那可以成为我这一生中的第一次吗?”

    风从木屋的缝隙之中无孔不入地飘进来,它无处不在。

    他仿佛能够透过那些看不见的气流,触摸到少女温热细腻的皮肤。

    心口像是被什么烫了一下。

    卡修斯神情微顿,似乎有些意外。

    卡修斯皱了皱眉,淡银色的睫羽扫下来,遮住他眸底的思绪。

    “还是这样好。”少女将繁复的礼服裙脱下来,感慨道,“自由自在。”

    “修,你会有事吗?”

    还有一大片雪白的皮肤。

    少女脸上一红,拽起被子挡住自己的身体,小声警告道:“……就算你是卡修斯大人,也不可以看哦。”

    他下意识伸手揪住胸口处的衣襟,闭上眼,语气淡漠地否认:“没有。”

    “虽然星星住在天上,在夏天,无论是谁都可以将它们看得很清楚。”

    如果她想,他还可以陪她看无数次星星。

    但其实她还有没有说出口的后半段话。

    随后,她突然停下来,抬起眼。

    卡修斯永远不会忘记少女那一夜,眸底转瞬即逝的光亮转为黯淡。

    雪原和密林的交界处,一棵梨树突兀地伫立着。

    少女刚一回到这熟悉惬意的环境之中,就放松地扑到床上。

    然后,他可以给她想要的一切。

    尽管王国已经发生剧变,可实际上,距离他们先后离开那片密林也不过过去了不到两天的时间。

    一切她曾经提到过的想要的东西。

    此时正值凛冬。

    可在少女煞有介事的抱怨声中,那些无数被他忽略过的感受在这一刻如狂潮般席卷而来。

    “这可是唯一一次、绝对不能错过的机会哦。”

    卡修斯没有继续追问。

    少女鸢尾色的眼睛里重新燃起明亮的光,似乎刚才与死神擦肩而过的经历并不足以磨灭她骨子里的乐观。

    那里有着侍奉他的神殿,里面是他最虔诚的信徒。

    卡修斯垂眸,一双漂亮的冰蓝色眼眸波澜不惊的看着她,向来不带丝毫情绪的眸底氤氲着看不透的思绪。

    ——“我们一起。”

    “我好啦,你可以睁开眼睛了哦。”

    熟悉的陈设没有丝毫改变,窗台上的花盆里种着红色的玫瑰。

    少女将尾音拖得更长了,一下一下地摇晃着他的手腕,说出的话让人感觉似曾相识。

    他修长有力的手臂托着少女轻盈的身体,指尖将被风吹得欲坠不坠的神袍勾回她身前。

    他原本从来没有注意过这些。

    像是坠落的星星。

    漫天的星河连接着雪色,在月光下将寂静的雪原映得发亮。

    ——但她喜欢的人,自始至终只有一个。

    “你说过,你喜欢王宫。”他安静地凝视她片刻,语调清冷地说。

    他看不见她此刻的样子,然而那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却争先恐后地钻入他耳畔。

    他的视线向上,漆黑的天幕上浓云卷集。

    一直到她口中所说的“永远”。

    密林尽头,绵延的雪山中,细雪正悄无声息地飘落。

    像是被说中心底不经意间想要掩盖的心事,卡修斯唇角抿得更紧,皱着眉没有说话。

    “走吧。”

    卡修斯喉头上下滑动一下。

    ……

    见他没有继续看着她,少女松了一口气,艰难地伸手将腰后的束腰系带扯松。

    天边浓郁的云层不知道什么时候散尽了,冬日浓稠暗沉的夜色第一次透出明亮的灰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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